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徵兆

二 徵兆

一瓶飲料,十分輕易的就把那兩個小傢伙打發走了,滿倉庫的找著媽媽說是要炫耀一下阿錢給他們的新玩意。

但任前很快就有些後悔了……

所以說,那玩意到底是啥味道的嘞……

他又開始發獃了。

最近基本上每天任前都是這麼度過的,就往這裡那麼一坐,也沒人說他什麼。因為這就是他的工作了……說白了,就是「鎮場子」的。

他已經有很久沒有在和別人動過手了。正常人是不會那麼頭鐵一直跑過來找揍的,最開始幾批不長眼的被揍回去后其他人也知道怕了,所以日子變得十分清閑,每天就是公園橋洞,港口小凳那麼兩點一線。

任前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嗯,這也挺不錯的。最好的一點是,這裡其實還管他飯的。所以說難聽點……任前目前就是在混吃等死,絕贊擺爛中。

「阿錢!」

任前聽到有人在喊自己了。

都怪那倆小傢伙,現在整個幫派都潛移默化的跟著喊這個稱呼。他敢保證現在隨便叫上一個夥計過來在紙上寫一下他的名字,那寫的絕對是「任錢」而不是「任前」。

「這面大鏡子在你這裡放一下啊,那邊還有好多東西要忙不過來了。」

說話間幾名同樣黑膚白髮的戎喀夥計就忙手忙腳的將一面還沒有來得及加工的一整面鏡子抬了過來,足足有一人多高。可能是什麼富貴人家專門訂購的,雖然任前不知道具體價值多少,但就看這個大小也知道絕對不在小數目。

任前抬頭招呼著:「就靠在這旁邊好了。」

說著,他也搭了把手,緩緩的將這面鏡子靠在了自己的旁邊。

「阿錢,你可不要讓它倒了啊,你可不知道在海上運這玩意有多費勁。」

任前眨巴眨巴眼,「哦」了一聲,然後用兩隻腳抵著鏡子的下沿。

「這樣應該沒問題了,忙你們的吧。」

一眾夥計們又匆匆忙忙的走了。

任前張望了一眼,發現似乎大家都突然忙了起來,都各自搬運著貨物。

「嗯……這是商船回來了嗎?這次帶回來的東西好多啊……」

他輕聲的自言自語著,旋即又撇過頭來……算了,現在還自己是看好這面鏡子好了。

可能由於在在船上擺放了許久,鏡面上早落了層薄薄的灰,看著有些模糊。任前也沒多想隨手在上面抹了幾下,將光滑的鏡面展露了出來。

任前擺弄掉手上的灰,驚嘆一聲:「嚯,照的還挺清楚的。」

面前的鏡面上清晰的倒映出任前的臉。

這是一張還略顯稚嫩的臉,濃密的眉毛搭著看上去好像沒什麼精神的黑色眼睛,談不上有什麼清秀的氣質,但也稱得上英俊,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給人莫名頹廢的感覺。

任前頭髮也是黑色的,而且黑的發亮,看上去發質就很好,不僅長得多而且質地還很硬,這就導致少年的頭髮永遠都是一束束站起的,像獅子的鬃毛一般。

任前對著鏡子撓了一下頭髮,本來就是放任其成長的頭髮現在變得更凌亂了。

……不少人都曾對他說過,像他這樣黑色頭髮黑色瞳孔的人只生活在更加東邊,更加遙遠的那片大陸上。

但說實話他自己對於這個所謂的故鄉沒有半點印象。任前幾乎……不是完全沒有關於自己小時候的記憶,真正清晰且連續的記憶是直到幾年前才開始有的。

那個時候起他就已經在流浪了。

——說不定自己是小時候家裡有什麼變故才漂洋過海來到這塊大陸上的呢?

