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 舊夢新晨

那是一座肅穆的教堂，教堂的穹頂似乎高至了天穹，周圍支撐穹頂的柱子上雕刻着浮誇的花紋，中部雕刻着不知名的魔鬼或天使，他們像是在殺死對方，又像是在糾纏親吻著，抬頭望去鎏金的漆瓦如水波般在穹頂排開，延伸至教堂盡頭巨大的聖像上方。

姜桐沿着那條紅色金邊地毯一步步的慢慢向前走着，周圍成排的座椅空無一人。

「接受嗎？」

有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分不清是男是女，但總讓人聽着沒有惡意。

姜桐繼續向前走去。

「接受嗎？」

那聲音又一遍響起，教堂內都充斥着那溫柔聲音的回聲。

姜桐的腳步不停

「接受嗎？」聲音語調未變，依舊溫柔耐心。

這次的夢…有些不同…

姜桐如此想着。

七歲以來，每年他的生日來臨時，他都會做這個奇怪的夢，夢裏他都會在這個肅穆莊嚴，金碧堂皇的教堂中，腳下是紅的發艷的地毯，每年做到這個夢時，他都會聽見那溫柔的聲音，沒有惡意，沒有目的，沒有命令。讓他想起早已記不得長相的父親和母親。

這條路好像有盡頭，也好像沒有盡頭。

盡頭應該就是那座聖母像。

可他卻一直走不到那似乎觸手可及的地方。

他也嘗試過回答，可那聲音不會對他的回答作出任何答覆，久之姜桐也放棄了。

不過每過一年，他好像就會距離那遙不可及的終點更近一些。

這回他走的似乎格外的長，教堂里響起了他以前未曾聽到過的唱詩聲，聖潔又肅穆。

慢慢的，眼前的聖像越來越清晰，他都可以看清聖像伸開的纖細的指尖，當他終於要看清那聖像的臉時，卻又如同那曾經那般，意識歸於混沌…...

清晨的光打在姜桐的臉上，顯得分外的安靜祥和。

「嘶——「姜桐摸著頭起身，顧不得腦海之中的混沌，去衛生間洗漱了起來。一把涼水潑在臉上之後他整個人似乎都清醒了許多，抬頭望向鏡子裏的自己：

普普通通的身高，普普通通的長相，屬於那種混進人群里都找不到的那種人，屬於那種路邊雜而多卻叫不出名字的野草。

他自嘲般的笑笑，整理好房間后，將早餐製備妥當。背上書包便出了家門，只留下還在熟睡的姑姑一家。

又穿過了九曲十八彎的小巷，來到了去往學校那條較為寬闊的馬路上，街上的商鋪還沒有開門，行人只有寥寥幾個。

「這就是凌晨5點的太陽」姜桐腹誹著，「我天天都見。」

來到校門口，昨天那輛白色的勞斯萊斯不知所蹤。姜桐沒有在意，只是靜靜地站在校門旁的小門邊，看向保安室里喝茶的老大爺。和他默默地對視......

老大爺無奈，走出保安室，一邊將小門打開，一邊說:「怎麼次次都來這麼早，老頭子我可熬不過你們年輕人啊。」說着無奈的搖了搖頭。

姜桐笑了笑，低聲道謝，便向著教室走去。

空曠的走廊里，只有姜桐規律的腳步聲。

姜桐總是第一個到教室，不是說他學習有多麼刻苦，而是他習慣了早起的日子——學校離家遠，家裏的唯一的自行車要給弟弟上下學騎，至於姑父，除非心血來潮，不然不會去接自己的弟弟上下學，更不用說姜桐了。

於是他也習慣了在這座城市尚且安睡時出門。

迎著霞光，

背着夕陽。似乎很酷。

有故事的人都是這樣的。

這想法把姜桐自己都逗笑了。

自己還真是個多情的人吶！

當跨入班門時，姜桐的笑還沒來得及消散便凝固在了臉上。

他的座位在最後一排的角落。

只見本屬於他的座位上正坐着一個女孩，微笑着看着他。

對視了兩三秒，姜桐退出教室，將門帶上，幾秒后又推門而入。

姜桐:「.......」

雙目相對，姜桐的眼中只剩尷尬。

女孩極美，明眸皓齒，黑髮如瀑。

穿着白色的體恤。筆直修長的雙腿包裹着牛仔褲隨意的蹺起。

像是早春時的櫻如雪。

「噗」看到姜桐的窘樣，女孩失笑。

她隨手揮了揮手中被姜桐藏起的成績單，帶着些許譏諷和俏皮說道：「你們班45個人，次次考試你都在中間，是真的巧合呢呢還是故意藏拙呢？」

姜桐啞然。

「為了不在你姑父面前搶你弟弟的風頭？」她的聲音像是清澈的山泉流響。卻又像利劍直刺人心。

姜桐沉默的看着她，這一番操作給他有點整不會了。

她是誰？來查戶口的？這麼了解自己的嗎？

姜桐腦子裏亂糟糟。

女孩笑吟吟的起身，向他走來。

她身上陌生的梔子花香味讓姜桐不由得後退一步。

那是不屬於這西北的清冽的香。

「嘖，還比我高些。「女孩伸出手，和姜桐比了比身高，看到自己比姜桐低了小半個頭時，漏出些許遺憾和不服氣的神情來，「下次姐蹬高跟鞋。」她又笑了笑，露出潔白的小虎牙。像是只吃人的小惡魔。

姜桐正要開口:「你...」

「再見咯！」卻見女孩在班門口擺擺手，歪著頭看了姜桐一眼，露出了櫻色的小熊耳墜。

「別在坐最後一排的角落裏了，還真以為那裏是王的故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