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視覺封鎖

2030年夏。

「……醒啊！喂，司聽……停屍間，你忒么醒醒！啪啪~醒醒啊！」

耳邊縈繞讓人心煩意燥的喊聲，臉上也時不時傳來拍打的感覺，但是卻感覺不到疼。

可明明感覺拍打的動靜好像挺大的？

被喚作司聽的少年第一眼看到的是深邃湛藍的天空，以及天青色的漢服下擺，若隱若現的勾勒出混勻長腿的輪廓。

漢服？

短暫讓腦子開機后，他陡然睜開了眼，瘋狂的載入著名為「終於輪到我了」的程序。

——眾所周知：只要睜眼的方式正確，就是見證穿越的時刻。

見他雙眼迸射出灼灼光彩，謝天天長出了一口氣：「終於醒了，我還…以……」

感嘆還未說完，就見光彩從他的眼中迅速熄滅，取而代之的是失望。

順着他的眼光看去，目光匯聚之處，是學校的標誌性建築：孔子銅像。

他在失望什麼？

謝天天不解，但早已疏遠的小學同學關係讓她沒有去想要了解其中的想法，只是符合事宜的敷衍般問了聲：「怎麼了？」

少年雙眼不停的張望，最後才停留在漢服美女身上：「我剛才夢到我穿越了。睜開眼卻看到了這個臭老頭……」

謝天天嘴角抽了抽，都大一了呢，你竟還是從前那個少年，沒有一絲絲改變！

「你先起來。」

少年沒有應答，先是皺了皺眉，而後又深深的凝視着謝天天，眉頭皺得更加的深了——謝同學似乎沒有察覺到周圍的異常。

但自己看到了無法理解的想像：湛藍世界。

陸地似乎消失了，僅殘餘他腳下的幾十平的土地。而消失的地方，都被虛無的藍天給填滿。

目之所及，皆為天穹。唯有自身所立方寸之地，才有地。

謝天天不知道自己同學看到的景象，戲謔道：「還要我扶你？」

少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檢索自己的知識庫，似乎沒聽說過有什麼眼疾是這樣的表現形式——他很難接受自己看到、想到的事實。

「走啦~司聽！」謝天天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少年一愣：「司聽？你在叫誰？」

有了視覺的詭異變化在前，他可想而知的將「不對勁」的標籤打在了謝天天身上——她怎麼能記錯小學初戀的名字？

「額！？」

謝天天一時語塞，未收回的手在半空中有些不知所措。

對視着眼前少年從錯愕轉變為危險警惕的眼神，她生出一種的荒謬、失望感來，漸而湧起一股沒由來的怒意，言辭間也變得激烈了起來。

「你什麼意思！」

她想要質問、指著對方——這也是她今天此行的目的之一。

但話一出口，謝天天又後悔起來，迅速的控制好了自己的失態進行補救：「『司聽』不就是你嗎？」

「我？」

少年眉頭緊蹙，向著謝天天走了幾步。

遭遇到了科學之外的事情讓少年產生了不安，那股危險的氣機不再隱藏，洶湧的危機感漢服小姐姐臉紅的跟着後退了幾步。

「我從不記得我有過司聽這個名字。」

古怪一，我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的倒在這個地方？是什麼致使我暈過去的？

古怪二，我的眼睛絕對沒問題，只是視線似乎被什麼封鎖了，被鎖在直徑不到二十米的範圍內。

剛才走的這幾步是他有意為之，

為了試探這個視線的封鎖範圍，這個特殊的封鎖區，就像是黑夜中的燭火，顯現的範圍隨着自己而動——並非天地就剩下這彈丸之地，而是自己的視線被無法理解的形式給封鎖了！

現在他想要實驗一下古怪三：司聽是誰？

——當你覺得所有人都不對勁的時候，往往不對勁的人其實是自己。

少年聯想到了這個可能性，以當下的同學為錨點，迅速的將記得的一切回顧了一遍，記憶最終停留在拍攝小學畢業照時，背面名單上的「伏霄」。

記憶沒有遺漏、也沒有衝突，自己叫伏霄，是他們出現了問題。

謝天天有些慌了，之前就聽同學說過，司聽的精神狀態疑似出現了問題，但是沒提及過會嚴重到連自己叫什麼都不知道啊！

「你在…說什麼啊？阿聽…」

看謝天天這樣子恐怕比自己還要懵…

見狀，伏霄跳過了這個話題：「我記得我是去上廁所了，為什麼會突然暈倒在這個地方。」

今天是自發組織的小學同學聚會，但是來的人不足三分之一！

伏霄清晰的記得，在樓上教室談論過去小學趣事的時候，自己尿急就準備去上廁所，才走出教學樓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然後就是剛才被謝天天喚醒的時候。

