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吵
「噔，噔，噔」
房門被輕扣三聲。
「先生，飯好了。」
門口的書童福祿端著飯等候着。
本來這官員宅子裏的下人一般稱呼「老爺」。
但是何元清覺得太俗，還是「先生」好聽。
於是從何元清跟着趙伐打天下開始，他的下人，一直稱呼他為「先生」。
「進吧。」
何元清吩咐道。
福祿輕輕走開門走進來，看到趙聽風坐在床上，連忙跪了下來。
「福祿參見九皇子。」
趙聽風下床把人拉了起來。
「都說了，私下裏不必這樣。
我那些驕橫跋扈，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是，九皇子。」
福祿站起身，將飯菜端上餐桌，便站在一旁候着了。
何元清給福祿個眼神，福祿便悄悄退了出去。
趙聽風一看人走了，也絲毫不顧形象，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何元清微笑着看着。
「哈哈哈哈！三年不見，高了，壯了，模樣更俊俏了！」
何元清捋了捋鬍子。
「好啊……你這樣，我也算對得起你娘把你託付給我了……」
趙聽風一聽這話，嘴裏的飯一下子就不香了。
「我娘說了，就希望我平安喜樂的過這一生，所以我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
何元清有神的眼睛不經意間流露出幾分滄桑。
「當真如此？」
「嗯……」
趙聽風有些心虛，他感受到了何元清那彷彿能看穿一切的眼神。
「聽風啊……你真的不知道，我此次大費周章的把你找回來，所為何事？」
趙聽風只顧吃着飯。
「不知道，我就知道，這肘子挺香。」
趙聽風略微嗅出了何元清話中的意思。
何元清也不搭茬，只等著趙聽風吃完。
趙聽風吃飽喝足，喝了口茶水，走到床邊，靠着枕頭半躺了下去。
「何老頭，有話直說吧。」
趙聽風一直這麼叫何元清，最開始只是為了顯得自己蠻橫無理，到後來反而順口了。
何元清很豁達，沒什麼意見，兩人親如祖孫，外人見了趙聽風都得磕頭行禮。
而何元清見了趙聽風，不高興了還得罵兩句……
何元清站起身，又沏了壺茶。
「最近城中分批湧入了生面孔。你怎麼看？」
「我怎麼看？這與我有何關係？你若是不拿病急做籌碼，我都不會回都。」
趙聽風有些急切，僅僅是因為何元清的一句話，就自亂了陣腳。
似乎他在何元清面前，還永遠只是那個個因為不愛讀書，被打手板的小孩兒。
「有何關係？
你父皇定的三年之期已至，東宮即將有主，這時候一股從未見過的新勢力湧入，你告訴我你絲毫不知？
你說你不知，那好！三年之前的事，你全都忘了嗎？
你與大皇子，八皇子聯手，都做過些什麼，你全都忘了嗎？」
「我說過很多次了，三哥、六哥、七哥的死，與我和大哥無關！我們完全不知情」
「呵呵，好！無關！
我信你，你父皇信你，你讓朝中文武百官如何信你？你讓天下百姓如何信你？
告訴我！為何已經遠離都城了，這次東宮之爭，你還要插手？
咳咳，咳咳咳！」
說道激動處，
何元清重重的咳了幾下。
趙聽風一看這樣，連忙下床把何元清扶到了床上。
「別動氣，別動氣。」
趙聽風輕拂著何元清的後背。
「你讓我別動氣，可我如何能不動氣呀？
你尚在襁褓之時，你母親就找到了我，讓我做你的老師。
你母親與我，同出一族，也是我看着長大的，這份信任，我如何擔當的起呀？
你母親是何等的聰慧呀？見微知著，識人心智。
你當真以為，你母親對這些明爭暗鬥渾然不覺嗎？
若由她助你，在這諾大的趙氏王朝中，早有你一席之地了。
你母親敗只敗在，他不相信一父同胞，會手足相殘。
你母親是敗在自己的善良下了！
或許屏兒早就察覺是誰要害她了，但是她只是讓你遠離都城，卻並未說出是誰。
你真的不明白你母親的一片苦心嗎？
咳咳咳。」
何元清又是輕咳幾聲。
「我當然知道我母親的意思，可是我母親的仇，又怎能不報？
但是東宮之位，我……我確實無心去爭！」
「晚啦……晚了……
當初我跟你說過，若是不想參與，就萬萬不可插手，有這個念頭都不行！
可是你決意輔佐你大哥，當時我就知道，你絕無可能置身事外了。
這東宮之位，你若坐不上去，未來必有殺身之禍，當時我和你母親阻攔你，你偏偏不聽。
權利的漩渦，一旦邁進，就再無脫逃的可能了……
而你，騙得了任何人，但是能騙得了你自己嗎？
你當真就沒有一點奪權的念頭？」
「沒有！」
趙聽風斬釘截鐵的回答。
「那為何，最近各皇子身邊，各勢力之中，都滲透進了你的人呢？
又為何，你三年不歸，游遍名山大川，本該孤身一人，卻總有人，入住你的私宅呢？
又為何，你暗地裏訓練了一批，精明強幹，身手不凡的隊伍呢？」
「我……我只是想自保，而且調查我母親的死，我也需要自己的勢力。
……
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趙聽風有些啞口無言。
「哼！傻孩子，你是我一手帶出來，行事風格總有我的影子。
你以為你為何這一路順風順水？
每到一處，衣食住行幾乎量身定做。
你當真以為是巧合？
你這些哥哥，也不簡單呀，這些年，怎麼可能一次你的蹤跡都查詢不到？
只不過是，這些明槍暗箭，有人替你擋着罷了。」
趙聽風捋了捋頭緒，頓時也有些后覺，似乎一切都太順利了，順利的有些不真實。
趙聽風看了看何元清，一時無言。
「孩子，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趙聽風搖了搖頭。
「問心！」
趙聽風頓時感覺腦中一顫。
趙聽風心裏早把母親的仇怨放在了第一位，甚至發過毒誓，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至於權利？呵呵，沒有人不愛權利，其實趙聽風比誰都明白權利的危險。
當年尚小，不知權利為何物，只是因為單純的欣賞大哥便盡心為其助力。
而如今呢？其實現在的趙聽風也很無奈。
游遍名山大川之時，頓覺此生只想做個閑雲野鶴，但是……他早已脫不開身了。
趙聽風把身子側向一旁。
「我累了，要睡覺了，明天再說吧。」
何元清輕嘆了一聲，淡淡的走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