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日常(下)
逆轉況天涯的未來，到底應該怎麼做？
站在波平浪靜水清沙細的淺水灣海灘上，看著況天涯像孩子一樣赤腳踩水的時候，時宇在思考；坐在通往太平山頂的纜車裡，看著況天涯一臉驚嘆俯瞰山下風景的時候，時宇在思考；走在尖沙咀摩肩接踵的shoppingmall里，看著況天涯在各色美食服飾的店鋪間穿梭的時候，時宇在思考；吹著維多利亞港口微涼的夜風，看著況天涯對著兩岸的燈火璀璨目光迷離的時候，時宇在思考。
系統說，扭轉誰的命運都好辦，唯獨是況天涯，最難。因為要扭轉她的命運，讓她不會消失、不會被所有人遺忘，除了犧牲所有人、讓一切依照況天涯所知的歷史重演這一種方法，就只有對抗時空法則。時間法則和空間法則，作為混沌宇宙最基礎的大道法則之二，哪裡是那麼好對抗的？就算是大能者，對抗時空的力量都要付出沉重代價，稍不留意自己也要形神俱滅、順帶著被磨滅在宇宙中的所有痕迹，別說時宇這一個說是螻蟻都抬舉他的小小人類。
對抗時空法則，對抗時空長河……
這簡直就跟要一個幼兒園小朋友去解決載人航天難題一樣荒謬可笑。
時宇不禁嘆了口氣。
耳尖的況天涯在人聲嘈雜中聽到了身邊人的嘆息，轉過頭來，「你在嘆什麼氣？」一整天相處下來，兩個人也是變得熟稔了許多。
「沒什麼。」時宇抬起拎著大袋小袋的雙手，「就是感慨一下，果然女孩子都是一樣的，購物狂魔。」
況天涯忍不住臉微微一紅，「我……薪水發下來，會還給你的。」
時宇擺擺手，「是我拉你去買衣服的，再說這點錢我還是有的，就當企業福利、歡迎新人了。」說著瞄了一眼手錶，「時間也不早了，走吧，回去了。」
見她還戀戀不捨地看著水面燈光閃爍的渡船，時宇敲了一下她的頭，「以後日子長著呢，喜歡以後再來。」
「唔嗯。」略顯親密的動作，況天涯卻並沒有覺得反感。正反應，這種過去從未體會過的親昵交互，讓她感受到一種像觸電的**感覺，很想沉溺下去。
這，就是，朋友嗎……
爸爸，我好像，開始感受到這個時空的美好了……
溫和的陽光，美味的食物，靚麗的風景，熱鬧的環境，還有，朋友的陪伴……
況天涯揉揉頭，綻開一個甜美的笑容，三步兩步跟上了本就走得不快的時宇。
時宇側首看了一眼況天涯，正想說什麼，突然感受到手機的震動，掏出一看，頓時挑了挑眉。他示意況天涯停一下，接通了電話，立時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傳了過來：「時，時大師，救，救命啊！那些東西要殺我！求求您，我願意出三倍，不，五倍的價錢，快，快救救我！」
「……」時宇挑了挑眉，對著電話說道，「上次讓你帶回家的小木牌還在嗎？」
「在，在的！」
「拿上，然後躲起來，等著。」
時宇掛了電話，看了一眼況天涯，笑了笑，「介意回家之前陪我去賺個外快嗎，美麗的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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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剛剛走到半山腰的別墅外幾百米，就感覺一股森寒的陰風迎面吹來，遠遠看去整座別墅黑燈瞎火，漆黑的建築虛影佇立在黑暗裡，無聲無息的，就像是孤獨的守夜人。
「沒想到這貨的家還是聚陰地……嘖，這陰氣。」時宇砸吧一下嘴，拎著大袋小袋和況天涯慢慢走近前去。況天涯看著前方的漆黑暮色，扭過頭看了一下時宇，表情怪異，「你經常大晚上帶女孩子去鬧鬼的地方嗎？」
「很不巧，你是榮幸的第一個。」時宇止步側了側頭，嘴角微揚起，「你要是害怕，就在這等我。」
「……哼。」況天涯也不應他，只是繼續往前走著。
時宇搖了搖頭跟上。來到近前，只見別墅院門敞開著，陰風低嘯，隱隱聽得到嬰兒啼哭，庭院的花圃里橫七豎八倒了好幾個人，個個面色青紫呼吸微弱。時宇抬起手，一黑一白兩點微光在虛空追逐環繞，迅速形成一道陰陽太極圖，幾點清光自圖中飛散而出，落在地上各人的眉心上，下一刻，一縷縷黑氣從他們鼻腔中飄散而出，地上眾人的面色也慢慢有了一絲血色，呼吸也舒緩了許多。
「這些人是……」
「被煞氣入體了。不過已經沒大礙了，煞氣被我逼出，只是一時半會還醒不過來，醒來大病一場，卻也不傷元氣。」時宇隨口說著，一邊環視周圍，一邊拎著購物袋的掌心陰陽二氣流轉，一道太極圖由小而大飛起落在況天涯身後，慢慢隱沒無蹤。
況天涯隱隱有種不適的感覺，還未發問，時宇便道：「不用擔心，那是我的一道法術，護你心神。我比不上老闆娘在驅邪鎮鬼方面的專精，但我涉獵比她廣，什麼都會一點。初次見面我就通過望氣之法看出你的與眾不同，身上的靈力我和老闆娘加起來都比不上，有靈力護體，一般的妖魔鬼怪都近不了你身。不過小心總是無錯的，何況你是我帶著來的。」
