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情

「娘~~」

青塵將披掛在身上的衣服一番亂扯，確保身上的所有傷口都露了出來，他甚至將傷口上的血跡朝臉上摸了摸，反正要多悲慘有多悲慘，可惜之前他把眼淚給擦了，之後推開門來，就是深情一呼。

「別叫我娘，我不是你娘。」

然而他的這一番裝扮並沒起到什麼作用，九娘明顯不吃這一套。

青城咧嘴，有些無奈，雖然在那一夜「刀兵相向」的夜談之後，兒子還是兒子，娘親還是娘親，但終究微妙，還是有著差別，有了不同，存在著隔閡。

母子兩已經相處近三個月了，青塵可以感覺到九娘的遷就，他也在努力地去適應，去掌握母子之間恰到的分寸，既要做回自己，也要做一個好兒子，他們彼此之間都在努力磨合。

所以他最怕的就是九娘動不動就來一句：你不是我兒子。或是:我不是你娘，之類的話。只是青塵雖經歷兩世風雲，加上青塵這一世滿打滿算也就是三十多載，又怎是九娘這樣一個既當爹又當娘，孤身一人拉扯著一個孩子在這窮山惡水中生活還算康足的女人相比。

在起初的適應之後，她好似摸准了青塵的命脈，一句：我不是你媽。讓青塵屢屢退讓，但事實上九娘很懂分寸，這樣的話什麼時候可以說什麼時候不可以說，總之，不至於過於泛濫而失去應有的效果。

問題也就出在這兒，青塵完全把握不住九娘到底是真情流露，還是把控有度，分寸揉捏的恰恰相當。為了不傷害一個失去兒子的母親，所以青塵屢屢在此際敗北。

卻是青塵有些自視甚高了。

卻是，「誰說女子不如男，婦女能頂半邊天」

總之，九娘分寸掌握的極好，誰又能置喙一個母親對兒子的良苦用心。

以至於他好多異世崛起五個規劃，三個方針兩個綱領都無疾而終。

「嘎吱！」

「姑母，可曾在家？聽聞表哥墜崖，我和父親前來探望。」

正在苦思破局的青塵忽聽得院門被推開，接著就是一道聽似文質，實則尋味的少年聲音。

青塵眉頭一皺，接著便是雙眼一亮。

皺眉是因為來的是他的表弟，雖然三個月來相處不多，但此人行事矯揉造作，喜攀比，善顯優劣，為青塵不喜，更為子清不喜。

青塵怎麼聽都感覺剛剛話語中那句話中「聽聞表哥墜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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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高了三分，什麼叫「聽聞」，怎麼感覺隱隱還有驚喜之意？你聽聽，你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總之，青塵感到的是滿滿的惡意。

更令人厭惡的是他這個表弟居然也是一副「相貌平平」的樣子。

喜的自然是他的大伯既然前來探望，九娘對他的審判就只能暫且擱置了，青塵倒也不敢妄想九娘事後就會忘記此事，只求多些迂迴緩衝的時間，他好有緩轉的餘地。

果然，九娘臉間的冷色消失，換上一副笑臉迎了出去。

青塵不便出迎，他也曉得如此。只聽得院中傳來聲音。

「大哥，快進，來就來，怎麼還帶了東西。」

出聲的自然是九娘，聲音殷切，青塵一時閉眼，心中感嘆：這娘不認也罷！

「哎！九娘，聽聞賢侄受傷，我和疏才特來探望。」

他這大伯倒也是真誠之人，說話就不似九娘那般演的失真，著實過分。

只是家中頗有富貴，讀書雖不多，說話倒是有幾分文縐縐的書生氣味。青塵倒是之前接觸過幾次，觀感不錯，且在村子素有善名。

「大哥，快快收回去，這怎麼使得，青塵啊！他還死不了。」

「啊！青塵，孩子沒事吧？」

九娘如此這一說，倒是把錢鍾這個當大伯的嚇了一跳，他們之前聽聞：侄兒雖然墜崖，但尚能拄杖行走，莫非傷情惡化了？

他急著便要推門進去，卻是被九娘推搡，一時間滯在原地，難進分毫。

村子里多是茅屋磚瓦房，隔音極差，院子里推搡拉扯的聲音青塵聽的清楚。他臉頰抽動，再一次閉眼，哪有還沒進門就推搡上門隨禮的，這本是客人臨走才做的事情，相互推搡以表情誼，這是不讓這個大伯進門了嗎？

閉眼扶額，他這個娘能不能走心一點。

直到之後一次偶然的機會下，青塵突然問起自己的「父親」。他才從九娘那裡的隻言片語中了解知道，他父親的離世與這個大伯似頗有淵源，其中對錯糾葛九娘未曾詳說，但青塵曾有心算無心之下詢問過村中老人，雖然老人們各個神色躲閃言語遮掩，但是還是能從其中看出些問題。

所以九娘如此，看似敷衍，甚至刻薄，但也是心懷怨氣，從某種意義上也是親情。否則縱是你有萬般心情也無心去給一個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去演一場場大戲，費神勞思，傷人又傷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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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門還是被大伯推開了，走進來一個還算富態的中年，雖有風霜，但眉眼還算端正，隱隱間可窺得年輕時候的幾分崢嶸，想必此人年輕時也是一個「相貌平平」之人。

「青塵。」

大伯神色緊張倒是情真意切，他喚了一聲青塵，便上上下下的打量。

身著倒也樸素，但有種前世影視古裝地主的風貌。

青塵見其情誼真切，連忙停止對大伯的評頭論足，便要起身一迎。

只是還不待他站起，就被搶上前來的大伯阻止，這慌忙站迎倒不是青塵順勢入戲，倒是應有之舉。

一則大伯待人真摯，二則他也不知道他父親與這個大伯的淵源，所以，青塵感覺此人值得起身來迎。

錢鍾看著青塵尚能自如活動，這才舒了一口氣。遂關心道：「孩子你怎麼就摔著了呢？」

「鍾伯，沒事。」

青塵擠出一個笑容。

「那便好，那便好。」

他說罷將跟在自己身後兒子手中的禮物包取來，拍了拍青塵的肩頭道：「這是一副專治跌打傷痛的葯，記得大火燒開慢火煎煮，煎三次摺合兩服，天天如此。」

說著將黃紙捆包嚴實的數捆藥包放在桌邊。

「這是虎骨膏，有助根骨生長，對你的傷有益，塗藥後記得揉捏，次數不限，藥味逸散便可再次塗抹，多施也無害處。」

接著桌上有擺放上一個寸余高巴掌大的蓋上雕刻有虎頭的銅盒，看其樣式，雖然青塵不知道此方冶金技術發展到哪一步了，但看村裡金鐵之物稀少，且見者多為銅器，就可見一般。顯然這虎骨膏極為貴重。

「這是你最愛吃的芙蓉糕。」

又是一個彩紙包裹成方形的精巧物品。

將手中最後一樣物品放在桌上后，錢鍾眼睛餘光看到了笑的有點冷的九娘，一時間倒是不知道要幹什麼了，他怔在原地，有些無措。最後輕嘆了一口氣，看向身邊的兒子道：「疏才，你且陪陪你表哥，為父還有事就暫且離開了。」

說罷，就推門離開了，身形有些蕭索。

青塵眉頭微皺看向九娘，只是九娘神情始終不便，青塵也了解自己所知甚少，也不好多說，便轉頭看向自己的這個表弟。

面若玉脂，劍眉星目，唇紅鼻挺，面龐弧度柔和，果然「相貌平平」，令人厭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