胖子的驚魂夜（2）

我坐立不安，眼睛開始亂瞄，我隨便瞄到哪總有鬼魂轉過頭來與我對視，它們那像一汪黑水沒有眼白的珠子深深把我震懾到了，我不敢再隨便亂看了，眼睛只好跟著它們一樣盯著講台，這樣它們才沒有用震懾的目光緊盯著我。

突然會議室里亮起了溫馨的橘黃燈光，燈光明亮直照講台，把講台變成一個舞台。

舞台中央上空，一曼妙女子纖腰細項著大紅霓裳羽衣飄然而下，隨著女鬼的出場台下響起來激烈的掌聲。

落舞台中央女鬼隨即翩翩起舞。她的舞姿絕美猶如雪花迴旋飄落，輾轉騰挪間身上佩戴的瓔珞與玉佩輕相撞擊，回聲輕靈空透；又時而遒勁，就像跳動的珍珠敲擊玉片鏗鏘有力；又時而幽怨，如長空鶴唳。

女鬼邊舞邊歌：

『亭皋正望極，亂落江蓮歸未得，多病卻無氣力。況紈扇漸疏，羅衣初索，流光過隙。嘆杏梁、雙燕如客。人何在，一簾淡月，彷彿照顏色。

幽寂，亂蛩吟壁。動庾信、清愁似織。沈思年少浪。笛里關山，柳下坊陌，墜紅無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漂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壚側。』

一曲完畢，女鬼水袖朝我一甩，幽怨道，『相公，想煞奴家矣......』

望著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說實話我當時心動了，我的心被她融化了，完全忘了自己所在的處境。

『娘......子。』我竟不自覺地叫出了這兩個字。

這時我旁邊一隻鬼的胳膊不小心碰到了我，讓我從美好幻想的夢魘中清醒過來。清醒過來的我發覺周邊的鬼魂都不再透明了，全都顯現出他們生前死的模樣，有缺胳膊斷腿的；有開膛破肚腸子流滿地的；有弔死舌頭耷拉到胸口的......好在這時它們都沒有注意到我。

我壯著膽子碰了碰我身邊那隻鬼的胳膊，發覺有質感，這讓我渾身汗毛炸起，我必須要逃了，要不然等它們注意到我，等待我的只有死路一條。

台上的紅衣女鬼發覺到我有逃跑的意圖，袖子一揮一道陰風把會議室的大門緊閉。緊接她把怒火發泄到胳膊不小心碰到我的那隻鬼身上，袖子朝這隻鬼甩來裹住他的頭，再往回一抽把它頭拿掉。

女鬼這突然的一下把其它鬼嚇得鬼瑟瑟發抖，說實話我當時也被嚇軟趴下了。

女鬼向著我飄來，用她那慘白冰冷的雙手捧住我的兩邊臉頰，與我深情四目相對。

不得不說這女鬼姿色一絕，這讓我想起了古人描寫美人時寫的句子，『髻雲高簇，鬟鳳低垂，拈花一笑，櫻唇欲動，秋波流慧。』這些用在她身上最合適不過了！

女鬼雖美，但我有自知之明，人鬼殊途終究搞不得在一起！

女鬼捧著我的兩邊臉頰，對我說道：

『借問江潮與海水，何似君情與妾心。』

『郎君，尚愛我呼？如我之愛若然！』

她這句話的意思是：你愛我嗎？就像我愛你一樣！我知道天上不會掉免費的餡餅，我回答愛與不愛這兩種答案肯定有一種能讓我血撒當場。

這是女鬼對我的一種考驗，我得必須慎重回答。

我呼吸急促，腦子轉來轉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我回答愛又怕這是她的一種色誘考驗，回答不愛又怕她是真的對我一見鍾情，畢竟我也是英俊不凡的哪一類人的說。」

