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反噬
況天涯表情詭異地看著暗紅的血液從自己手臂上的針頭處流出，沿著一條閃爍瑩瑩白光的導管流進一根又一根外壁刻滿符文的玻璃管，然後被小心翼翼地塞好塞子，放進一個同樣畫滿符文的小箱子里。而箱子內部被分割出六個部分，加上剛剛放進去的那些，已經有四格放滿了盛滿暗紅液體的符文玻璃管。
抽血這件事……對於一個殭屍來說，果然還是太詭異了吧？
況天涯看著時宇心滿意足地把箱子蓋好，然後歡快地哼著歌拔下針頭導管打個響指用幽藍色的火焰燒成灰，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你到底想幹什麼？還有這些……」
「從人一步步進化到幾近純血盤古族裔的況天佑，馬家血和殭屍血衝突變異的馬小玲，因為聖母心血而變成半個盤古族人的完顏不破，再加上你這個完美融合馬家血脈和盤古血脈的存在……你們的血，都是完美的實驗素材。」時宇一臉狂熱，「至於還空著的兩格，那是預留給人王和聖母的，雖然收集到的可能性不大，但人總要有理想嘛，萬一真搞到了呢……有了這些實驗素材，我就可以逐一驗證……」
就那兩位，尤其是瑤池聖母，你敢拿著針頭輸液管跟她說「我要做實驗能不能抽你一點血」，她能給你留個全屍都算她那天心情好……
對著化身瘋狂科學家的時宇翻了個白眼，況天涯指了指一旁不斷震動的手機：「完顏不破的電話，第三個了，你不接一下？」
「看到了不提醒我？」時宇斜了她一眼，拿過手機接通打開了公放，「喂？」
「在忙嗎？」渾厚的男聲傳來。
「剛忙完，怎麼了？」
「……有點事，需要專業人士幫忙。我認識的人里，只能想到你了。」
似乎聽出了完顏不破聲音里的異樣，時宇挑了挑眉，但言簡意賅：「急嗎？」
對面的聲音頓了頓，「……是瑤池聖母。瑤池聖母在我這裡。不過她的狀態……不太好。」
一旁的況天涯聽到「瑤池聖母」四個字，頓時身體一僵，手不自覺抓握成拳。而時宇想了想，隱約記起有聖母以身試毒的情節，心中瞭然，「行，我這就來。」
掛了電話，時宇瞟了她一眼，「你要是閑著沒事幹呢，等下我就順路送你去酒店跟箭頭復生換班，不然就他們倆那樣子，老闆娘沒醒就先把自己熬倒下了。」
看天涯欲言又止的樣子，時宇屈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別想了，我不會帶你去的。再說了，就算瑤池聖母狀態不佳，你也不是她的對手，何必自討苦吃？老老實實待著，給你療傷用的施法材料貴著呢，我最近窮得很，銀行卡禁不起你折騰了。」
看著況天涯咬著唇一語不發回了房間甩上門，時宇不禁搖了搖頭。
「果然還是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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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宇來到完顏不破的別墅門外，感嘆了一番萬惡的有錢人，抬手正要敲門，靈覺里便感知到一股強大的靈力從屋子裡放射開來。他急忙退開一旁，下一秒「轟」的一聲，一個身影撞破厚實的木門倒飛出來，沉沉砸落地面，將門口的大理石地面都砸出道道裂痕。
時宇看著雙手顫抖著握住一隻樸實無華的羽箭、渾身如蒸桑拿一樣周身汗水蒸汽氤氳的完顏不破，只覺得牙疼。
似乎……好像……還有點低估了人王這個級別的戰鬥力？
完顏不破眼中的猩紅色緩緩褪去，他只手撐地想要起身，但努力了幾次還是沒能起來，最後還是時宇過去搭了把手，才把他扶了起來。
「謝了。」完顏不破的臉白得嚇人，一邊說話雙臂還一邊止不住地在抖。
「人王來了？」時宇瞅了瞅屋內，但似乎並沒感覺到什麼靈力波動。
完顏不破搖搖頭，「只是隔空一箭而已……盤古弓，伏羲箭，果然威力無儔……」
