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沉船遊戲

第22章 沉船遊戲

魏林幾乎是衝到了楊小申的面前。

「林哥,你們這麼早就吃完回......」楊小申還沒說完的話被淹沒在了魏林激動的情緒中。

「少寅是綠山的導師!不是不是!是助教!」魏林興奮的對楊小申說道:「少寅是助教,我們這期里有個助教,他認識少寅,他還和少寅一起帶過幾期學員!」

「那他知道我哥現在在哪嗎?他和你說了嗎?」楊小申一把抓住了魏林的手臂,眼中閃爍出希望的光。

「他喝醉了,我還沒問。」魏林拉着楊小申一起坐在沙發上,他開始分析道:「小申,之前你去綠山找少寅,綠山的財務總監說少寅不在綠山上班,這就對了,因為助教這個存在很特殊,他們並不算綠山的員工,據他們自己說,他們都是以前的學員來義務協助課程的,所以少寅之前應該是先上完了課,然後成為了綠山的助教。」

「那人呢?我哥他人呢?」楊小申的腦子裏只有這一個問題。

「我猜......」魏林停頓了幾秒,然後接着說道:「少寅是不是知道了這個課程其實是忽悠人騙錢的,所以他覺得......所以他才躲着我們?嘖!不對!不對!少寅不是這樣的人!他要是知道綠山有問題,肯定第一個去報警舉報什麼的!」

「是啊!我哥要是知道綠山是傳銷,肯定就去報警了!」楊小申的語氣很堅定。

「所以,少寅會去當助教,說明他很認可這份無償的工作,那也就沒必要玩失蹤啊!可......人呢?」魏林感覺自己又陷入了死胡同,只見他側着身子懶懶的倒在沙發上,頗有些無奈的說道:「哎,想不明白,不過現在總算是有點眉目了,等下次上課的時候,我再找機會去問問那個助教。哦,對了,那個助教還提到了萬慧琪。」

「說了什麼嗎?」楊小申問道。

「那個時候他在我車上,只是說起了萬慧琪的名字,還沒說完就睡著了。」魏林回了一句。

「哦......誒!林哥!」楊小申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他隨即問魏林:「你剛才說下次上課?第二階段?」

「對啊......」魏林稍稍坐直了身子說道:「好不容易有了少寅的線索,你是不知道那些助教啊,只有和他們聊課程的時候,他們才會對你提起興趣,而且越聊越起勁,所以想要和他們有更深的接觸,這個第二階段的課必!須!得!上!還有,我也確實想一探究竟,看看這個綠山到底什麼時候才露出狐狸尾巴!」

「嗯,那林哥,第二階段的學費是多少啊?」楊小申邊問邊拿出手機。

「你別轉我!」魏林明白楊小申想做什麼,於是他立馬說道:「雖然我們是為了找到少寅,但是,我現在對這個課也越來越好奇了,我就當自己是個潛伏到傳銷賊窩裏的冒牌記者好了,等到時候掌握了證據,再去公安局裏那麼一報案,嘿嘿,你說他們會不會頒我一個「雲泉好市民獎」啊?肯定還有獎金!哈哈哈哈!」

魏林此時的玩笑話其實不全是玩笑,他骨子裏那種對於事物真相近乎於執拗的探究欲,在這一刻彷彿被徹底釋放了,魏林現在所做的一切,自然是為了找到如同人間蒸發的楊少寅,但同時他也很想揭開綠山這個疑似傳銷組織的真實面紗。

楊小申並未理會魏林的說笑,他直接在支付寶上給魏林轉了8000元,然後說道:「轉你支付寶了,反正我再問你,你也不會說,

如果轉少了算我欠的,你們南方人真是不爽快!」

「嘿!」魏林抬起手佯裝要敲打楊小申的頭,其實只是輕輕從楊小申的頭頂上虛晃了一下,他笑罵道:「你這小子,沒大沒小!」

楊小申也笑着推了一下魏林,然後拍了拍沙發說道:「別在我的床上霸佔著位子了,快回你的床上睡覺去吧!」

魏林站起身,咧嘴笑道:「北方人!牛!」

洗漱完畢的魏林躺在床上,他拿起手機看到楊小申轉給他的8000塊錢,心裏有說不上來的複雜情緒,一方面他很理解,楊小申作為一個成年人有權利去盡自己所能守護那份自尊,但另一方面,魏林更多的其實是對楊小申的心疼。