聽到這裡我看著胖子顫動的肥肉硬是忍著不笑出來，心道你都胖成個豬一樣的還好意思說自己英俊不凡，

簡直比電神還矯揉造作！

胖子也不顧我此時的表情，拿起一隻烤雞翅塞嘴裡大口咀嚼，接著又端起啤酒杯大口灌溉。

他嘴裡塞滿食物瓮聲瓮氣接著說道：「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女鬼見我一直不動聲色終於耐煩不住了，向我吹一口氣，之後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過了一會我醒來發覺已經不在會議室裡頭了，而是在躺在女廁所裡面，身下還墊了個蒲團，紅衣女鬼則端坐在我旁邊。

見我醒來紅衣女鬼扶著我說道，『郎君，方才鬼多眼雜，妾知郎君不便回答奴家所問，現如今此地只你我二人，郎君可否回答妾方才之所問？』說完她用乞求的眼神盯著我。

我終於知道什麼叫秋波流水了，說實話我多麼希望這一切出現在現實當中。女鬼要我回答愛與不愛，我明白這是一個陷阱，女鬼大概是被負心人拋棄，覺得男人都一樣，所以才會考驗見到的每一個男人，如果我把持不住，垂涎於女鬼的美色，那麼我會同大多數男人的命運一樣，做一個花下死的風流鬼。」

說到這裡胖子點燃一支煙猛嘬一口，我發現的他的眼眶裡竟然泛著淚花，真沒想到大大咧咧幽默風趣的胖子也有柔情的一面。

胖子問道，「你知道我是怎麼回答她的嗎？」

我搖頭表示不知道。

胖子吐了口煙嘆息說道，「我最看不得女人楚楚可憐的樣子，雖然我們實力懸殊，她分分鐘能把我殺死，但每當我看到她那憂鬱的眼神時總是能激起我的保護慾望。她一定是被人拋棄所以才會這樣，即使是跨越千年她依然不相信那人會無故離她而去，依然在尋找著她的真愛，那時的女人真的把愛情看得重，嫁雞隨雞、貧富與共，不像現在的女人.....

我感覺我要給予她一些慰藉，看著她我突然覺醒了前世部分記憶，那時的我與她相識，只是隔的時間太久太久了跨越了幾個時代以至於變得說不清道不明了，或許我上上上輩子虧欠過她，如今的我想彌補，我絕不允許她再流眼淚，雖然她已經沒有眼淚了。

我捧住她的臉頰，冰冷的感覺透過心房傳達到全身，我止不住的顫抖，感覺自己要被凍成一坨冰塊了，馬上我的嘴唇發紫已經咬字不清了，儘管如此我強提一口氣一字一頓對她念道：『我欲與汝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汝絕！』

『山無陵，江水為竭』——山河消失了；『冬雷震震，夏雨雪』——四季顛倒了；『天地合』——再度回到混沌世界。如此我們才會分開。這是我能想到最強烈表達愛意的句子了。

我再也沒看到她那憂怨的樣子了，她俯身靠在我的肩膀上，幽幽說道：『千年生死兩茫茫，儘是思量，儘是難忘。』

我把她摟在懷裡，全身冰凍的感覺讓我連呼吸都極度困難，我至死都不會再放開她了，我感覺我快要不行了，我道：『娘子，就讓我們靜守這最後的美好時光。'

『郎君不可！』她從我懷裡掙脫道，『妾知君心意如往昔未曾變已是莫大安慰，現如今你我陰陽相隔又豈敢留君！』

『郎君此地不宜久留，若是那物出現怕是妾也護不得郎君周全！』說完我娘子臉上浮現出焦急的模樣。

『娘子，這裡還有比你更厲害的存在嗎？』我一臉驚愕隨即又鎮定下來說道，『我不怕，沒有什麼比分別更加痛苦的了，包括死亡！』

我娘子見我不聽勸焦急萬分，這時我也感覺到廁所外有一股更加陰冷的氣息傳來，這股氣息陰冷的感覺比我娘子身上散發出的更加強烈。

氣息越來越強烈，我感覺一個強大的異物在慢慢靠近，一股莫知的恐懼充斥著我的心靈，儘管如此，當我決定要相守在我娘子身邊的時候，即使再大的恐懼我也要抑制住，不會挪動半步。

