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番外5(齊莢)

第97章 番外5(齊莢)

暴雨落入長江,瞬間融入一體。

巡邏燈打到水面上,照出被雨滴砸出的水坑和四濺的水花。

天黑壓壓的,車內冷氣嘶嘶冒着,趙一錢在前頭駕駛位拎着淋濕的領口,許顏坐在副駕駛動作一致,齊莢一聲不吭地裹着外套坐在後頭。

她本來想到小酒館里避雨,等下的小點讓家裏面來接她,沒想到許顏拉着她就上了他們的車。

車裏有兩條備用干毛巾,許顏分給齊莢一人一條,匆匆忙忙擦掉身上的雨水,抽空還往趙一錢頭上敷衍地糊了一把。

擦完,她轉過頭,見齊莢還在一點點擦著潮濕的棕發,側臉線條柔和,外套下是白皙的腿彎。

「哎班長,你冷不冷?」許顏回過頭問:「冷的話把冷氣關了。」

「不冷,謝謝。」齊莢小聲道。

「那你冷的話跟我說哦。」許顏沖她眨下眼。

「好。」她點頭,又說了一句謝謝。

車一路開,雨太大了,刮雨器不停地刷著車窗,道路都覺得黑壓壓的一片。

「那個班長,你有沒有想聽的歌?」許顏又問。

沒別的,車裏太安靜了,趙一錢專註開車,齊莢也不開口,車內安靜到氛圍有點尷尬,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都行。」齊莢笑笑。

許顏朝她比個ok的手勢:「那我隨便切咯。」

「好。」

隨着幾下點擊,音響里緩緩放出一首老歌,音色帶着沙啞的顆粒感,有歌這麼一調節,氣氛瞬間放鬆不少。

趙一錢邊把著方向盤邊朝後視鏡看一眼:「班長,發獃在想什麼呢?想祁原?」

「嗯?」齊莢望向窗外的眼神瞬間條件反射地收回,眼眸垂下朝腳尖看:「沒有。」

「沒事,有什麼跟我們說,咱們誰跟誰啊。」趙一錢樂了:「他今晚沒來。」

「嗯,我知道。」齊莢點頭,微不可察地嘆聲氣。

「對了,我們一直納悶呢,你到底為什麼看上祁原啊?」許顏問道。

要不是她表白,估計高三十八班全班四十二個同學,沒一個能看出來。

「因為他很好啊。」齊莢很自然地說出口。

「靠,你看上他臉,看上他多金,哪一條都成。」許顏笑個不停:「就他高中那個樣,怎麼也扯不上好這個字吧。」

「不是,他真的很好。」齊莢肯定地點頭。

是她中考失利,分到分部后,遇到的最好的男孩子。

「行行行,情人眼裏出西施嘛,我懂。」許顏打趣她。

「不是,是他真的很好。」齊莢正想解釋,又被打斷。

「那你倆現在發展到什麼關係了啊?」許顏一臉的八卦,瞪大一雙眼睛著看她,腦袋從剛才就沒轉回去。

「我和他.....」齊莢垂眼看着自己搭在腿上的手,睫毛輕眨兩下,忍不住地摳起手指:「就是朋友。」

「就朋友?」許顏問。

「嗯。」

「那朋友也分很多種嘛,好朋友,男女朋友,炮丨友......」許顏不怎麼正經地一個個細數:「你們是哪種朋友?」

齊莢抬起眼睛對上她好奇的視線,有些無奈:「就是,最普通的朋友。」

「這樣啊。」許顏臉上神情透露出些淡淡的失望。

印象中從齊莢表白到現在,也過去一年半了,祁原也單著,兩人一個城市上大學,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怎麼就一點進展都沒有呢。

「抱歉啊。」聽出對方話里的那點期待沒得到滿足的失望,她無奈地又把頭低下來。

「這有什麼抱歉的。」要不是勒著安全帶,許顏簡直想捏她兩把:「你那會不是說要追他的嗎?就挺好奇的,你是怎麼追的呀?」

怎麼追一年半還沒個進展。

「這個,我去他們學校找過他幾次,看他打球,也在一起吃過飯。」齊莢老實巴交地全盤托出。

兩人的學校離得不算遠,坐兩班公交就可以到。

跟其他時候不同,球場上的祁原是極少時候的認真,每場下來都是大汗淋漓,運動背心後面濕一大片,然後熱氣烘烘地掀起衣擺擦掉腦門的汗,一舉一動都能輕易抓住這個年齡段女孩子們的心。

