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 114 章

第114章 第 114 章

從者的反應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論是受第一任御主可妮莉婭囑託、一定要照顧好櫛名琥珀的齊格飛,還是從療養院陪伴他至今、默然傾聽過所有傾訴的庫·丘林,都絕對不會坐視他做出過激之舉。

而一旁被簡單告知了前因後果的真人瞪大雙眼,匪夷所思之餘懷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掙扎著發問。

「所以,你的意思是,為了修復赤之王的王劍,需要動用你的能力去實現某人的願望?」

櫛名琥珀把發散的思緒扯回來,分給咒靈一個眼神。

「是這樣沒錯。」

「我知道你有類似許願泉水的能力,而且連硬幣都不用扔,」三股淺藍灰色麻花辮在肩頭散落着,隨着青年深深吸氣的動作微微搖晃,「但是這種過於誇張的能力,一般都有嚴格的條件限制吧。」

修復即將墜落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別開玩笑了!

王權者們由德累斯頓石板選中並賦予力量,而劍則是其使用力量的標誌物。

但所能操控的力量波動越大、威茲曼偏差值越高,也就意味着王權者的狀態越差,作為外顯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也就越殘破。

當偏差值超過臨界點的時候,劍就會轟然落下,在殺死王權者的同時,無差別摧毀周邊的一切,其威力不亞於一枚小型核/彈。

——最為直觀的例子,就是前任赤之王迦具都玄示墜劍、所製造出的大名鼎鼎的「迦具都隕坑」,在當時直接導致了神奈川縣七十萬人犧牲。

【過於強大的力量是無法被控制的,更加無法被逆轉。】

你或許可以用盡各種手段促使一座躁動不安的活火山噴發,但若是面對一座瀕臨爆發、已經開始冒出滾滾濃煙的火山,要用何種手段才能讓它重新安靜下來呢?

更何況,圍繞德累斯頓石板所建立的力量體系明顯涉及到了「規則」,而且是規格相當高的規則。

如果連這種頂着明晃晃的【不可觸碰】標籤、而且還不止一個這種標籤的願望都能夠輕易實現,那未免也太過逆天了。

什麼願望都能實現的能力是絕對不存在的,不然真人完全可以厚著臉皮向櫛名琥珀許願建立另外一個世界,一個由咒靈主導的世界——夢想很美好,但這不是做不到嗎!!

雖然對櫛名琥珀能力的具體運作方式不甚了解,但真人憑藉豐富的經驗和敏銳的直覺一眼看出了不對。

如果現在還是貓貓形態,估計尾巴上的毛已經警惕地豎了起來。

櫛名琥珀有些意外地看着青年帶有十字狀縫合線的面龐,咒靈的臉色顯而易見地差,面頰正緊緊繃着。

他很爽快地承認了:「是啊,的確有限制沒錯。【制約與誓約】……不過,我既然選擇這麼做,當然是做好了準備。」

此時所在的位置離吠舞羅很近,雖然是稍微有些偏僻的街角,但在從者們的瘋狂搜尋之下,最多幾分鐘就會被迅速察覺。

但是沒有躲藏的必要。

只要在那之前,達成許下願望的所有條件就可以了。

「就像剛才所說的那樣,」櫛名琥珀慢慢地、一字一頓地重複了第二遍,「請你變成安娜的模樣,對我許下那個願望吧。」

因為並不是命令式的語氣,所以真人始終留有反抗的餘地,一藍一灰的眼睛也隨之眯了起來。

「我們之前的契約是支配性質的,如果你的狀態過差以至於就此死去,我會隨之死掉——這是你之前告知過我的事。」

他的言下之意非常明顯。

【既然如此,你怎麼可能指望我配合你,做這麼一件大概率使自己受損的事?】

直到此刻為止,咒靈都認為這種程度的願望不可能實現。

而如果櫛名琥珀對此選擇了「准許」,那麼其後果大概就像對頁面輸入提交了錯誤的指令一樣,大概率毫無反應,小概率就如同程序出現bug,導致櫛名琥珀付出一些在忍受範圍之內的代價罷了。

若非如此,誰會真正付出生命的代價去拯救名義上的家人,毫無血脈關係、甚至相處不足一年的某人呢?