我娘子終於按捺不住了，急著對我說道，『郎君，妾家失禮了！』她又把我弄暈。

醒來后我發現自己端坐在一樓大堂前台的椅子上，而我面前的檯子上放著一個信封，我迫不及待的拿起信封拆開，是我娘子留給我的一封信，我現在念一下：

『摯愛郎君江城子親啟：

大唐樂府時初見，慕君之才華，一見思念之。霓裳雨衣起舞頻相對君，君感妾意曲目傳情，此情意勝之獻舞君王。雖君王大丞阻隔，你我當場心意通。宴會後你我終得機會相幽。感君深情，慕君才氣，妾願誓死相隨。奈何安祿山、史思明作亂，宮廷變故，君卻離我不別而去，此一別千年已過，妾至今思君念君！今見君知君情意未變，妾已了卻心意！

妾如今送君至一樓地緣之氣位，又有七火靈貓守護，可保君無恙，望君勿念，你我緣盡矣！

賤妾沈平四書。』」

信中說到了地緣之氣，我給大家解釋下何為地緣之氣。這地緣之氣指的是人流匯聚、交織所對應的地方聚集的一個氣點，比如胖子所在的寫字樓前台，來這裡辦公或到訪的都要對著這個寫字檯經過，另外寫字樓里的大小事務基本都在這裡辦理，這裡是整棟大樓里人氣匯聚最多的一個地方，這就是我們俗話說的接地氣，也就是某個區域陽氣最重的一個地方，稱之為地緣之氣。

胖子灌了口酒抽泣著繼續說道：「寂靜的深夜，我一個人在寫字樓大堂嚎啕大哭，這一刻我是多麼的孤單、落寞、無助。命運總是那麼的愛捉弄人，既然安排了我們相遇，為何又要增加重重困難，我想再上去找她，可是被她框定在一個圈裡，我無論如何也走不出前台這個圈。

信里她說的那麼果斷決絕，我想她是不會再見我了，上上輩子我欠她，這輩子我還欠她，我一個大男人卻總是欠一個小女子的人情，我......」

說到這裡胖子傷心得說不下去，他紅著眼哽咽抽泣。我見胖子這樣也不好打擾他，掏出根煙點燃靜靜吸著。

時間過了一會，我見胖子狀態恢復差不多了問他道，「胖兄，那你在前台那裡有沒有再遇到過危險？」覺得叫胖子剛兄太過拗口了，我改為叫胖兄，反正胖子洒脫也不計較這些。

胖子回道：「有，我也覺得不會再遇到什麼事了，可是我錯了。

就在我想在前台睡一會熬到天亮時，突然地樓道間有異響傳來，緊接發出我聽不懂的聲音，這聲音低沉、悲鳴、嘶吼、哀怨，就像是夜叉鬼叫著來收魂了，低沉哭訴的長音此起彼伏地響徹在寂靜無人的深夜裡，聽聲音好像不止一個，是來了一群。

我極度害怕，難道這就是比我娘子還跟厲害的存在？我娘子可以有著千年修為的厲鬼啊！

緊隨著聲音傳來一股惡臭，這臭味就像屍體腐爛所發出的那種味道一樣，聞著讓人窒息。我循著臭味方向看去，一個龐大黑影正向著我走來，我想逃，可是每次走到前台的邊緣總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回，我被結界鎖在前台位置了。

黑影離我越來越近，借著應急照明燈的微弱的光線我終於看清了它的模樣。

我發誓這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可怕的一個東西了。」胖子說到這裡臉色蒼白髮著抖，顯然還沒從那天的驚懼受嚇中回過神來。

我也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東西能把神經大條的胖子嚇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