和在高中差不多,到了大學祁原也很受歡迎,玩得開,所以每場也有那麼幾個女生是專門為了看他去的。

很多時候她都是看完就走,偶爾幾次被他發現了,祁原會主動跟她打聲招呼,帶着她一起吃個飯,然後開車送她回去。

這就是兩人這一年半的相處模式,她已經知足了。

祁原不喜歡她,但也最大程度地維護了她的自尊。

「我靠。」趙一錢正開着車,天氣惡劣路況不好,他都不敢分神,聽齊莢說出這個追法,他都沒忍住冒了句髒話。

「一年半,你就去他學校找過他幾次看他打球?吃幾頓飯你就停了?」許顏也覺得不可思議。

能有進展就見鬼了。

「嗯。」齊莢這下反而是很淡然地笑了。

「早知道讓澄子出本書。」許顏略微思考一下:「就叫,如何把男人搞到手,這樣你還可以學習一下。」

「......」

「前面路過祁原那,要不幹脆把你丟下去吧。」趙一錢缺根筋地說:「雨那麼大,他也不可能趕你,就這一個晚上,你倆什麼都不幹,估計都比你這一年半光看他打球強。」

「不行。」齊莢一下子慌了。

「我的班長。」許顏也逗她,挑挑眉:「主動點才有可能啊。」

她邊說邊把頭轉向趙一錢:「來,錢錢,你告訴她,澄子是什麼時候就往賀昇那跑過夜的。」

「高三,上學期,才認識一個月吧,就籃球賽結束那晚。」趙一錢也記得很清楚,對於澄那個勁佩服地五體投地。

只要有機會,這位姐是真敢上。

「聽見沒班長?」許顏給她使眼色:「等會就給你撂他那。」

「別了。」

「沒事兒,等會你想回家,就再讓他送你回去好了,反正只給你送到那。」許顏有點幸災樂禍:「聽王煬說,他現在正發燒呢,可虛了,你趁虛而入啊。」

「不一樣的。」她嘆口氣,很釋然地笑出來:「於澄可以這樣,是因為賀昇原本就喜歡她,祁原不喜歡我,怎麼做都一樣。」

「他不是單著嗎?一切皆有可能啊。」趙一錢繼續忽悠,看熱鬧不嫌事大。

「嗯,但他有喜歡的人。」齊莢輕聲說出口:「我這輩子應該都沒法超過那個人。」

一句話里撂下,車子猛地剎閘。

「卧槽,祁原有喜歡的人?」趙一錢不可思議地回頭。

「嗯。」齊莢點頭,微笑:「所以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這樣真的不合適。」

「他喜歡誰啊?」趙一錢皺眉:「廈門那邊的?這麼難追?沒看見他有什麼動靜啊,大學三年也沒見他談個。」

「不是。」齊莢搖頭。

「那是誰?」許顏胃口一下子就被吊上來了,也不忙着撮合他倆了,一個勁地問:「怎麼沒見他跟我們說,這也不像他性格啊,除非,這妹子都結婚了,沒可能了。」

沒想到這話一出,齊莢沉默幾秒,點了頭:「嗯。」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車窗上,車裏靜默半響,趙一錢和許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震驚和不可思議。

「嗯什麼意思?」許顏看向她,眉頭緊蹙:「你的意思是,祁原喜歡的人,已經,結婚了?」

她一字一句,字字清晰地重複道。

他們這一群人,結婚的只有一個。

「嗯,已經結婚了。」齊莢望向窗外,眼圈泛紅,眼淚聚集在眼眶處,淡笑着開口:「所以他應該不比我好受多少。」

夜空中轟隆隆打下一道驚雷,車裏半天沒人說話,趙一錢用力拍下方向盤,狠狠踹了下,罵出個髒字:「操!」

要真是這樣,那真他媽夠操蛋的。

怪不得他們對這檔子事不知道,這要祁原怎麼說,怎麼開口?