口口聲聲「就此死去」,也不過是出於惡劣的天性,變相詛咒的同時尋找暫時得以推脫的理由罷了。

然而,與真人預料之中截然相反的是,少年並沒有因為這次拒絕而下達無法違抗的命令。

「是啊。」櫛名琥珀眼睫微微眨動,輕聲補充道,「所以作為報酬,在那之前我會解除同你的契約,如何?」

因為聽起來過於難以置信,咒靈的第一反應就是出聲嘲笑。

直覺和理智搏鬥了一番,最終在回憶起對方曾經說過自己的話「從來不做掩飾或者有言下之意」之後,結合這麼久以來的經驗,迅速得出了結論。

【是實話。】

——但是,為什麼會這麼做?

他不認為櫛名琥珀會大發慈悲突然放自己自由,除非就像先前說的那樣,只是不想拖着他一同死去罷了。

「所以說,」上身不自覺前傾,咒靈睜大的異色眼瞳牢牢鎖定了對面的少年,「如果我照你說的做的話,你會怎麼樣?」

「那不關你的事吧。」

從者時刻有可能發現這個並不多麼隱蔽的小小角落,面對咒靈尋根究底的質問,櫛名琥珀並沒有一一回答的耐心。

他不由自主移開視線,朝着吠舞羅上空飄散著幾縷流雲的無垠藍天望去。

不出意外的話,稍後那柄殘破的王劍會出現在那裏,虛虛對準沉睡之中的尊的位置。

「我能給出的承諾就是如此,答應與否是你的選擇。不過,你不是一直渴望着這一天嗎?」

櫛名琥珀收回視線,若有所思地偏了偏頭,「還是說,已經習慣了寵物的身份,面對主人的離去心生不舍呢?」

「……我只是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白痴!!」

臉上稀薄到近乎敷衍的微笑瞬間破碎,真人神情扭曲地大吼,每個音節都透漏著鮮明的匪夷所思。

和迄今為止見過的所有人類都不同,儘管因為契約的關係無法違背櫛名琥珀的命令,被迫停留在少年身邊,但是自始至終,他從未在前者身上感受到過分毫的惡意。

像是一面空無的鏡子,所映出的只有注視者自身的倒影。

正是因為自人類對於人類的恐懼之中誕生,對此類負面情緒相當敏感,所以對於這些表面溫和有禮、實則內心翻滾著無數不加掩飾的卑劣念頭的傢伙,真人一向秉持着鄙棄與嘲笑並存的嫌惡態度。

之所以會用漂亮的話語偽飾自己,是因為連同類都無法接受彼此齷齪的內心罷了。

所以果然咒靈才是真正的「人類」吧?

——但是,唯有櫛名琥珀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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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簽訂契約之後,儘管少年被從者二十四小時寸步不離地守護著,但並不妨礙真人本性流露,絞盡腦汁盡自己所能進行報復。

報復行為或大或小,大到在戰鬥之中故意摸魚划水,小動作更是數不勝數,包括但不限於在櫛名琥珀快要醒來的時候雞賊地趴在胸口、試圖用窒息感製造出一些噩夢;以及在少年睡眼惺忪走過來的時候,化為窮盡人類想像所能構思出最恐怖的怪物,從走廊拐角毫無預兆地跳出,沖着對方放聲咆哮。

三天兩頭頻繁上演這種「驚喜」,換了別人早就精神崩潰,至少也要利用契約加以懲戒、明令禁止,但櫛名琥珀好像自始至終都無所謂。

儘管真人屢教不改,無論是迷你小庫的長/槍還是齊格飛的大劍都挨過不少次,可謂是痛並快樂着,完全不覺得自己錯了並且下次還敢——

而受害者本人給出的反應,最多只是意外地挑挑眉毛。

「變回來。」

「咻」地一聲宛如泡沫破滅消散,原本扭曲變形的觸手塞滿整個走廊、觀之令人掉san的偌大怪物瞬間消失,只留下原地滿臉悻悻的白***貓。

櫛名琥珀上前,彎下腰來拎着貓咪的後頸將之提起,和一藍一灰的滾圓眼睛對視片刻,最終將理不直氣也壯的咒靈扔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真人嫻熟地盤成一團穩住身形,有些失望地甩了甩尾巴。

「不生氣喵?」他小聲嘀咕,「我比較想看見你……」

嚇一跳的樣子。

惱羞成怒的樣子。

不在意任何人、任何事物的臉龐上因為我而出現難以克制的波動,嘴唇失態地張開,眉頭下意識微微蹙起,繼而在臉頰上泛起淺淡的細碎紅暈。

「並不會。你希望我生氣嗎?」櫛名琥珀語氣平平地反問。

「可是我一開始就知道你的本性,真人就是這樣性格惡劣的寵物,有什麼好意外的呢?」

貓咪抽動鼻子嗅聞,果然如同意料之中,沒有任何火藥一般刺鼻的憤怒的味道。

雖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但不知為何,沒來由地感到滿意。

不具備他人那種骯髒冗雜的負面情感,也絲毫不懂得如何隱瞞自己的想法。儘管身為人類,但卻是如同真人之前所說,「比其他咒靈更像是我的同類」,這樣特殊的、獨一無二的個體。

