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神裔
傳說天地初開，陰陽初分，有一枚混沌之中孕育的樹種在陽之源萌發生長，其樹稱太始木。太始木一日萌芽，一日生葉，一日成木，一日發蕾，一日開花，一日授粉，一日結果，一日成熟，歷時九日夜，果熟蒂落，自果中走出一生靈，鍾靈蘊秀，集天地至陽至美，自稱神帝。與之相對，陰之源處生巨淵，淵不知其廣不知其深，稱幽無淵。幽無彙集混亂污濁之力，破滅至極反生造化，誕生一靈，匯天地至陰至濁，自稱魔尊。自此，神族與魔族正式宣布降臨世間。
天生宿敵，神與魔開始了千千萬萬年的對抗。由於神族來自太始木果實，數量稀少，魔族來自天地污濁之力源源不斷，神族一直處於下風。因此，神帝與神后出手，以神族軀體為藍本創造並培養了人族，用來作為底層士兵和炮灰，以緩和戰爭壓力。未曾想，人族的發展出乎意料，人族繁衍迅速，且雖是後天之體，卻擁有遠勝於神魔的創造力，族群很快壯大。
人族族群之中，有部分智者通過觀察學習神族，挖掘自身潛力，採納天地靈氣，逐漸開發出適合人族的修鍊方式，經過無數歲月，人族中開始出現堪比神族的強者，其中以稱為「三清」的三兄弟為首，自稱為超然凡俗的「仙」，全盛之時敢與神魔爭鋒。由於魔族的日漸囂張，神與仙開始聯合一同作戰。無數歲月的戰鬥，最終以魔族孤注一擲地攜幽無淵本源之力撞倒太始木落下帷幕。自此，魔族失去源地再也無法誕生，神族也由於太始木的枯死逐漸寂滅，仙眾雖然大傷元氣但猶有餘力，神魔亂舞的太古歲月終結，開始進入漫天仙佛的時代。
人族原為神族的下位種族，由於「仙」的出現，神族才逐漸正視人族的存在，但絕大多數仍舊是不將普通人族放在眼中的，通婚聯姻更是神族上層嚴令禁止之事。即便如此，行事叛逆之輩總有，意外非所願之事也不可避免，終歸還是出現了神與人交合誕下後代的例子。這些半神半人的存在，雖有部分神族血統，但神族卻不承認其作為「神」的身份，只能自稱「裔族」，且由於血脈壓制，裔族完全受制於神族，無法違抗，更無法擁有類似神族的天地權能。太始木枯死後，裔族雖不像神族般直接寂滅，但身懷神血終歸不免受到影響，族群在漫長歲月中慢慢人丁凋落，天地間逐漸不見了他們的蹤影。
「……卑下沉睡之中，未能及時察覺尊神到來，下屬更是冒犯尊威，實在是罪該萬死，請尊神……」
「別別別，沒那麼嚴重沒那麼嚴重。」時宇見這個系統掃描結果顯示可以單殺自己不費勁的男子一臉惶恐的模樣，再想到之前幽冥神殘念偶然間與他提前的太古之事，不禁感慨萬千，急忙擺擺手，「你先起來吧，別跪著了。」
「卑下怎敢！」喚作禹脩的男子依舊低垂著頭，不敢動彈。
「唔，別這樣啦，說到底其實我和你差不多的，我也不是純血神族，是幽冥神那傢伙硬生生把我的血統煉到現在這個樣子。你不用這麼誠惶誠恐的，神魔亂舞的太古早過了，時代變了就別搞這些了，來。」時宇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把他扶起來，結果……對面紋絲不動。
呃……有點尷尬。
禹脩依舊低垂著頭，「能行使神權者，便當得起禮神之禮，卑下不敢僭越。」
……好嘛，死腦筋。時宇無奈地抬起手，指尖一點金光輕點冥獨之形，「令：裔族禹脩，起身回話，不許再跪，不許自稱卑下，不許唯唯諾諾，不許叫我尊神！」
禹脩似乎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愕然地抬起頭，正對上時宇充滿促狹笑意的眼神，頓了頓，終於緩緩站起身，抱拳向著時宇作揖：「卑……禹脩遵命。」