「所以真的謝謝你們的好意了。」齊莢壓下去那股哽咽:「我知道他不喜歡我,以後應該也不會喜歡,我只不過是還放不下而已。」

就這樣就很好了,再多,就越線了。

車燈照射出絲絲不斷的雨線,被大風吹得傾斜。

她家在東邊,道路兩旁從梧桐變成松柏,被雨水打濕耷拉着綠葉。

這個事一出,三人徹底都沒開口的慾望,一路安安靜靜地朝前駕駛。

車開到路口處,趙一錢往左打了個彎,朝齊莢家的方向直接開過去。

「真的謝謝了。」齊莢撐著傘,站在單元樓下。

「沒事。」許顏笑笑:「趕緊回去吧,到家發個消息我們再走。」

「嗯,好,再見。」

「再見。」

望着齊莢的背影,趙一錢一口悶氣瘀在心裏:「寶寶,我能不能掉個頭,回去把賀昇揍一頓?」

「你揍得過嘛你?」許顏白他一眼:「幼不幼稚啊你。」

「……」

「我他媽是真難受。」趙一錢又使勁往前踹了腳,眼睛也跟着紅:「這都是什麼事。」

「再正常不過的事。」許顏靠在車窗上,緩緩呼出一口氣:「別想了,有沒有賀昇,祁原跟澄子都不可能。」

「為什麼?」趙一錢抬眼看過去。

「我跟澄子玩的最好,我比你清楚。」她嘆氣:「她一開始找賀昇就沒想認真,所以就算沒賀昇,祁原也不可能。」

兔子都不吃窩邊草,誰他媽瞎玩找自己朋友玩,更何況於澄確實從來都沒對祁原有那個意思過。

「他倆能走到現在這個地步,是他倆自己的緣分和本事,換個人,澄子前男友都能組個足球隊,這你能懂嗎?」許顏看得比他明白:「只能是他倆。」

說是於澄追到了賀昇,還不如說是賀昇拿捏了於澄。

「行了,走吧,咱回家。」趙一前心裏堵得慌:「我這個月再見祁原,指定把他當親哥供著哄著,真太糟心了,對比咱倆,他是真可憐。」

「嗯。」許顏哭笑不得:「走吧走吧。」

看到齊莢發來的平安短訊,兩人放心地驅車離開。

單元棟三樓,齊莢動作輕緩地推開門,房間里落針可聞,客廳燈關着,家人已經睡熟了。

她彎腰換下拖鞋,徑直走進書房裏,關上門,按下開關打開枱燈。

這是她的書房,也是承載了無數個她秘密的地方,她伸手拿過相冊,從裏面翻出高中的畢業合照。

薄薄的一張照片捏在手裏,這張高三十八班的合照里,祁原站在最後一排的中間,她站在第二排的最左面,連合照都隔了這麼遠。

她仔仔細細地盯着照片上的那個人影看,想起自己第一次對他心動的那個午後。

那是她中考失利,沒考上本部分到分部的時候。

她是出了重大失誤才到的這個班集體,所以從開學的第一天,她就是格格不入。

她沒跟這樣的一群人打過交道,跟她完全不同的一群人。

因為初中履歷優異,她幾乎不被懷疑地就被班主任點名成為班長。

班長兩個字,聽着光鮮亮麗,但在那樣的學校,那樣的班級里,只是個做苦力的代名詞,這是她在剛開學就得到的結論。

而這個結論起源於軍訓過後,開學要搬新書。

她交際能力並不好,軍訓一星期過去,她也只對後面的兩個男生有些熟悉,好不容易等到他們吃完飯回來,她過去請他們幫忙。

他們笑嘻嘻地說:「你是班長,當然得你搬啊。」

四周來的人已經很多了,沒人幫她說一句話,她當時只覺得氣憤又難堪。

她都忘了當時是以怎麼樣的心情,去試着搬那四十幾摞的書了,才爬幾趟她的身上就已經被汗水打濕,稍微踩不穩就能順着階梯滾下去。

胳膊很酸,很痛,要斷了一樣,他們班在四樓,平時爬一趟都要累的氣喘吁吁,更別提抱着這麼重的書一趟趟地跑。

她憋著股勁低頭往前走,而後身邊突然跑過去一陣風。

那道風折回來,頭頂傳來一道聲音:「班長?」

她眯着眼睛抬起頭,劉海都被汗水打濕。

樓道逆着光,光線晃眼,祁原抱着籃球,身上還有剛打完球的熱氣。

他低頭打量她,又望了望她身後的幾摞書,不敢置信地問:「就你一個人搬?」

她沒吭聲,因為累得喘不過氣來,喉嚨也幹得要死,說不出話。

緊接着她看見祁原扔掉籃球,伸出手自然地從她懷裏接過那摞重得要死的書,轉身,一口氣跑上去撞開教室的門:「一群傻逼給老子出來!光讓個女的搬,還他媽要不要臉!」

沒一分鐘的功夫,已經到教室的那些人全部都被喊了出來,她站在走廊上當場就哭了。

所以她沒騙許顏,她喜歡的男孩真的很好。

窗外有夏蟲夜鳴,她紅着眼圈踮起腳,從書架上取下一冊詩歌集。

那冊厚重的詩歌集中,夾着一個淡藍色的信封,時間過去很久,邊緣都開始泛黃。

這是祁原高一那年,寫給於澄的那封情書。

那個體育課結束的午後,她不小心窺見了這個秘密,祁原偷偷地將這封情書夾在於澄的畫本里,每個動作都小心翼翼。

但他那會不知道,她就躲在門后。

而他走後,她把這封情書悄悄地拿走了。

這件事讓她至今都為自己感到羞恥,可她那會制止不了自己,暗戀像是潘多拉魔盒,誘引着她踏出為自己不堪的一步。

還記得年初在學校門口告別之際,她忐忑地說出這個在心裏壓了很久的秘密后,祁原微怔幾秒,然後淡淡笑了。

他說:「還好她沒看見。」

還好她沒看見。

青春里多的是無疾而終的愛意。

是他,也是她。

暴雨已經停了,夜深人靜,齊莢蹲下來,捂住嘴才能讓自己哭得不發出聲音,眼淚一滴滴砸落到地面。

在這個悶熱的夏夜,用不着一會,又會被蒸發得不留一絲痕迹。

她滿臉淚水地擦燃打火機,將這封她佔據了好多年的情書緩緩放置在火焰上,看它一點點從邊緣被黑色吞噬,最終在地板上燃燒為一小簇灰燼。

她喜歡的男孩子,喜歡的那個女孩結婚了。

這封情書永遠都是個秘密。

作者有話要說:我願意把他們單獨放在番外寫,那一定是有特別觸動我的地方,反之,這兩章番外就不會出現~

愛你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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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乖[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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