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徘徊的影
1
眼中是純白的寂靜。
極度有限地警戒著四周,一路小心踩過積雪的幾人在環望中繞過運輸機的尾部,走到了暗色機身的側面。
略顯朦朧的一旁,原本龐大的機身已經微傾著沉入街道,在破碎的雪磚間投落了一層陰影,還有一條由墜落刻下的深痕一直延伸,不少道路的殘骸都分佈在了四周。
「這到底是……」
沉寂許久的話音再起,順著前方赫蒂所仰望的方向,和其他人一樣沒有啟用面甲的艾麗卡抬起了頭。
就在看不到邊界的高處,無數輕盈細碎的雪花正稀疏地穿過霧氣,不帶來一點聲息地向著鋼鐵的頂端落積著。
位於視線中的機翼已經斷裂了,受到嚴重腐蝕的裝甲上黏附著大量粗重泛白的絲線。
似乎是從某處強行扯下的,緊繃的網絲一直延伸著,沒入了霧氣中的半空,另外還可以看到有些許斷裂后粘連的部分附著在相鄰建築的牆邊。
「是天坑下面的那些黯靈嗎。」
「……不太像。」
回憶了印象中蛛網的結構與比例,看過身旁艾麗卡的卡米拉滿是疑慮地搖了搖頭,隨後陷入了沉默。
原因是比起後者,先前的太過弱小。
「按照比例和毀傷能力,很大概率是首領級的黯靈,能力a到a+。」
近在不遠的男聲打斷了她的思考。
很快,隊列前方的赫蒂和聽到話音的幾人共同轉過頭,看向了後方低語的加登。
更早一些的時候,對方已經從蛛絲上移回了目光。
「也有異能型的可能。」
「……差不多,不止是讓我們墜落,這片霧氣里的黯能量應該也和它有一些關係。」
神情低沉的赫蒂重新抬起了頭。
「以灰燼的偵查手段,這種體積的障礙不可能會一點都沒有察覺,而且任務進行的時候外面也有布置觀察小隊,唯一沒有被注意的就是之前起霧的時候,它應該是依靠霧氣製造干擾才做到這些的。」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喬伊斯隊長,它說不定還在附近,如果是異能型黯靈的話,隨便走動就太危險了。」
「也沒那麼容易,我的能力在近距離還能使用一些,基本和目視的範圍差不多,附近也有很多的建築可以提供掩護。」
四下環顧地說著,赫蒂的視線略過了旁觀的希格莉德,最後停在了瑟維斯的身上。
「尤其是昆蟲類黯靈有著比其他黯靈都懼怕火焰的特點,只要數量上沒有意外,用上魯珀特的能力還不算太難。」
「……喬伊斯隊長,這些蛛網需要取樣嗎?」
「稍微取一些吧,之後可以帶回去和之前的樣本一起分析,你們身上還有樣本瓶嗎。」
回應著另一名開口的隊員,赫蒂先後移動了幾次目光。
「有,還有一些。」
「給我就好,先警戒一下附近,我用我的能力試一下,這次的蛛絲腐蝕性很強,按照普通的方式接近會有危險。」
輕響的雪聲里,一邊會意的戰鬥員少女很快低下頭,從裝甲腰邊展開的收納層中取出了兩枚透明的小空瓶。
在那之後,她將手臂抬向了眼前若有所思的赫蒂,不過對方並沒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獨自轉回了頭。
兩人的視線相錯,還未等後方疑惑的幾人反應,那兩枚躺放的空瓶已經從少女手甲的掌心浮起,緩慢而平穩地移向了赫蒂身前的半空。
就這樣,隨著所有的軌跡一點點歸於停滯,霧氣間蛛絲的一隅泛起了淡藍的微光,雖然顯得有些不起眼,但也能讓靜默的幾人看到變化的方向。
開始比先前更為專註的赫蒂試探地移動著目光,附著在暗白蛛絲上的熒光也在極其微弱地流動開來。
最終嘗試了一會,她成功利用能力在蛛絲的邊緣輕切取下了幾塊較為薄弱的部分,然後將其移入滯空的小瓶中封存了起來。
「這些蛛絲對異能沒有影響,保存也沒有問題……這樣應該就可以了。」
途中又仔細確認了幾次蛛絲收納的狀態,赫蒂抓回半空的樣本瓶,稍作放鬆地遞給了身後等待的隊員。
「這麼長時間都沒有選擇出面,現在已經可以猜測那隻黯靈不在附近了。」
話語之外,抬頭望過了沉浸在霧氣中的建築,再次恢復起警戒的赫蒂看向了不遠處觀望的卡米拉一行人。
「先抓緊時間,按照地圖搜尋一下可能的路徑點吧。」
2
遠處始終朦朧一片,看不清街道的樣子。
行靠在蒼白道路的一側,漸漸從運輸機的落點遠離的幾人參照著地圖的定位,又在不斷響動的雪聲中走出了一段距離。
即使是身邊能見的四周,也只有滿目的昏茫,街道建築的石磚外牆相連相隔,其中浮雕著文字的店牌和下方布有櫥窗的店面一樣,古舊而廢棄,路邊偶爾會有木製的矮欄圍起,被保護在其中的是一片積雪,以及枯乾的草骸。
「隊長,這樣的能見度算是多少?」
已經在前行的路途中有了許久的沉默,將聲音放低的艾麗卡叫過了前方的卡米拉。
「三十米左右吧。」
「有三十米嗎?」