「這就對了嘛，我最討厭古代的一點就是一大堆繁文縟節。」時宇拍拍禹脩的肩膀，「叫我時宇就好，我叫你老……禹大哥吧。」一方面是時宇確實討厭這種上下尊卑的東西，另一方面……有實力才配以高身份壓人，沒那實力還擺架子，遲早把自己給作死了，誰知道人家是不是發自內心的敬畏你呢？
「禹脩怎敢……」
「少廢話，就這樣！」
禹脩怔了怔，抱拳作禮，「禹脩還是稱呼您為公子吧。」
「……行吧行吧。」面對一個老頑固老古董，時宇頗有些頭疼。
「方才聽公子提到幽冥尊神，敢問尊神還在世間？可需要我等前去迎奉？」
時宇眼珠子一轉，「幽冥神本尊好像是超脫了，留下的那個不知道是殘魂還是什麼的傢伙，幫我煉完血統就把我踢出來了，現在也不知道在哪，他說他不想現身的話誰也找不到他，不用找了。」交淺莫言深，讓這裔族即使心懷不軌也還有點忌憚吧。
禹脩點點頭，「遵公子命。」
時宇擺擺手，又指著眼前的冥獨虛形問，「話說，禹大哥，你為什麼對著冥獨像反應這麼大？還有，這個神權到底有什麼作用？那傢伙就單把這玩意傳給我，也不說有什麼用。」
禹脩假裝沒聽到時宇對幽冥神的稱呼，斂容道：「回公子，神族自太始木生，承天之運，生而具備天賦神權。這種神權可以說是天道的認可和恩賜，實則是對應某一大道的法則碎片，掌一方神權便可某種程度上調動大道威能，且神權序列上下明顯，下位權能受制於上位權能，權能可自願轉贈，但轉贈權能便意味著寂滅。
族中典籍記載，幽冥尊神的神權為『死』，掌控萬物之死，神權掌控至極致甚至可以化身死亡大道，彈指之間萬物歸死。這也是太古時候神帝陛下屬意幽冥尊神掌管輪迴的緣由。『死』之神權乃是神族之中序列極高的神權，傳說中幾乎可與神帝陛下比肩，只是幽冥尊神生性寡淡，少與人來往，出手次數也屈指可數，所以知之其詳者甚少。我父親乃是最後寂滅的神族，自他寂滅之後，千百萬年了，我第一次重新感受到神族氣息，還是如此高位的神權，一時激動難以自制。」
掌「萬物」之死？而不是「生靈」之死？那是不是不是生靈其實也可以影響到？有點像……直死魔眼？……算了，xpc，估摸著我也達不到那種程度。
見時宇陷入思索，禹脩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七彩光暈籠罩起來的一個巨繭模樣物體，神識掃過，眉梢微微皺起：「這東西……慾望之力？居然有人可以御使慾望之力？看來這位，能被尊神看中，也不是那麼簡單……」
時宇從思索中回過神，見禹脩正盯著無極欲境造就的巨繭，笑問：「禹大哥，你覺得那個怎麼樣？」
禹脩收回目光，緩緩吐出一口氣：「精妙無雙，境界遠非我所能觸及。若是我被困住，也只能仗著我比公子多修行千百萬年的修為以力破之，純以心境意志，脫困無望。」
時宇得意地嘿嘿一笑。
「那其中，是何人？」
「靈山佛界，佛陀的弟子中號稱神通第一的目犍連。」
「不管是誰，壞我界棧規矩，更是驚擾公子，罪在不赦。稍後我親去靈山，找釋迦要個說法。」
時宇微汗。這一位，有點猛啊。一開口就是找如來要說法。
不過，他是太古年間活下來的，如來或許還是他晚輩？好像沒毛病。
「另外，」禹脩瞟了一眼一旁垂首跪著的三人，冷冷道：「這三人目無尊上，還意圖對公子出手，還請公子發落。」
時宇擺擺手，「不知者無罪，再說是我不知情違背界棧規則在先，他們又沒錯，有什麼好發落的？」
禹脩面色稍霽，輕輕點頭，轉身對著三人斥聲道：「還不拜謝公子！」