任前也不是沒有這麼想過,但這也都是無意義的猜測罷了……

到如今,他已經不是很在意自己的來歷了。

盯著鏡子看了好一會,擺弄了幾下頭髮,結果越弄越亂。

「嘖,還不如不折騰呢。」

說罷,任前忽然使勁的晃了晃腦袋。

等他停下來,頭髮居然又恢復成了原來的樣子。

「算了……還是這樣好。」

任前最後看了眼鏡子里的自己。

這時身後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一個低沉的嗓音也隨之響起。

「原來你這傢伙也喜歡對著鏡子臭美啊,我還真是頭一回見。」

任前聞聲回過頭去,只見一個高大的聲音朝自己走來,寬大的肩膀投射下一片影子,正好將任前遮在其中。

「……我就猜是你回來了。」說著他伸手又在旁邊拿來了一個矮凳,指了指:「要麼過來坐著,個子太大了,你把我這的光擋完了。」

「好好好……我也正好歇會,不礙著你照鏡子。」

說著,高大的身影一兩步便走到任前跟前,跨在矮凳上坐了下來。

這並不是什麼別人,正好就是當下戎喀幫的幫頭,男人的名字叫做羅克萊克,在擔任幫頭的同時也是這一小支外鄉人的組長。基本上可以說整個幫派內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由他在管理。

……嗯,同時也算的上是任前的救命恩人,幾個月前就是他把倒在路上的任前給撿回來的。

男人留著一頭利落的白灰色短髮,身材高大結實,深色的皮膚下鼓出一塊塊堅實的肌肉。這會他正赤裸著上身,將衣服搭在肩膀上。從任前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男人的上半身還有一道道由白色曲線組成的紋身。這似乎就是他們民族的風俗,只要是成年男性的身上都有這樣的紋身,圖案各不相同。

任前瞅了眼男人,挪了挪屁股,給他還騰了點空位。順帶縮回了一隻抵著鏡子的腳:「我只是在試著把我這頭髮整理的順一些。」

男人默契的伸腳補上了空缺,抵在了鏡子的另一邊。他瞄了一眼任前那「桀驁不馴」的髮型。

「……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你的頭髮和你的個子在我看來基本都不會變了。」

「……」

忽然,羅克萊克感到鏡子的另一頭被人用腳狠狠地擠了一下,眼看鏡子就要倒下來。

「哎哎哎,我鏡子啊!!!」

他急急忙忙的站起身扶住快要砸在地上的鏡子,將其撐回了原位。

「你知不知道這可是我廢了好大功夫才從海上運回來的,天天都惦記著它,生怕在船上顛碎了。」

羅克萊克沖著任前大聲說道。

然而他並沒有得到沒有回應,過了好一會……

「……呵」

任前冷笑了一聲這才轉過頭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還是好好管管你這嘴吧。別到時候又被大姐從床上踹下來。」

「哎呀……開個玩笑嘛。」男人撓著頭,確定了任前的確是沒有在給他的鏡子造成威脅的舉動后,這才又坐回原位:「你是不知道在海上有多無聊,天天就是看著浪頭打在船頭上,就一群男的,有再多的牛逼也吹完了,誒……哎不對,你怎麼知道我晚上被從床上踹下來過。」

「……你兒子講的。」

「……」

「……」

「……這小子今天晚上給我等著吧。」男人捂著臉恨恨的低聲道。

任前也沒管他,換了個話頭隨意聊道:「這次出海怎麼樣,看樣子東西不少啊。」

聊到了正事,男人這才挺直身板:「不……其實這一次運的東西裡面有不少是以前遺留的訂單。這段時間行情越來越不好了,不經內地沒什麼訂單,各個港口的物價和貨源也都在上抬和減少。」

任前有些奇怪:「我聽他們說這一兩個月不應該正是港口忙碌的時候嗎,為什麼會這樣?」

羅克萊克聞言,用手指在有灰塵的鏡面上畫了一條彎彎道道的曲線,還在上面點了幾個點:「這是附近的沿海線,加上我們這一共四個港口。這次我甚至還可以跑遠了一點又去更遠的港口看了看,情況都一樣,現在情勢越來越緊張了。」