況天涯怔怔看著進入工作狀態的時宇。如果說平日里的時宇是玩世不恭，面對朋友的時宇是溫文爾雅，那工作的時宇就是認真謹慎。這是一個奇怪的男人，但不得不說，也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
時宇把手中的大袋小袋交給況天涯，自己推開別墅門，映入眼中的是一個殘缺的法壇，上面陣盤碎裂，香燭冷滅，木劍斷折，符紙成灰，一個中年男人倒在那裡口鼻出血，眼見得出氣多進氣少了。
時宇撇撇嘴，「拘役的術式？修行不到家，還想著把嬰靈鎮壓了拘為己用，在聚陰地、而且還是人家的地盤搞這些，找死也沒這麼找的。」雖然這麼說著，時宇還是指尖聚起一點金光點在他的眉心。
「喂，你沒帶捉鬼的工具，真的沒問題嗎？」況天涯站在門外，看著從時宇踏入大門后就開始彌散的黑霧，還有越發清晰的嬰兒啼哭，不禁問道。
時宇起身，也不回頭，只是無聲地笑了笑，低低地自言自語：「這個世界的驅魔人，更多像是倚仗外物施法的修道者，但我可不是。我修的……」
「可是仙啊！」
玄之又玄的道韻出現在時宇身上，一雙深黑的瞳孔中陡然出現兩對顏色淺淺的陰陽雙魚，彷彿兩個小型的太極圖在眼中盤旋。他左手背於身後，右手並起劍指，黑白之氣在他指尖凝成一柄細劍。足下踏出八卦形，劍尖繪就兩儀令，時宇黑色的風衣飄揚而起，乾、坤、巽、艮、兌、離、震、坎八個黑白相間的字形落到別墅中四維四隅對應方位，龐大的太極圖自天穹落下，玄奧的八卦形從地面緩緩升起，轉瞬之間黑白色的光罩就籠住了整棟別墅。
二樓的某個房間角落裡，一個面色蒼白的肥胖男子褲腳濡濕軟倒在牆角，手持著一塊閃爍微光的半裂木牌，死死盯著面前被微光形成的光幕擋住的兩隻滿口尖牙、面容青黑的猙獰嬰兒，青紫的嘴唇哆哆嗦嗦地念叨著：「對不起，對不起……」
下一刻，虛空中延伸出黑白二氣形成的繩索，徑直套住兩隻嬰靈往外拉扯，嬰靈拚命掙扎嘶吼，尖利的爪子把地面抓出道道痕迹，但終究掙脫不開，很快就被拉扯出了房間去。
男子不敢起身，一直到看見門口走進來那個之前一直不怎麼瞧得起的年輕男人，方才徹底鬆了一口氣，眼前一黑地軟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氣。
「這兩隻，你會怎麼處理？」況天涯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了進來，站在時宇身邊，看著他掌心中被陰陽二氣囚困住還張牙舞爪的兩隻惡靈，忍不住問道。
時宇還沒答，地上那如死狗一樣的男人就爬起身，惡狠狠地大吼：「給我把它們滅了！我要看著它們，那什麼，魂飛魄散！」
時宇收手同時睨了他一眼，眼中的冷意讓男人倒退兩步。時宇沒有說話，轉身走了出去，況天涯看著男人撇撇嘴，急忙扭頭跟了上去。男人覺得有點丟臉，正想跟出去說幾句硬氣話，又聽到樓下幽幽的聲音傳來，在空曠的屋子裡回蕩，就像是煌煌天音：「一年內離群索居，每日早中晚念經，三餐素齋，忌殺生，遠女色，常行善，積德消業。不然，有什麼後果，別怪我沒提醒你。」
「還有，記得我的報酬，五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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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別墅，況天涯抬頭，來時的蔽月烏雲已經散去，瑩白的月光灑下來，地面一片碎銀。她看看身邊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人側臉，不覺就出了神。
「想什麼呢？」
「你還沒說你怎麼處理那兩隻小鬼呢？」
時宇嘆了口氣，「還能怎麼辦？本來是可憐的未生雙胞嬰靈，雖然搞事，但頂多損它們血脈關聯上的父親一點氣運和壽數，時日長久，因果償盡，嬰靈會自行消散去輪迴。結果被那傻x找人硬生生逼成『雙生煞』，怨氣盈魂，煞氣衝天，地府怕是也不收了現在……」
「……」況天涯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和黯然。下一刻頭就被時宇彎起食指敲了一下。她怒目看向時宇，時宇一邊假裝沒事發生地看向別處，一邊接過她手中的購物袋然後快步拉開距離，口中說道：「我還沒說完……接下來我得給它們念經三天凈化怨念，構建陣法清除煞力，然後才能引路黃泉，送它們去輪迴。這筆外快賺的是真特么虧死，以後再也不接了……」
一邊說自己什麼事都不在意，一邊又還是什麼事情都勞心費力嗎？
真是……傲嬌啊。
少女看著嘮嘮叨叨抱怨的男子，輕輕地笑了。
月色柔柔，正美好。
【作者題外話】：這幾天感冒，很不舒服，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