「拜謝公子大德！」三人面露喜色，雲端頓首急忙拜謝。
時宇揮揮手讓他們起來，又轉向禹脩，「禹大哥，裔族現在怎麼樣？」
禹脩閉上眼，微微搖頭，面露苦澀：「自太始木倒，神族逐漸凋零，終於在我父神死後，神族再不復存在。之後，初代裔族自我以外也慢慢失去神力而亡，由於我父神的神權乃是『封』，鎮封萬物，他臨死之前將神權作用於我身，令我受鎮封而時時長眠，因此我才能熬過漫長歲月。而如今……裔族經過無數個年頭的傳承，如今族內血脈中神血的比例已經十分之低，只有寥寥數人因返祖而出現神力，其餘多數人已與凡人無異。裔族向來繁衍困難，十對夫婦之中運氣好也只有一對能有子嗣，子嗣能否康健成長也常未可知，加上太古時期神族落於血脈中的禁令，裔族不可與人族有后，裔族如今，人口不過百餘，滅族，恐怕已然不遠……」
不能和人族結婚生子，那也就是說，裔族已經進行了千百萬年的近親通婚……能有後代、後代還能健康長大才有鬼了好吧？！！能活下來百多人已經是奇迹了好不好！！！
「宿主，你所持的神權序列極高，你可以嘗試以幽冥神權能持有者的身份，解除裔族血脈中的禁令。」系統在時宇心中說道。
「有道理哦！狗系統你終於做了件人事！」時宇眼前一亮。
系統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我特么提醒他幹嘛！
在禹脩疑惑、隨即變為震驚的目光中，時宇瞑目凝神，將身上接近純血神族的血統運轉，凝聚成指尖一點血光，只見時宇指尖一點，那一點血光落入虛空那冥獨的口中，冥獨之形頓時凝實起來，連周身毛髮瞬間都變得根根宛若真實。
「天道見證，以幽冥神神權令：奪裔族神族附庸之名！解裔族血脈禁令！歸裔族自由行止之權！」
虛空中，雷聲隱隱，冥獨仰天無聲咆哮，身形破碎成點點烏光，如同流星般飛向四面八方。
一點流光沒入禹脩身體，恍惚中，禹脩只感覺身上有一道枷鎖破碎，血脈奔涌如鉛如汞，身上的氣息漲了再漲，就在即將要如同決堤之水一般咆哮而出之時，突然間消散。禹脩眼神複雜，看著眼前摸索著下巴還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成功的時宇，雙膝轟然跪下，一旁的三人也是一般模樣跪在雲上，只是他們的神情更加不可置信，更加激動，連眼眶都含著淚。
四人對視一眼，對著一臉懵的時宇齊齊叩首，「禹脩/奚古/聿霖/聿澍，代裔族，叩謝尊上大恩！有生之年，尊上但有令，天池地淵，莫敢不至，屠道滅世，無所不為！有違此誓，血脈斷絕，魄散魂飛！乾坤共鑒！」
「誒……你們沒必要啊……」時宇無奈地搔搔頭，「我真沒這意思……」
「就在方才公子下令瞬間，屬下能清楚感覺到裔族血脈中枷鎖的崩開，從此裔族之上限再非昔日神族設定之上限，而是作為一個獨立種族，有著無限可能，神族血脈雖然仍舊對我們有影響，但已然微乎其微。」禹脩起身，對著時宇又深深作揖，「公子之舉，或是無心，於我裔族卻是無上大恩。如此恩情，禹脩作為裔族族長，若不能有所表示，本心有虧，道消不遠矣。」
「哎……行吧……那禹大哥，裔族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禹脩沉思片刻，「裔族仍舊以低調蟄伏為主，休養生息恢復元氣同時，適應血脈的新狀態。此後，或許會讓族中青壯結束隱居狀態，行走天地之間，鍛煉自身同時，繁衍血脈，壯大族運。」