「小申!」魏林放下手機,沖睡在客廳的楊小申喊了一句。

「嗯?」楊小申應了一聲。

「你......」魏林想了想說道:「你在天津的工作,之前聽你說起過,請了這麼長時間的假,公司那邊......」

「哦,林哥,我後來辭職了,一直請假下去也不現實,我也不知道啥時候能找到我哥,所以後來我索性就辭職了。」楊小申回道。

「那你......生活費,你的積蓄還夠嗎?」魏林關切的問道。

「還有還有,工作了一年,我攢下了四萬多塊錢。」楊小申大聲的回了一句。

魏林低聲「嗯」了一聲便沒再說話,只見他翻了個身,面朝著窗戶的方向,屋裏並不十分暗,魏林分不清灑進房間的究竟是清冷的月光還是路上微弱的燈光,恍惚之間,他閉上了眼睛,緩緩的睡了過去。

三天後,汪盈盈在五十五期家人的群里發佈了通知:「第二階段課程開課時間:2016年4月25日至4月27日,請家人們於4月25日20:30在烏桑區宗澤路796號格林大酒店22樓雲升廳集合。」

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上課的日子,晚上八點多,大家來到了格林大酒店的雲升廳,這是一個面積大概有200平的宴會廳,所有的圓桌都被收了起來,地上鋪着花色繁複的地毯,在宴會廳的中心位置擺放着圍成圓圈的八張椅子,圓圈的直徑約為5米左右。

經過了第一階段的學習和相處,大家的關係變得熟絡了很多,見章晴月他們還沒到,幾個人便閑聊了起來。

「怎麼換到了酒店來上課了?」趙書雁問道。

「八妹!那是因為咱們的學費漲了啊!哈哈哈哈!鳥槍換炮了唄!」葉奎大笑道。

趙書雁笑着白了葉奎一眼。

「你們猜中間的椅子排成一個圓圈是要做什麼?」魏林第一次主動加入了聊天的隊伍。

「估計又是什麼遊戲吧?」姜與瓊回了一嘴。

「一個圈,難道是丟手絹的遊戲?」袁芳琴玩笑道。

「那你們可千萬別丟給我!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可追不上你們!哈哈哈哈!」奚衛國笑着說道。

「大家等下都丟給老大!給他一次鍛煉身體的機會!」趙書雁一臉的壞笑。

說笑間,章晴月一行三人也到了雲升廳,她和大家簡單的寒暄了幾句,然後拿起話筒說道:「第二階段的課程會很有意思,它充滿了體驗感,所以希望你們一如既往的全身心投入,今天的課是一次生命之旅,我們將來到大海之上......」

酒店的音響確實比綠山內部教室的音響要好得多,章晴月的聲音在這一刻顯得更加洋洋盈耳,明朗動聽。

「首先請大家面朝圓心,從八張椅子中選擇一張坐下,然後閉上眼睛,調整呼吸,慢慢放鬆下來......」章晴月淺淺的笑着說道。

趙書雁首先選擇了圓圈的十二點位置坐下,然後順時針方向依次坐着袁芳琴、魏林、姚紅、安卿、奚衛國、姜與瓊和葉奎。

「這是個春光明媚的周末......」和廢墟遊戲一樣,章晴月開始引導大家進入想像的世界,大廳的室溫在盧婷的調整下變得更加溫暖,而張科偉依舊負責背景音樂的控制,不一會兒,大廳里便漸漸響起了舒緩悠揚的音樂,一時間,大家彷彿沉浸在了一片鳥語花香之中。

「你收到了一張請柬,一位遠方的朋友邀請你參加一場在豪華游輪上的聚會,你很高興,於是你穿上了新買的衣服,一路上哼著小曲來到了碼頭,帶着既喜悅又興奮的心情,你登上了眼前這艘巨大的豪華游輪,沒過一會兒,游輪便徐徐的駛離了港口......你站在甲板上,看到了無邊無垠的海洋,它就像一塊巨大的藍寶石,散發着迷人的光芒,暖暖的陽光向金子一般灑在你的臉上,你懶懶的閉上眼睛,海風溫柔的拂過你的全身......春日的午後總讓人困意滿滿,你根據請柬上的信息找到了你的房間,房間的桌子上放着一個信封,你打開信封,裏面是一張金色的卡片,只見上面寫着:「我最尊貴的朋友,誠邀您參加今晚的宴會,願您有一個美妙的夜晚!時間XXX地點XXX」這時,你放下卡片走到床邊,看到床上擺放着一套精美考究的禮服,想必這一定是參加晚宴時需要穿的,你把禮服小心翼翼的放到一邊,然後躺在了一塵不染的床上,你聽着耳邊富有節奏的海浪聲,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章晴月輕柔悅耳的聲音迴響在大廳的上空。

