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因果

論因果

村裏人舉着火把幫任家找了一宿,直到天光大亮那些青壯年才一個個無功而返,這下子不止是任家天塌了,這個小山村太平了幾十年,從未出過這樣的事情,人們恐慌之餘紛紛猜測,會不會是那幾個外鄉人昨天走的時候把任老二拐走了,如果確實如此,那大家找回老二的幾率恐怕是渺茫了。

一位幾十年前出過村子的老人捋著白鬍子道:「咱們只知道那些人是山外人,卻不知是山外何處。你們可知道,山外天南地北有多大,別找了,認命吧。」

老爺子接着一嘆,轉身離開了人群,除了任大嫂沒了女兒傷心的很,其他人一時之間都不做聲了,新婦見狀連忙上前去扶癱坐在地已哭成淚人的任大嫂,「嫂子別哭了,誰說就一定是外鄉人把老二拐走了,沒準是她貪玩進山裏迷了路,眼下不是咱們哭的時候,得趕緊去找人,晚了才真正來不及了。」

新婦這番話讓任嫂子立刻重新點燃了希望,她從地上爬起來,和幾個本家人一合計,這些人趕回家各自帶了些乾糧,就向村子周圍的山林湖水散去。

中午那會兒天上驕陽似火,山中萬物都打了蔫兒,這些人越找越乏,看見小河了都要爭先洗上兩把,灌幾口山泉水,這一隊里,有倆找累了坐在水邊歇腳的,他們一個叫張三,一個叫二麻子,是村裏有名兒的幫閑,找老二最後其實已經是任家本家人的事兒,他倆倒有一副熱心腸,從任嫂子那兒領了幾個饃饃也跟着動身進山。

不知是誰先開了口,「你們聽,是不是有人唱曲兒?」聞此言,這隊人馬都覺得稀奇,他們紛紛停下來側耳聽了一陣,此時山林中除了鳥鳴聲和山泉聲,哪有別的?

這些人罵了二麻子兩句,相互打趣一番,起身又往前走了一陣,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張三停了下來,他一雙眼瞪得賊大,緊張地朝四處張望,右手更不由自主的摸上腰間砍柴刀,「好像……是有動靜?」

「鳳凰只棲梧桐樹~」

「龍游大海,虎在那深山~」

山歌嘹亮,回蕩在山林中,這群人像著了魔一樣被歌聲吸引,他們不知危險正在慢慢靠近,一個個精神亢奮巴望着前方,想一睹歌聲背後之人的廬山真面目。

「我他娘的怎麼覺得不對勁兒……?」張三話音兒剛落,聲音戛然而止,前方樹叢一陣涌動緊接着嗖的一下居然竄出只通體白色的成年猛虎,它仰首大嘯,一個縱躍朝人群撲去。

二麻子大喊一聲,「跑!!」

餘光里哪兒還有人,被這麼大一隻老虎追趕,哪怕慢小一步,就會葬身虎口,誰還有心情想別的,都拼出吃奶的勁兒東躲西藏一溜煙兒沒了人影。

一群人好不容易脫離危險躲到一棵樹下歇腳,事有湊巧,二麻子竟然在不遠處草里發現了一隻沾滿血漬的布鞋,看大小是個孩子的,他們圍在一起輪流查看,最後一致覺得,這肯定是老二的,萬萬沒想到——還真是任家老二的!

當他們把鞋子交到任嫂子手上后,她只看了一眼人就不行了,一隻血布鞋緊緊抱在胸前差點哭斷了腸。

山中規矩,不管誰家有人過世,都講究個入土為安,老二貪玩在山林里命喪虎口,連塊屍骨都沒有找回來,儘管如此,也總不能讓孩子成了孤魂野鬼,任家沒有辦法,只好請來村裏唯一的陰陽先生坐鎮,這老人家也不含糊,問了老二的生辰八字,拿起硃筆當場為她畫了個招魂幡掛到了任家竹樓外,一陌陌紙錢連撒了七日,鄉親們幫着一家人給老二落了個衣冠冢。

農曆七月,不宜嫁娶。

距老二死了已經過去一個月,任嫂子始終不願意相信老二沒了,在家裏整日吵吵鬧鬧非要她家男人出去找,老大一向孝順,他見拗不過母親,又捨不得他爹一把歲數出去奔波,某日清晨,他背上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拜別雙親,翻過大山遠離家鄉去外面尋妹妹。

任嫂子為什麼不信呢?