這樣一份契約,無論被迫與哪個人類簽訂都令真人無法接受,必然醞釀着最為狠厲的報復——但唯獨放在櫛名琥珀身上,似乎莫名還算可以忍耐。

是因為默認對方相對同類更接近自己、也更能理解自己嗎?

以至於在漫長的相處之中改變了主意。

在少年入睡之後化為人形,頂着兩名從者警惕的目光和躍躍欲試的槍與劍,咒靈俯下身來,修長的手指沿着櫛名琥珀光潔的額頭一路滑下,輕柔地撫過挺直的鼻樑、飽滿的嘴唇,最終停留在伴隨着綿長呼吸,輕微起伏的胸口處。

隔着單薄的衣料,能夠感受到血肉的溫熱,以及心臟每一次泵送血液時的震顫。

【如果有朝一日抓住機會,掙脫了那份契約帶來的束縛……到底要怎麼報復呢?】

還是不要像對待過去感興趣的那些獵物一樣,在玩弄之後輕易殺死了。

他可以非常認真非常細緻地把少年飼養起來,就像對方曾經對自己所做的那樣。

手指再次上滑,虛虛觸及***在外的脖頸,停留在精巧的喉結上。

窗帘縫隙之中散落的月光鍍上一層淡薄的銀色,本就細膩的肌膚在棉質睡衣的襯托下,顯得愈發蒼白,像是輕輕觸碰就會破碎的玻璃製品。

【若是用雕琢精巧的銀質項圈加以裝飾,一定會非常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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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悄然萌生,深埋在腦海深處的無形念頭,在此時此刻面對櫛名琥珀不起波瀾的平靜眼神之時,終於驟然破碎。

明明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不是嗎?

這樣被我視作同類的存在,怎麼會愚蠢到做出為了無關人等而甘冒喪命風險的決定?!

所有質問都在少年的注視中變得多餘。有那麼一瞬間,真人在動搖之餘,終於從內心深處隱約意識到了關鍵的某一點。

【即便被口口聲聲說着「比任何人都更像怪物」,但到了最後,卻依舊選擇會為了某人而犧牲。】

這或許就是身為人類的櫛名琥珀,之所以仍是人類的原因吧。

不遠處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在看見少年的側臉后猛地頓住。來者四下觀察,確認櫛名琥珀完好無損、同時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之處,不由顯而易見地鬆了一口氣。

大概是自己的神經過於敏感了。

以至於在發生牽扯到對方的事情時,思緒總是習慣性地偏向最差的發展方向。

織田作之助的視線在一旁沉默佇立的五條悟身上停留一瞬,隨即重回櫛名琥珀身上。即便剛剛從長時間的擔憂與焦灼之中放鬆下來,語氣依舊寬鬆溫和,沒有絲毫的責備意味。

「散步結束了嗎?」

紅髮的青年撓了撓鬍子拉碴的下巴,一時沒有想好要如何解釋自己為何如此焦急。

「一起回吠舞羅坐一會兒如何?關於你的母親,櫛名穗波的事……我想具體和琥珀談談。」

而銀髮紅眸的少年定定地注視着他,只是緩緩搖了搖頭。

退後一步以拉開和織田作的距離,他最後一次向著咒靈開口,已經做好了再遭到拒絕就強制下達命令的準備。

「用來交換你夢寐以求的自由——我以為,這對你來說是相當划算的買賣。」

真人臉上的表情陰晴變幻不定,顯然正在激烈地掙扎。有那麼幾個瞬間,櫛名琥珀簡直以為要遭到拒絕了——雖然他完全不能理解對方這麼做的理由。

難道真的是像之前說的那樣,習慣了寵物的身份嗎?