「你錯了。」瑤池聖母面帶倦色，一身素白緩緩走出來。她朝著時宇點點頭，看著完顏不破手中的羽箭，苦澀地笑了笑，「這隻不過是盤古弓射出來的普通一箭罷了，大概不到完整形態的盤古弓伏羲箭一半的威力……他如果全力出箭，就算是全盛時期的我，面對他的箭也只能暫避鋒芒……唔……」
正說著，瑤池聖母突然一個踉蹌，要不是扶住了門框，恐怕已經摔倒在地。完顏不破急急上前扶住他，時宇感知到她身上稱得上微弱的生命氣息，皺了皺眉，「怎麼會虛弱成這樣？」
即便瑤池聖母對這病毒一無所知，也不應該被這病毒折騰成這個樣子。她現在的氣息……簡直就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她把那個病毒吸進了自己身體里……」完顏不破臉上滿是不忍。瑤池聖母已經虛弱到連他們之間的知覺共享都無法隔絕的地步，他每時每刻都可以感受到瑤池聖母在經受的、魂魄上的撕裂疼痛。
「那個病毒……很不簡單……我幾乎可以斷定，它就是針對神，或者說針對我被製造出來的。」瑤池聖母虛弱地靠在完顏不破身上，似乎看出時宇的疑惑，她緩緩說道，「盤古賦予我的神職之一，是散播瘟疫災劫，為人間帶來死亡。天地需要平衡，只有生，沒有死，這片天地就無法長久存在。而我的到來，就是讓女媧造人之後的人間，在生、老之上，加入了病與死，變得完整起來。也因此，我與人族的氣運聯結在了一起，再也不是純粹超然的盤古。
我司職如此，而這種完全不在我認知之中、令我束手無策的病毒的出現，就是對我神職神權的極大衝擊。這種病毒越肆虐，天地規則對我的反噬就會越發嚴重，我就會越來越虛弱。而虛弱的我再無可能去針對治癒這病毒，這就構成了無解的死循環。」
時宇的眉心已經皺成了一團，他突然靈光一閃，死死盯著瑤池聖母，「那人王呢？他是不是也一樣？」
瑤池聖母慢慢點頭，「人王人王，人族之王，他同樣與人族氣運相連，而且更比我緊密得多。如果病毒無法控制，輪迴崩壞，人族滅亡不可逆轉，他……必定是第一個死的。」
噬聖母，隕人王，滅亡人間，一箭三雕……命運，你夠狠。
既然瑤池聖母和人王伏羲都與人族氣運相連，那原先的既定未來那場大戰……是了，應該與電視劇結局一樣，那時的「瑤池聖母」其實已經是命運了吧？所以才會爆發大戰，人王不想打、想收著打都不行。而最終即便人王獲勝，人間崩壞，他也活不了。
或許命運贏不了，但也不會輸。
這就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個紀元的老傢伙的手段嗎？
時宇覺得前路堪憂。
好在，不是沒有機會……
時宇深吸一口氣，看向瑤池聖母，「我現在能幫你什麼？」
「幫我，把嫦娥，找出來。」
「嫦娥？」完顏不破一臉詫異，「她不是在遠古，就被你放飛到月亮上了嗎？」
瑤池聖母搖搖頭，「前不久她來見過我，她回來了……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回來的，又是因為什麼，擁有了讓我都覺得恐懼的力量本源，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嫦娥，就是關鍵。」
「到底是不是嫦娥，我會查清楚的。」低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時宇回頭，人王正在從不遠處緩緩走來。他來到眾人面前站定，靜靜看著瑤池聖母，目光冷硬：「如果是你做的，驕傲如你，應是不會否認，還用出以身試毒這樣的苦肉計。我姑且相信你是無辜的。我會查明真相解決此事，在那之前，你好好保重自己。」
瑤池聖母正想說什麼，人王已經消失了影蹤，只有淡淡的言語在空氣中迴響：「你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瑤池聖母眼中亮起的欣喜光彩剎那間化作一片黯然。
時宇和完顏不破對視一眼，齊齊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