此事還要從落衣冠冢那夜說起,孩子沒了,天下哪個當父母的能不傷心?男人家倒還好些,生來頂天立地,甭管多大的事也能盡量忍耐,他心疼媳婦兒日漸憔悴,喪事結束后特地找土郎中要了副安神草藥,好說歹說勸著任嫂子喝下去,也好回屋安生睡一覺。

那天晚上任嫂子喝葯睡下后就夢到了老二,在夢裏老二一直耷拉着腦袋跪在自己面前斷斷續續哭:「媽媽……我疼…媽媽救救我……」

孩子是媽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那一句句媽媽救救我,幾乎叫碎了任嫂子的心。

也是從那一天起,別管白天黑夜,任嫂子再不敢合眼了,她只要睡下就准能夢見老二喊救命,男人覺得她精神出了毛病,氣的不行了還曾對女人動過手,結果有天夜裏,他也夢見了老二找救命,夢裏情形和孩他娘說的分毫不差,孩子小小一團跪在地上,聲音越來越虛弱,像是受了莫大的折磨,「爸爸……救救我……爸爸……我疼死了」

他忘了夢是夢,氣急敗壞的想把老二拽起來,誰料老二猛然抬起頭來,聲音凄厲繼續朝着他哭喊,嘴裏隨着一句句救命開始不斷往外咯血,一雙猩紅眼睛跟着流出兩行猙獰的血淚,男人五內俱顫,瞬間就被嚇醒了,他回頭看看枯坐在燈下猶如鬼魅一樣的女人,從炕上爬起來,走出竹樓,彎腰拾起一把斧頭,就此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

任家男人失蹤了,女人病了,她被本家接到自家院子裏一間竹屋裏,除了送飯送葯,很少有人靠近,無人居住的任家竹樓衰敗的很快,等老大回來,家中雜草已經半人高,竹樓遭秋雨侵蝕,遠遠看去搖搖欲倒。

這一切都被鄰家新婦看在眼裏,她跪在祠堂里一遍遍的禱告,兒啊,你可以安心往生了,他們家終於遭報應了。

其實新婦一家一直覺得小子死的蹊蹺,思來想去便把目光齊齊落在老二身上,有天晌午,新婦特地燉了一隻野雉雞,走到任家去領老二來家吃,任嫂子知道她們喜歡老二,更因新婦剛失了兒子,沒多想就答應了,臨走前還十分熱情的塞給新婦一條她家男人剛從河裏打回來的魚。

新婦本來就別有用心,小孩子哪裏是她的對手,她連哄帶騙輕而易舉就從老二口中找到了事情的真相,新婦欲哭無淚,她萬萬沒想到,只因為自己一時大意,會害了兒子的命,其實那天把孩子抱進屋放到炕上的時候,他就已經斷了氣。

那天新婦進屋后,老二提溜著小子倆腿玩倒栽蔥,畢竟還是個孩子,哪裏懂這麼玩會有危險,她見小子嘎嘎樂的歡,也來了勁兒,直提溜的孩子沒動靜了才把人放下來,當時見這小子躺在席子上腦袋歪著一動不動,以為是困了睡著了,還貼心的把手帕蓋上小肚子,就這麼地,好好一個奶娃娃,因為倒栽時間過久,腦充血,一命嗚呼了。

老二一個孩子肯定不是存心害人,可新婦哪裏管得了這麼多?要不是被她男人攔住,她當下就想掐死老二給她的孩子抵命。

俗話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兒,也許是打擊太大,兩家人知道真相后,經過幾日商討,並沒有直接上門討命,而是決定不去驚動任家私底下偷偷處決老二,讓老二給他們的寶貝孫子抵命。

邪惡之花結了果,兩家人隨即開始精心密謀將來如何虐殺老二,接下來的日子,一計不妙,再生一計,直到那些外鄉人突然闖進村子,新婦知道為兒子報仇雪恨的時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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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國之後不能成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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