極度舒適的室溫再加上背景音樂里忽遠忽近的海浪聲,魏林感覺自己已經化身為一隻海鷗,翱翔在汪洋之上,穿梭於彩霞之間。

「當你醒來的時候已是傍晚......」隨着章晴月的聲音,這時的背景音樂發生了變化,一首輕快爛漫的弦樂四重奏悄然響起,精靈一般的小提琴,平和內斂的中提琴還有深沉渾厚的大提琴,每一個音符彷彿都在耳邊流淌和跳動。

「你穿上禮服走出房間,只見一位彬彬有禮的服務生已經在門口等候,他帶着你來到了游輪上最華麗的餐廳,餐桌上擺滿了數不勝數的佳肴和美酒,這裏的賓客和你一樣,他們都穿着得體,談吐大方,觥籌交錯之間,你很快就和他們成為了朋友,你們一邊品嘗著美食,一邊暢談著人生......突然!」章晴月的聲音戛然而止。

「砰」的一聲巨響把圍坐成圈的八個人都嚇了一跳,這時只感覺大廳的室溫驟然下降,緊接着從音響里傳出了電閃雷鳴的音效,愉悅的四重奏剎那間也變成了急促悲愴的交響樂,四周更是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

「游輪觸礁啦!」章晴月嘶吼道:「冰冷的海水迅速湧進了船艙!船馬上就要沉了!唯一的一艘救生艇上已經坐了19個人!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名額!」

交響樂和雷鳴聲在這一刻漸漸退去,大廳里緩緩響起了一曲沉重悲傷的詠嘆調。

章晴月收起剛才焦急的情緒,她低聲說道:「現在請大家睜開眼睛,然後全體起立。」

按著章晴月的指令,只見八個人緩緩睜開了眼睛,這時他們發現自己的腳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張綠色的卡片,上面寫着「船票」二字。

「你們的手上都有一張船票,根據你對生命的理解,你可以選擇留給自己,也可以選擇把票送給任何一個人,票數決定了你們的生死,最終票數最多的那個人才可以登上救生艇。」章晴月詳盡的解釋著投票的規則:「接下來你們只有一分鐘的考慮時間,然後依照順時針的次序,從每一個同學面前走過,近距離的注視着他們的眼睛,大聲的說出自己的決定。如果你選擇把票給他,就喊出他的名字,告訴他:「XXX!我願意把生的機會給你!」並給他一個真誠的擁抱,反之,則要告訴他:「XXX!我不關心你的死活!你去死吧!」說完后也要給他一個真誠的擁抱。如果你選擇把票留給自己,等你依次告訴了所有人你的決定后,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大喊一句:「我比你們更值得活着!」在投票的整個過程中,所有人只能說以上這三句話,彼此之間不能交流和討論。」

此時此刻,這似乎不僅僅是個遊戲,每個人都要面臨一個最真實也最殘酷的選擇。

一分鐘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章晴月看着趙書雁說道:「考慮的時間結束了,趙書雁,從你開始吧!」

趙書雁拿起船票,按照順序,她首先走到了袁芳琴的面前。

「袁芳琴......」趙書雁小聲的說道:「我不關心你的死活,你去死吧......」

「大聲的喊出來!喊出你的選擇!面對自己的選擇!」章晴月厲聲喝道。

趙書雁看了一眼章晴月,然後回過頭注視着袁芳琴,她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喊道:「袁芳琴!我不關心你的死活!你去死吧!」

雖然在平時的生活中,很多人都會把「死」字掛在嘴邊,但在這樣一個特殊的場景下,袁芳琴顯然還是被這句話牽動了情緒,只見她抽動着嘴角擠出了一個微笑,然後和趙書雁擁抱了一下。

「魏林!我不關心你的死活!你去死吧!」趙書雁走到魏林的面前迅速的喊出了聲,魏林微笑着向趙書雁點了點頭,然後大大方方的張開了雙臂。

趙書雁依次從七個人的面前走過,最後她回到了自己位子上,然後抬起頭堅定的喊了一句:「我比你們更值得活着!」

第二個要做出選擇的是袁芳琴,她首先走到了魏林的面前,臉上流露出一個無奈的神情。

「魏林!我不關心你的死活!你去死吧!」袁芳琴一喊完便馬上充滿歉意的抱了抱魏林,緊接着她來到了姚紅面前,這時,只見袁芳琴的臉上揚起一個溫暖的微笑,她沉默了幾秒鐘,然後大聲的對姚紅喊道:「姚紅!我願意把生的機會給你!」