念及此，他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16：44。手機處於無服務狀態。

距離自己忽然失去意識不到五分鐘……

不對，如果從謝天天開始扇自己巴掌開始算，其實還能再減短時間：從自己失去意識、到謝天天發現自己，整個過程不過就是一分鐘左右的時間！

伏霄將粘在衣服上的幾根雜草捏在指尖，微微用力捏成了粉末，讓其從指間飄落：

——那短暫的一分鐘里，就是自己遭到「視覺封鎖」的關鍵！

也是謝天天產生自己名叫「司聽」這個錯覺的關鍵！

這一切像極了「終於輪到我」，但是熟悉的建築、熟悉的人等等，一切不在證明着他此刻就是在母校里。

能解釋一切的穿越現象並未發生，而是未知悄然來襲，自己首當其衝遭遇到了嗎？

「我怎麼知道…」

謝天天小聲嘀咕，她是見到恰好出現了獨處機會才跟下來的，哪知道會發生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事情。

彼此心思各異的沉默了好一陣，頭頂上方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而後有人沖着他們喊道：「你們快上來！有情況！」

「發生什麼事了？我們馬上來！」謝天天如釋重負的送了一口氣，再這樣沉默下去她都有些扛不住了。

伏霄仰頭，他能鎖定聲音的來源、也能聽出向他們喊話的人是誰，但是看到只是一片萬里無雲的藍天——自己被天空給都被屏蔽了。

「走吧！」

「上去了！」

兩人就這樣保持着一段距離，沉默的向著樓上走去。

樓梯里只有兩人噠噠噠的腳步聲，像是鼓聲在激勵，讓他們在這最合適的場合，說出自己想說不能說的心裏話。

「晚風吹起你鬢間的白髮~」

「啊！！~」突兀響起的鈴聲將沉浸在內心世界的謝天天驚叫起來。

來自少女的恐懼尖叫也將心事重重的伏霄嚇得一個激靈，條件反射的扭頭看向身後，但在視覺封鎖下看到的不過是延伸進藍色虛無中的樓梯而已。

沒有危險——伏霄沒有聽到從湛藍中傳來任何不合時宜的聲音。

「撫平回憶留下的疤~」

鈴聲還在繼續，伏霄從口袋裏摸出自己的手機，只是一個鬧鐘而已。

他揉了揉剛才因轉頭太快扭到的脖子，暗罵一聲，關閉鬧鐘之後又收了回去。

忽的，他腦袋裏閃過一抹靈光！

「如果只是我的視線受到不明原因的封鎖，那麼作為科技設備的攝像頭沒道理也會被鎖住。」

想到這裏，伏霄重新拿出手機，在鎖屏頁面時，他身體猛的一僵，手臂上冒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據說八成的學校都是亂葬崗出身，歷來學校都是鬧鬼題材重點照顧對象…

而照相機，正好就是讓不幹凈的東西展現的媒介…

會不會有這樣的可能：

一個濕漉漉的女人趴在少年的背上，充滿黑色裂痕的半腐爛人頭以不合常理的角度趴在少年的肩膀，一開一合像是情人間的呢喃，純白一片的眼睛卻怨毒的盯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一雙慘白的雙手覆蓋在那少年的雙眼上，但是少年卻渾然不知，只是覺得脖子有點酸、眼睛有些不舒服……就像現在自己這樣。

於是少年想要拿手機當鏡子，看看自己的眼睛怎麼了——少年，卒！

「呵呵，這個屁真好吃……」

伏霄給自己打了打氣，但本來快要朝向自己臉龐的手機不著痕迹的收回了口袋裏。

是自己胡思亂想，什麼情況都沒有發生！！

「《起風了》…很適合現在的我們呢…」謝天天意有所指。

伏霄撇了她一眼，眼裏有了幾分對智者兒童的關愛：「珍愛生命，遠離病嬌。」

氣氛一時就古怪了起來。

來到教學樓四樓，還沒進教室，就聽見了女生的抽泣哭啼、還有一大群男孩子的熱烈爭論。

大部分同學已經跑出了教室，卻又將臉貼在窗戶上往裏面看，隻言片語間伏霄還聽到幾聲「不會是鬼吧？」「我們先走吧！」「等我拍個照發朋友圈！」等等。

而哭哭啼啼的女孩也被幾個小學生要好的同學圍繞安慰著。

他們展現出了對教室內的忌憚與害怕，但是好奇心又讓他們不願意現在就走的僥倖心理。

見狀伏霄也沒有第一時間走進去，他的眼睛能看到的只是桌椅板凳，通過同學的視線，他能猜測引發這個場面的古怪，剛好在自己視野之外。

需要自己冒險走進去才能窺見其真容。

人一旦多起來，勇氣就會成倍的疊加，這一刻伏霄沒有絲毫猶豫，抖手掏出了手機，打開錄製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