「我覺得裔族還是不要鋒芒太露比較好，畢竟你們和太古神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很容易引起現在的仙界佛界的忌憚的。」時宇摸摸下巴說道。
禹脩點點頭，「屬下曉得的。」
「行，那你們忙去吧，我以後有空再去族裡坐坐。」時宇妖識掃過，發現白素貞已經醒了過來，雖然分身在那，也還是急著去看看她的情況。
「公子且慢。」禹脩看向老古和聿霖聿澍兩兄弟，嘴唇翕動似乎說了什麼，見他們紛紛朝他點點頭，對時宇說道，「目前族中百廢待興，屬下分身乏術，且讓老古與聿霖聿澍追隨在公子身旁以供驅馳吧。」
時宇擺擺手，「不用……」
「公子尊貴之軀，總不能事事親力親為，瑣事雜事都可交予老古。老古修為尚可，又常年操持界棧，行事處事以及見識方面，應該可以為公子提供許多便利，聿霖聿澍也可幫忙跑腿，公子莫要拒絕了。」
時宇想想也是，接下來還要去往凡俗，自己兄妹仨總不能啥都自己去做【其實就是都沒有什麼在凡俗生活的經驗】，有個管家外加倆打手，好像也不錯：「那好吧，以後就請老古和兩位兄弟多多指教了。」
「公子言重。」老古俯身作揖，兩兄弟抱拳。
「就這般吧，若有要事，老古知曉如何聯繫於我，天涯海角，我撕破空間呼吸便至。」禹脩抬手，將不遠處那個彩色的光繭招到身畔，再揮手散去從他到來便立起的阻礙外界探知的屏障，嘴角帶上一絲冷笑，「接下來，先去找釋迦聊聊好了。」說完，還沒等時宇說什麼，身形便攜著光繭遁入虛空消失不見。
「額……禹大哥就這樣去靈山，會不會出事啊？」時宇有點擔心。好不容易一條大腿，可不能就這麼gg啊。
「公子放心，族長的實力，在天界無論仙佛之中都是頂尖的，方才又有所突破，如今仙佛兩界加起來，明面上恐怕能與族長匹敵的不過一手之數。」老古笑道，「再加上界棧的規矩，是仙佛兩界一直認可默許的，他們犯錯在先，族長不會有事的。」
「仙佛兩界為什麼會認可界棧？」
「原因大致有二：其一是族長實力強悍，我們裔族也終究是太古之時神族的屬族，仙佛無法確定我們保留了多少神族的底蘊，仙佛忌憚，不敢貿然對我們下手，任何一方都不願意無端與我們衝突，免得另一方坐收漁翁之利；其二便是族長父神的遺澤了。」老古目帶崇敬，「尊神名『垣』，乃是太始木守樹人，身份之特殊，可見神帝不拜。太始木枯死之前，樹靈感恩尊神多年守護相伴，給予了尊神太始木的最後一絲本源，這也是尊神活到了神族最後的原因。尊神本可以依靠這一絲本源活過無盡歲月，但他卻最終用這絲本源救活了得自太始木的一片葉子，將之培養成木，稱為源木，我們也以尊神之名稱『垣木』。源木雖然喪失太始木的種種神異，但其樹葉卻仍舊具有部分聯通天道、感悟天機的效用，這效用對於那些屹立巔峰想要更進一步、特別是尋求超脫的存在來說，簡直是至寶中的至寶。奈何源木被尊神與裔族族運相連，也只有族長傳承了培養與摘取之法，仙佛兩界縱使搶奪去了，也無有作用，於是只能百年一次與裔族交易，這也就最終造就了裔族的特殊地位。界棧的建立和多年屹立，便是兩界對我裔族的示好之舉。」
時宇點點頭：「掌握稀有資源，武力值還高，怪不得這裡能成為中立區域。」
老古有點懵的表情表明他沒太聽懂時宇的話。
時宇擺擺手，「這不重要。老古，還有聿霖聿澍，你們過來，我有點事情想請你們去幫忙，你們就去俗世里……」
【作者題外話】：大章奉上，最近很忙，存稿又用完，接下來幾天可能暫時無更，最遲周末會恢復，各位讀者老爺十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