這是全場第一次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望向了袁芳琴和姚紅,只見袁芳琴把船票遞給了姚紅,眼中帶着一絲濕潤。反觀姚紅,她一臉訝異,因為在只有一張票的情況下,姚紅的內心深處並不覺得袁芳琴會把生的機會留給自己,即便自己和袁芳琴是舊相識。

和姚紅緊緊的擁抱完后,袁芳琴按照流程依次對其他人說了那句在她看來是難以啟齒的話。

接下來需要做出選擇的是魏林,雖然他還不知道自己會把票送給誰,但最起碼他不會把票留給自己,畢竟在魏林的價值觀里,即便覺得自己值得活,但那句「我比你們更值得活着」的話,他是無論如何都羞於說出口的。

魏林本着一切隨緣的心態走到了姚紅面前,他看着眼前這個酷酷的女生,心想她也許並不需要自己的幫助,況且她已經得到了袁芳琴的一張票了,於是魏林清了清嗓子沖姚紅喊道:「姚紅!我不關心你的死活!你去死吧!」剛喊完,魏林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嘴角竟有些發軟,這句話聽起來容易,但對別人說出口卻比想像中要難得多。

緊接着魏林到了安卿的面前,安卿對魏林淡然一笑,然後微微點了一下頭,魏林看着安卿溫暖的眼神,剎那間他便做一個決定。

「安卿!我願意把生的機會給你!」魏林如釋重負般的喊出了這句話。

「啊?」安卿張大了嘴巴,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畢竟她和魏林在上課的過程中基本上沒什麼交集,更談不上交情,她不明白魏林為什麼會把票送給自己,面對一個陌生人如此巨大的善意,安卿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一下子就被戳中了,感動的眼淚瞬間充滿了她的眼眶。

魏林其實並沒有聖人情結,他選擇把唯一的票送給安卿,只是為了在對後面的人喊出「你去死吧!」這句話的時候,少一點點愧疚感和負罪感,畢竟那時他的手上已經沒有票了。

第四個需要做出選擇的是姚紅,只見她冷著臉依次從安卿、奚衛國、姜與瓊、葉奎和趙書雁的面前經過,不出所有人的預料,姚紅喊出的都是「你去死吧!」這句話。

就在這時,姚紅走到了袁芳琴的面前,還未開口她便先擁抱了袁芳琴,當所有人都以為她會把票送給袁芳琴的時候,只聽見從她的口中喊出了一句:「袁芳琴!我不關心你的死活!你去死吧!」

頓時,全場一片愕然,還沒等袁芳琴反應過來,姚紅已經走到了魏林面前並喊出了「你去死吧!」,最後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把票留給了自己。

沒有人知道此時的袁芳琴在想什麼,只見她神情漠然,嘴角似乎還掛着一個僵硬的微笑。

接下來到了安卿投票的時間,她舉步維艱的來到奚衛國面前,極其不情願的輕聲說道:「奚衛國......我不關心你的死活,你去死吧......」章晴月對安卿的表現很不滿意,她要求安卿必須大聲的喊出來,可安卿試了幾次,還是沒有達到章晴月的標準,也許作為一名修養心性的瑜伽老師,她實在做不到對別人肆無忌憚的釋放惡意和詛咒。

章晴月見安卿快到了崩潰的邊緣,也就不再勉強。

這時,奚衛國笑着給了安卿一個大大的擁抱,並像一個兄長對妹妹那樣,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

安卿只想快一點走到魏林的面前,把手中的票和心中的感激送出去,可魏林的前面除了奚衛國,還有姜與瓊、葉奎、趙書雁和袁芳琴四個人,每經過一個人對安卿而言都是折磨。

好不容易安卿來到了袁芳琴的面前,她剛想說話,只見袁芳琴一臉無望的看着她,眼神中儘是心灰意冷。安卿回想起剛才姚紅的投票經過,心中陡然升起對袁芳琴的惻隱之心,一個中年女人在生活中絕大多數其實早就失去了丈夫對她的愛,很多時候情感的填補往往來自身邊的好友,在這個特定的八人局中,對袁芳琴而言,姚紅就是她唯一的朋友,所以她毫無保留的把生的機會給了姚紅,可姚卻選擇了獨活,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就是背叛,殺人誅心也不過如此。