「應該不會差太多。」
悄無聲息的,來自幾人裝甲與武器的光芒滲透了白霧,在這片虛茫中泛開了幾點模糊的色彩。
不再言語的艾麗卡呼出了一口氣,只是和周圍的濃霧相比,那團散去的霧息已經不算什麼了。
「對了,艾麗卡。」
「怎麼了。」
這一次開口的並不是前方的卡米拉。
同樣放低的話音里,提前回應的艾麗卡轉過頭,看向了一旁正在不時注意著遠處的瑟維斯。
「你感覺是外面的廢墟冷一些,還是我們那邊的城市裡冷一些。」
「是說溫度嗎,都一樣吧,我們用的裝甲都會自動平衡溫度,平時感覺不太出來。」
「是嗎。」
「嗯,一般也沒人注意那些吧。」
這樣稍微觀察了隊列中的幾人,艾麗卡又將目光抬回了道路的前方。
「好了,先別說話了,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
踏過雪層的步伐仍在繼續,和取代對話的雪音一同,途徑的街道與封閉的門店一點點在虛白中淡去。
不知何時,逐漸從霧中顯現的雪路開始圍向了一處空地。
對應積雪間略有起落的塌陷,與之相鄰的街景早已被破壞,只有一些被雪覆蓋的長凳仍然存留著。
「先停一下。」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略顯壓抑的氣氛,順應著隊首赫蒂的動作,緩步前進的幾人很快停了下來,隨後有了更多的警戒,他們共同看向了對方所遠望的街邊廣場。
在那片一成不變的虛白中,似乎並無他物。
「出現什麼了嗎?」
「好像是什麼東西的影子……」
零落的雪片還在從並不清晰的視野間四散飄下,四周沒有太多的聲音,一直等到原本微散的隊列又試探著前行了些,不遠處隱約有什麼暗淡了霧氣。
「是廣場上的雕塑嗎?」
「看不太清……再靠近一些吧,小心點。」
向著半空的某處凝望了一會,稍後回頭瞥過一眼的赫蒂示意著各自警戒的幾人邁起了步伐。
幾乎放至緩慢的腳步踏開了平整的雪層,數列腳印被留下的同時,他們在稀疏的落白中慢慢接近了街旁的廣場。
隨著相隔的距離被拉近,先前由霧氣與神秘籠罩著的影子有了更多引人不安的細節。
覆蓋身軀的暗色外殼,延伸落放至雪中的長尾。
那是黯靈,靜止不動的黯靈。
一隻伏下身軀的偽裝者,它將銳利的雙爪探置在了地面,不知是在找尋著什麼,它無光的外殼已經因為保持這樣的姿勢而堆積了厚厚的雪塊,幾乎快要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在它的身後還有幾隻直起身體的撕咬者,它們都失去了生息,孤冷地佇立在蒼白的霧中,成為了安靜的雪雕。
「好像是休眠的黯靈……應該已經在這裡很久了。」
為了不驚擾對方,處在隊首的赫蒂放低了聲音。
雪花無聲飄墜,落上了被素白掩埋的利爪,即使此時呈現在眾人眼前的是黯靈,一切也顯出了幾分靜謐與安和。
「先繞開吧,如果不小心喚醒它們,之後再戰鬥可能會引來附近的其他黯靈。」
「好。」
觀望中先後動身的眾人退出了幾步,正當他們想要默默離開時,其中緩步的赫蒂注意到了一些異樣的細節。
幾處位於雪層之上的塌陷。
(腳印……是其他小隊的人嗎?)
「喬伊斯隊長,這裡有其他人的腳印。」
同樣注意到了這一點,一旁先行開口的戰鬥員少女低沉下聲音,抬手指示著幾人看向了不遠處的街路。
的確是難以察覺的痕迹,連同些許散亂的余雪,有一條陌生的腳印正從那邊延伸,直到消失在了視線與霧的盡頭。
(不對,一個人……)
後續看到了赫蒂給出的指示,繼續跟行的幾人默不作聲地重聚了隊列。
雪聲吱嘎,披覆素白的黯靈被落在了後方。
沒有過去太久,在道路上盡量保持著靜默的隊伍一路接近,稍有調查地來到了雪痕前。
「這些腳印……」
首先抬頭仔細環視了四周似乎如常的街道,喃喃的赫蒂在近處的一側俯下了身。
為了能夠獲得更好的觀察視線,緩步走近的卡米拉也繞過幾步,來到了另外兩位戰鬥員少女的對面,察看起了積雪上凹陷的部分。
「這些不是戰鬥員的腳印,喬伊斯隊長,多半是逆能者,而且從尺寸和走路的姿態來看應該還是女性,不過,誰會自己一個人在這種地方……」
赫蒂沒有回應對方的猜測,她一言不發地反覆查看著眼前不大的腳印,心中莫名多了一絲熟悉。
這樣取代氣氛的沉默帶來了某個答案,對於赫蒂和站在附近旁觀的艾麗卡都是,然而,其中只有一個是正確的。
「痕迹是新的,這些腳印留下的時間還沒過多久。」
稍晚做出了某個決定,抬起目光的赫蒂站起了身,然後掃了一眼不遠處幾乎快要被幾人忽略的希格莉德。
「跟過去看看吧,如果稍微快一點,應該還能跟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