但是最終,青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以相當難看的臉色給出了回答。

「我會照做。但那些細節,諸如聲音和衣物什麼的,不可能百分百完全一樣……還是需要藉助你的力量。」

身軀以違背常理的姿態急遽縮水,轉眼間便已經與櫛名琥珀齊平。

「——希望在接下來的十分鐘內,我能變成你想要的樣子。」

櫛名琥珀應道:「好。」

像是原本模糊的粗胚突然被加以雕琢、有了具體的形狀一樣,已經變成女孩模樣的咒靈五官變得清晰而精緻,面上殘留的縫合線痕迹驟然消失。

就連身上的衣物,也在轉瞬之間化為了櫛名安娜偏愛的哥特風長裙,是和眼睛相同的、漂亮而灼目的紅色。

【十分鐘。】

【倒計時開始。】

「琥珀!!!」

明明只是微不足道的前奏,甚至連許願的內容都還未透露,但身後的織田作之助卻臉色大變,像是已經看到了那個未來一樣,以最快的速度飛身上前,試圖在事態進一步惡化前將之強行打斷!

身邊的五條悟神情複雜,並沒有阻止織田作的意思,反而無言地退開了一些。

因為對櫛名琥珀性格的了解、以及改變時間線的顧忌,而放任對方做出了此種選擇。

但由此而觸發的後續事態,他人作何反應,同樣是未來的一部分。既然不打算改變,那麼就沒有在此刻插手的理由。

……除此之外,或許也在暗自期望着有人能阻止他吧。

【九。】

「哥哥。」

「櫛名安娜」的臉上掛着甜美得幾欲滴落的笑容,是從未在這張臉龐上出現過的表情。

雖然粉飾的痕迹過於厚重,但包裹在毛絨披肩下的手臂纖細而又潔白,沖着對面的櫛名琥珀高高抬起,緩緩張開。

櫛名琥珀注視着區別於印象之中、笑靨如花的妹妹,神情宛若封凍的冰山融化一般,透露出再明顯不過的柔和之色。

「……我在。」

【八。】

織田作已經到了近旁,伸出的指尖在觸及少年之前。被從腳下驟然升起的銀色水幕死死擋住——那是櫛名琥珀從不離身的慣用魔術禮裝。

月靈髓液宛若涌動的水銀一般,化作薄薄的牆壁聳立,封鎖了整個街道。

面對織田作的拔槍連射,也只是悄無聲息地吸納了子彈的所有衝力,令失去動能后的彈殼墜落在地面上,叮叮噹噹地無力彈動着。

手/槍的轟鳴在空曠的街道上傳得很遠,四下都傳來隱約的回聲。正在附近搜索的從者必然已經察覺了這邊的異常,估計幾個呼吸之間,便會以最快的速度立刻趕來。

【七。】

「讓「赤之王」……讓尊的劍呈現出來吧。」

眼前的妹妹帶着奇異的、面具一般的微笑,櫻粉色的嘴唇微微翕合,許下了第一個願望。

「如果想要修復它的話,至少要看看它是什麼樣子。這是必要的一步吧?」

將那副小小的身軀抱在懷中,讓女孩以一開始有些彆扭、但很快習慣了的姿勢坐在自己的手臂上,此時此刻,櫛名琥珀無暇分出一絲注意力給被月靈髓液阻擋在外的五條悟和織田作之助,只是以寵溺之情滿溢的溫和語氣答允下來。

「說的沒錯。那麼,「我准許」。」

——在吠舞羅的上空,與冬日裏稀薄近無的雲朵相齊平的地方,宛若赤色火焰凝聚而成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流露出一線絢目的、殘血般的暗紅色,終於震顫著浮現出來。

比上次出現時更為殘破,無時無刻不在往下剝落着細小的灰黑色殘片,像是下一秒就會不期然墜落一般,令所有目視者為之心驚。

巨大的魔法陣在櫛名琥珀腳下張開,介於藍色與紫色之間的靈子宛若薄霧一般沸騰起伏,托舉著少年和懷抱的女孩緩緩升起,向著天空中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飛去。

【六。】

兩道影子自街道盡頭驟然逼近,一道是混雜着近黑深紫的赤紅,另一道交織著亮銀與深黑。

齊格飛與庫·丘林一前一後、幾乎同時到達,從者身周風聲烈烈,只留下幾乎看不清的殘影。

在看清御主懷中「櫛名安娜」的面孔之後,後者神色一凜,轉瞬之間已經理清所有關節,而魔槍gaebolg隨之緊握在手中、高高舉起,亟待投出必殺的一擊!