任前歪了歪頭:「情勢……緊張?」

「對啊……我前段時間不是和你說了嗎,看樣子對岸的大陸又要打過來了。」

「哦……沒認真聽……反正就是要打仗了唄。」

「現在倒不至於打起來,但也快了,日子又要不好過咯。」男人的聲音低了下來。

「你不是說了這個國家就是個中立國,就算打起來也殃及不到這邊嗎?」任前架著下巴盯著男人在鏡子上畫的海岸線,嗯……完全看不懂這畫的是什麼玩意……

男人也學著他,用手拖著下巴:「只能希望是這樣,這兩年好不容易在這紮下根了,真是好不容易啊……」

頓時,兩人都安靜了下來,不約而同的發著呆。

男人用手慢慢的將剛剛自己在鏡子上畫的痕迹擦了去。

他突然開口:「任前。」

「嗯?」

「你現在還住在那個公園裡面嗎?」

「……對啊。」

「搬過來吧。」羅克萊克轉過頭來認真的看著任前:「過來和我們一塊生活。現在大家都把你當自己人的,而且局勢動蕩,說不定就打到這……唉呀,你說你非要一個人倔在那個橋洞底下幹嘛呢。」

任前卻沒有和男人對視,他低下頭。

「我……」

這個話題,羅克萊克不是第一次和他談起了,只不過每次都被任前用不同的借口搪塞過去。

說實話……連任前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抗拒這個提議,他可以感受到這個和自己同為外鄉的集體對待他是充滿友善和真誠的。更何況也還是他們救了當時的自己,至少任前不用再漫無目的的流浪了。

可是……

任前也不知道可是的是什麼……就好像在意識深處有什麼東西再告訴他這並不是他的歸宿,在催促他遠離,在催促他繼續流浪……

突然,任前感到一雙大手蓋在了自己的肩上,抬起頭,他看到了男人那對深藍的眸子。

「說實話,蓋蕾一個月以前就已經把要準備給你住的房間收拾好了,就等你個人過去了,羅蘭和羅伊也盼著你來,你可別讓我老婆孩子失望啊。」

任前愣了愣,這事他還真不曉得。看著男人認真的眼神,任前突然間也覺得自己好奇怪,明明就不是什麼需要矯情的事,為什麼要猶豫呢。就待在這裡,難道哪裡有問題嗎……

不如……就當這個「傻子打手」好了。

就當這個大家口中的「阿錢」好了。

至於那些亂七八糟的預感,那些莫名其妙的直覺,隨它們去吧……

任前忽然覺得自己可以做下決定了。

這樣想著,他的眉頭也舒展開來。

他終於開口道:

「那行……」

砰!!!隆隆!!!

可任前的嘴邊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就被一陣混亂的嘈雜聲打斷了。

一個人影搖搖晃晃的衝進了倉庫,撞倒了零零散散不少貨物。最後倒在了羅克萊克和任前的面前。

這是一名他年輕的戎喀幫的工人,從他的發色和膚色就可以看出來。可現在,他正緊緊捂著測腹,渾身是汗……

整個倉庫里的人都愣住了,是羅克萊克最先反應了過來,迅速來到他的身邊。

「胡伏,是胡伏……這是……刀傷,怎麼會中刀?」羅克萊克伸出手幫忙捂著傷口,可鮮血還是不停地的流出來,染紅了他的手在地面上匯聚成小小的一攤。

怎麼會這樣……男人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他轉頭向其他愣住的人怒吼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快來幫他處理傷口啊。」

人們連忙放下各自手上的夥計奔上前來。

這時,那名負傷的工人突然一手緊緊的攀住羅克萊克的臂膀:「老,老大,先不……不要管我,港口來了一群軍隊,大嫂和孩子被抓住了,他們……他們在殺人,不管什麼人都殺!」

聞言,男人怔住了。

他的妻兒……

這時,一陣風聲在他耳邊掠過。

是任前。

他已經衝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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