安卿在袁芳琴的面前駐足了很久,兩個女人就這麼靜默的望着彼此,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

「船馬上就要沉了!」章晴月對安卿喊道,提醒她儘快做出選擇。

「袁芳琴......我不關......」看着此時此刻的袁芳琴,安卿心中有千萬個不忍心,她眼含熱淚,話鋒一轉,突然喊道:「我願意把生的機會給你!」說完,安卿哭着擁抱住了袁芳琴,此時的袁芳琴也開始抽泣起來,只見一連串的眼淚順着她的臉頰滾落而下,任憑淚水打在了安卿的肩上。

袁芳琴緊緊攥著安卿給她的船票,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一張普通卡紙的溫暖。

安卿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走到了下一個人的面前,這時她才惶惶然如夢初醒一般,因為下一個人正是魏林,那個把票給她的人。

「魏林!我......」安卿突然失控的大哭起來,她抓着魏林的手臂,不顧遊戲的規則,搖頭哭喊道:「我忘......魏林!對不起!對不起!不是我不想救你!我沒辦法!我!我沒有票了!我應該把票給你的!魏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魏林完全沒有想到安卿的情緒會失控成這樣,在魏林眼中,雖然他也全身心投入到了遊戲中,可歸根究底這只是一個遊戲啊,面對安卿歇斯底里的愧疚情緒,魏林反而也有些慚愧起來,因為只有他自己知道,把生的機會給安卿並不算一個特別純粹的善意,只是隨心隨意的一個舉動罷了,換做任何一個人站在安卿的位置上,魏林都會把票送出去的。

哭和笑一樣,都能感染到身邊的人,魏林的眼眶也不覺泛起了淚水,他握起安卿的手連聲安慰道:「安卿姐,沒事的,沒事的!」

「安卿!」章晴月對安卿怒目而視,她言辭凜冽的吼道:「你真虛偽!別再說這些好聽的話了!如果你真的有心報恩,無論如何都會把票留給魏林!你不是沒有辦法!而是你已經做出了選擇!現在你必須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安卿被章晴月這麼一說,哭得更加傷心了,她對所有人幾乎都有憐憫之心,她恨不得每個人都能上救生艇,可即便她哭腫了雙眼,她也不能改變自己沒有把票給魏林的事實,安卿捫心自問,自己和姚紅之間真的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嗎?

投完票的安卿身心俱疲的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她久久不能從剛才的情緒中走出來。

投票權現在到了奚衛國的手裏,他放眼掃了一圈,心中暗暗做着打算,只見他走到姜與瓊面前,不假思索的喊道:「姜與瓊!我不關心你的死活!你去死吧!」喊完,他便匆匆擁抱了姜與瓊,並在姜與瓊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投魏林。」

「嗯。」沒想到姜與瓊鎮定自若的應了一聲,這倒有一點出乎奚衛國的意料,其實姜與瓊和奚衛國的想法一樣,目前場上票數最多的是姚紅,她有兩票,明眼人也都看得出姚紅很想「活」下去,但是她對袁芳琴的做法實在讓人感到心寒。人總會習慣性的同情和保護弱者,所以當奚衛國和姜與瓊看到剛才沒有得到票的魏林反而在安慰安卿時,他們對這個曾經在「紅黑遊戲」中共同奮戰過的隊友頓時心生好感,於是奚衛國和姜與瓊很有默契的把票紛紛投給了魏林。

最後一個投票的是葉奎,他看了看所有人的得票情況,只有魏林和姚紅都是兩票,因為魏林的站位在姚紅之前,於是他經過魏林面前的時候,直接便把票給了魏林,他心想就算把票留給自己也沒用,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連續收到三張票的魏林滿臉疑惑,他莫名其妙的就成為了場上票數最多的那個人。

「投票結束,都坐下吧。」章晴月神情肅穆的說道:「你們都好好的想一想,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你們都做了什麼?為什麼有人一票也沒有?」

當大家都沉默無語的時候,張科偉和盧婷突然把除了魏林之外所有人的椅子都撤走了,七個人被陸續「拋」進了「海里」,只見他們平躺在了大廳的地毯上,臉上被蓋上了一塊薄薄的白紗巾,此時的背景音樂變得愈發悲傷。