缺少同伴這種能夠精準點殺的寶具而選擇另尋他法,遮天蔽日的龍翼在齊格飛身後展開,激起砂石的同時騰空而起。

翅膀只是微微一震便已經從原地消失,幾乎是轉瞬之間便已經逼近櫛名琥珀近旁,大劍巴爾蒙克(bal)隨之刺出,目標毫無疑問是御主懷中被無處可躲、無路可逃的殺機牢牢鎖定,下意識閉眼等死的咒靈。

【五。】

「以一枚令咒下令!」摻雜着對於事態發展至今些許無可奈何的嘆息,櫛名琥珀的聲音雖然急促,但依舊是平靜又清晰的,「——berserker,攔住他!!」

金鐵交擊的轟鳴聲震耳欲聾,在近在咫尺之處摩擦出一連串炫目的火花。

原本已經鎖定目標的寶具【噬碎死牙之獸】被迫取消了發動,gaebolg在令咒的作用下倉促投出,帶着破空的嘯響急速迫近,將齊格飛所持的大劍撞得幾乎脫手。

庫·丘林的長尾不斷狂躁地甩動着,因為竭力和令咒對抗,從喉嚨深處發出壓抑而不甘的低聲怒吼。

不帶血色的蒼白手背上,原本圓滿的令咒已經三去其一,只留下絲絲縷縷淺色的殘痕。

……第一次違背從者的意志使用令咒,居然是因為這種事情啊。

稍微閉了閉眼又隨即睜開,櫛名琥珀朝着陷入纏鬥的二人投去最後的深深注視,隨即收回了視線。

趁著令咒的強製作用還在、齊格飛被拖住而無暇他顧,他帶着真人越飛越高,終於到了那柄懸掛於天際、將近旁的二人襯托得渺如塵埃的赤色巨劍身旁。

【四。】

「快要沒有時間了。」

櫛名琥珀輕聲說着,伸出手去,試圖用指尖觸碰著無時無刻不在崩壞、向著周邊飄散出碎片和粉塵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最後一次出言催促。

「向我許願吧,安娜。」

立足於東京市無數高樓大廈的頂端,因為佇立在雲層之中,頭頂是了無雲翳、冬日裏介於灰與藍之間的無垠天空。

小小的女孩伏在肩膀上望着他,和櫛名琥珀肖似的鮮紅眼瞳之中,倒映着少年清晰的身影。

「「向你許願」。像這樣的結果……真的是櫛名安娜想要的嗎?」

在沉默之後,櫛名琥珀回以一個霜花一般轉瞬即逝、再淺淡不過的微笑。

「所以我才帶了你來,而不是安娜啊。」

這是他的決定,他的一意孤行。

去拯救尊是櫛名琥珀的選擇,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相當清楚,也全然接受。

既然如此,沒有任何理由去指責安娜,說都是因為那孩子的願望才導致了這一切吧。

而時至此刻,真正許下願望的並不是安娜,她對這一切毫不知情,自然也不需要有絲毫的負疚感。

尊會活下去,會作為重要的家人一直陪伴着安娜——這樣就足夠了。

【三。】

「你的能力對越是在意的人就效果越強,是這樣對嗎?所以才會讓我變成這幅樣子啊。」

真人難以理解地喃喃,「明明那麼在乎那孩子,到底為什麼……」

他沒有再說下去。

在短暫地沉默之後,像是為了積蓄什麼東西一樣,咒靈無聲地、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二。】

「櫛名安娜」從少年的懷中抬起頭來,面上稍顯違和的笑容已經消失。精緻的面龐之上,那雙紅寶石樣的眼瞳眸光沉沉,只是長久地凝視着櫛名琥珀,似乎是想要銘記少年的樣子。

「我想修復尊的王劍。」

「她」清晰地、一字一頓地說,像是在和誰勉力搏鬥一樣,句尾有着難以察覺的顫音。

「將赤色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狀態維持在最為完好的那一刻。」

【一。】

櫛名琥珀低下頭來,笑着吻了吻女孩的發頂。

「——如你所願。」

身軀之中像是出現了無形的孔洞。

念力與生命力等同,而此時此刻,所有的意識順着開閘的堤壩,正在以難以估量的速度瘋狂流失。

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很疲憊了。

但是因為完成了要做的事,時至如今,終於可以鬆一口氣,放任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睡過去了。

抱歉了,安娜。

無數雜亂的念頭從腦海中閃過,他懷抱歉意地想着,這大概是有史以來最差的新年禮物了……

【零。】

倒計時走到了終點,一切宣告結束的時間。

最後一個念頭轉瞬即逝。

隨之到來的,是無邊的寧靜與黑暗,足以安眠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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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非說我嬌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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