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母子
「不好了！來人啊山！狗墜崖了！」
村口進山的小道處突然傳來一道急切異常的呼喊，聲音中有三分稚嫩，六分慌張，還有、還有一分隱藏在急切之意下的激動，而這一份激動卻是源於不為人知的欣喜。
聽到聲音的村民自是熟知此聲源於村裏的聲筒瘦猴兒。
卻見林莽草茂的狹窄小道間跑來一人，來人是一個少年，身形瘦弱，皮包骨頭，頭髮散亂，似蓬草怒張，或是因為這份少有的消瘦，這個少年顯得五官奇大，大眼深窩，擴口粗鼻，倒是很是貼切其人的外號——瘦猴兒。
村民聞聲也只是朝着來人的方向看看，並沒有如何的匆忙慌張，除了稚童一驚一乍的慌張蹦跳，剩下的老人則或多或少帶着點慈祥的微笑看着跑來的少年，偶有嚴肅剛直的老人頂多是眉頭一皺，接着身子一轉面背過去，好似不願再聽這猴兒的叫嚷。
就在忍痛村人漠然至此，感嘆世態炎涼如斯之際，忽聽得「哐啷」一聲，一處柴門被猛地推開，接着就是一聲拉長調子的尖亮聲音傳來：「瘦猴兒，山狗在哪？」
聞聲看去，卻是一身子高大的婦人從柴門內衝來，一手持飯勺，一手拿菜刀，刀鋒雪亮仍沾有菜屑，銅勺光亮滴答濃湯。腰間圍泛白碎花斜邊圍裙，腦上黑髮別有木枝簡釵，松垮非常，一看便知是那不經濃抹，不善打扮的婦人，抬頭看去這樣一張臉龐映入眼瞼，是的，來人身形甚為修長，難得挺拔，也只有微微抬首方可看清容顏，黛眉霜重，杏眼怒張，倒是好一副濃眉大眼的端莊五官，或許是那幾分不善修飾的原由，眉眼臉龐間卻有幾許粗獷，只是此時或是因為急切，眉頭緊蹙，神情憤然，倒是有大丈夫方有的七分英武，兩分果敢，至於剩下的一分則是十足的潑辣勁兒。
來人卻是村間名聲在外的寡婦人九娘，正是那個所謂墜崖的山狗的母親，這也難怪，到不是這婦人不喜閣窗貼黃，臉頰塗霜，唇口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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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鏡盛裝。卻是可恨這天殺的世道，讓一個柔弱婦人當了爹來又當娘，膝下還有兒牽絆，若沒有這三分英氣，沒有這十足的潑辣又如何在這窮山惡水間將那個孩子拉扯大？
「不好啦，來人……」
瘦猴兒見村人似乎並沒有意象中的匆忙慌張，便又扯開嗓子繼續大喊，只是剛剛喊到一半卻聽得腦後有呼呼風聲，螺旋間歇傳來，接着砰的一聲，便是後腦一疼。
「啊呀！」
一聲痛呼，接着便看到腳下落下一段胳膊長短嬰兒腕足的樹枝，想來這便是那迴旋殺來的「暗器」。
還不待他回頭尋那暗施辣手的凶人，卻聽得身後傳來一道沉冷的聲音：「瘦猴，你還我命來。」
正欲回頭的瘦猴兒卻是神情一怔，身子一顫，這聲音卻是熟悉的緊，待他微微側頭看到來人時，卻是一聲失聲的驚呼：「啊！鬼啊！」
接着腿腳酸軟的朝村子踉蹌行去，同時不忘喊到：「不好了，來人啊？鬧鬼了！」
也不怪瘦猴兒大驚小怪，只見在他身後雜草瘋長的狹長走道間正有一人走來，為先者是一年紀類於瘦猴兒的少年，只是此時的他卻是不是很好，身外寬大的灰褐已經幾近條狀，像是掛在身上布條，內里露出發白的貼身衣物卻是只能遮住半邊肚子，走動間隱約可見條條肋骨，更詫異的是他一邊臉上精細的包紮一條條條狀的帶子，觀其用料卻是臨時取材，取得卻是那貼身的泛白衣物的布條。只是儘管包紮的精細，但難掩額頭部位白布下滲出的鮮血。
然而這個少年不僅如此，只見他一臂屈附於胸前，下有樹枝綁縛，繞過脖子掛在胸前，而且身下有一條腿也以相似手法固定，托在一邊。另一手拄一臂粗身高的樹枝，一瘸一拐的走來。卻是要暗中慶幸，受傷的一腿一臂不在同側，否者只能做個獨腳神夔，蹦跳前行了。
加之其人裸露在外的皮膚多有剮蹭划痕，道道見血，如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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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看，卻是一副臉歪嘴斜的猙獰面貌。
這少年倒是沉穩，一步一頓頗有韻律，一行一挫仍留不屈之風。只是前邊瘦猴的喊聲讓他頗為惱火，他將那根拐杖夾在腋下，單腿撐地，彎腰欲探身前的另一根胳膊長短的干樹枝，只是還不待他彎下腰去，卻是被身後伸出的一胳膊拉住，順着胳膊看去，卻見身後還有一少年，只是身形「婉約嬌小」，不似男孩，即使身前少年雖然身體因受傷略彎曲匍匐，仍將他遮了個嚴嚴實實，如若不是那隻伸出來的瘦小胳膊，還真看不出來身後有人。
山狗一掙，掙脫了伸來試着扶持自己的瘦小胳膊，還要繼續彎腰去拾取那條枝幹，只是半睜微腫眼角看到瘦猴已經離開山道，折向村間，這才作罷！
九娘立在村口，作勢欲要將慌張瘋喊得瘦猴兒截住之際，卻也見一大一小一頓一挫兩人走來，親娘瞅兒子，那是瘦猴兒那般，儘管來人有點「面目全非」，但還是一眼認出了為首的正是自家兒子，在看清自家兒子如此這般樣子，頓時神情一急，身形一衝，便欲迎上去。只是接着身子頓住，臉色一冷便又立在原地。
倒是此時仍在村間的老弱，見山狗傷成這般，紛紛起身便要迎上去，期間特別是那些嚴肅剛直的老人，雖然個個毛髮皆白，腿腳蹣跚，倒是絲毫不慢。只是還不待情急的村民路過前邊的九娘，卻聽得一聲暴喝：「站住！不許去！」
眾人一怔，便是緩下步子，接着便見一柄明晃晃的菜刀由上至下的劃過，接着叮的一聲，與地上的大石接觸，火星四濺。
村人無不變色，頓時醒神過來，紛紛露出驚色，驚的不是那把明晃晃的菜刀，后怕的倒是眼前怒立在前的婦人，要知道這婦人的名頭要遠遠勝得那明晃晃的菜刀。
就這樣為娘的一臉寒霜，左手持刀，右手掌勺，挺立村口；為鄰的神色訥訥，不敢張口;為子的神色不變，一步一腳，向村子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