魏林獨自一個人坐在椅子上,他着實被眼前的場景震懾到了,他明知道這場海難是假的,他也明知道大家都還活着,可這種「死亡」體驗讓他深感不適。

「魏林......」章晴月深沉的對魏林說道:「那麼多人在愛着你,他們信任你,他們關心你,他們把生的希望留給了你......可你卻辜負了他們!你沒有把票留給自己!你自己都不想活下去!再多的人想讓你活下去都沒有用!你去死吧......」

對魏林而言,章晴月的話好像充滿了高深的哲學意味,還沒等魏林反應過來,張科偉便把他也拋進了海里。

所有人都沉浸在了這場虛擬的死亡之中,大家只是靜靜的躺着,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久,大廳的室溫開始慢慢回升,背景音樂也變得不再悲傷。

「同學們,請起來吧!」這時章晴月的聲音變得柔和了許多,她對大家說道:「今天有關生命感知的體驗課暫時上到這裏,課後助教會留下來陪大家一起梳理和分享今天的課程感受。」

章晴月和以往一樣,上完課便匆匆的走了,張科偉和盧婷拿了水和點心分給大家,十個人席地而坐,有人說着話,有人吃着東西。

這時安卿走到魏林的身邊坐了下來,她微笑着對魏林說:「魏林,剛才謝謝你。」

「哎呦!安卿姐,你不用這麼在意!這只是遊戲嘛!」魏林趕忙笑着回道:「剛才看你哭成這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啦!早知道我就把票留給自己了!哈哈哈哈哈!」

魏林一邊說笑一邊留意著張科偉,他急切的想找個機會去問問張科偉有關楊少寅的事。

「魏林......」安卿的臉上好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她看着魏林說道:「你是第二個給我票的人。」

魏林一臉詫異,他問安卿:「第二個?怎麼會是第二個?」

安卿喝了一口水,說道:「兩年前我就在綠山上過這個課......」

「你以前就上過?」魏林在驚訝之餘,也總算明白了為什麼安卿和兩名助教像是久違的朋友一樣,而且魏林回想起在上第一階段課程的時候,安卿也總給人一種淡然從容的狀態。

「那為什麼現在還要再上一遍?」魏林好奇的追問道。

「那個時候我剛上完第二階段,有一天我母親突發心梗,走了,所以我就中止了課程。」安卿繼續解釋道:「很長一段時間我都狀態很差,今年稍微好了一點,我就想着把這個課程學完,因為有規定,中途停課之後,想要繼續上的話,得從第一階段開始。」

魏林聽完嘀咕了一句:「這個課的魅力可真大!」

安卿顯然沒有聽到魏林說的這句話,她陷入了對過去的回憶中,只聽她繼續說道:「那個時候的學員比現在多,有二十幾個,在沉船遊戲中,最後只有陶思敏一個人把她的票給了我,今天,你是第二個。」

「陶思敏?」魏林不經意的問了一嘴。

安卿點了點頭說道:「嗯,我覺得能把票給別人的人都是特別特別善良的人,你和她一樣。」

「沒有啦。」魏林有些不好意思。

安卿的神情越來越低落,她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可......第二階段的課她還沒上完,她就......就跳樓自殺了......」

「啊?為什麼?」魏林瞪大了眼睛問道。

「抑鬱症......她出事後,導師和助教帶着我們幾個同學一起去看望過她的父母,她父母說她是中度抑鬱。哎,我在想,如果她把課上完了,說不定就不會想不開了......她是護士,每天都在救人,最後卻救不了自己......」安卿難掩她臉上的哀傷之情。

「哎,現在患抑鬱症的人確實越來越多了......」魏林感嘆道,雖然他對陶思敏的不幸遭遇深感同情,但安卿話中的助教兩個字還是在第一時間就牢牢抓住了魏林的耳朵,於是他想了想隨即問道:「對了,安卿姐,兩年前的助教也是張科偉學長和盧婷學姐他們嗎?」

「是的,不過除了他倆還有另外兩名助教,因為那個時候學員多,但給我們上課的不是現在的章老師,是一個叫孫新鵬的男導師,我很不喜歡他,他上課的時候......」安卿還沒說完就被魏林打斷了。

「另外兩名助教叫什麼?」魏林直直的看着安卿。

安卿想了想回道:「男的叫楊少寅,女的叫什麼慧的,有點忘記了,你問這個幹嗎?」

魏林怎麼都沒想到安卿竟然是少寅曾經帶過的學員,一時間,他激動不已,然後急切的追問道:「楊少寅還在綠山嗎?」

「安卿!魏林!你們在那邊說什麼呢?這麼起勁!」這個時候張科偉突然走了過來,打斷了魏林和安卿的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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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沉船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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