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乞丐夜宿古宅

第一章 小乞丐夜宿古宅

玉樹笙歌醉舞斜,武陽宮裏劍破邪。

青輝自合臨天下,山水無恆仙化蝶。

話說炎國弘帝征開春,陽安郡迎來了久違的艷陽天,陽河開凍,碼頭周圍的車船逐漸多了起來,春風輕柔掠過,人們感受到一絲絲的暖意。孟陽已經提起了貨籃沿街叫賣,籃子裏是今早在全福樓進的雲片糕,孟陽叫賣著,思緒卻回到了昨日。

孟陽是個流浪兒,從小由一名老乞丐撫養長大,老乞丐原本是京城大戶人家旁支的公子,姓孟,這一支在陽安郡世代做鹽商營運,萬貫家財。孟公子藉著祖輩打下的資業,生性豪放,是個撒漫財主,引得浮浪子弟皆投奔而來,無三千門客,幾百也是有了,銀子如流水般花銷,鮮衣怒馬,走狗擎鷹,習練拳腳,賭場上一擲萬兩白銀,風月場中一頂一的大爺。

幾年光景,家財敗光,門客散完,從翩翩的孟公子變成了沿街討飯的孟乞丐,暫居在城東廢棄的草棚之中,所幸之前災年流民遺棄的草棚甚多,也算是有個棲身之所。

老乞丐也是個奇人,富貴榮華享得,饑寒交迫也受得,同樣討飯,他比尋常乞丐多了幾份眼色,識得何為大富之人,年少時精通的音律又派上了用場,行乞時自創的蓮花樂,還能根據眼前的場面現場更改唱詞,捧得老爺們上下舒坦,賞錢比尋常乞丐常十倍有餘,老乞丐流落街頭花錢也是如流水一般,討得賞錢,喚其他乞丐一同吃喝,如同當年,只不過門客變成了眾乞丐,愣讓他在乞丐中混了個眾星捧月。

某一日還是中年的老乞丐在小巷撿到了襁褓里的孟陽,探探還有鼻息,抬頭看了看,艷陽高照,老乞丐嘆道:「想我當年投送也是在那大富之家,你卻投胎后被人遺棄在這小巷之中,罷罷罷,我也無兒無女,就收了你這義子,以後有某家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這兩天艷陽高照,否則那陰雨綿綿,你這小東西早就回陰曹地府報到了,又在陽安郡出生,給你取一個陽字,就叫孟陽吧。」於是陽安郡又多了個小乞丐。雖是小乞丐,老乞丐畢竟是大戶人家出身,見識仍在,卻從小教他識字健體,孟陽會背古文百篇,也練得一身矯健,老乞丐沒事給他講講當年的往事,孟陽比那尋常入蒙的同齡少年反倒多了幾分見識。

孟陽十歲那年,老乞丐那被酒色掏空的身子被積年逐漸入體的風寒侵蝕,一病不起,臨走之前,老乞丐把孟陽喚到身前說道:「孩兒啊,為父生來為富家子,金銀財物撒如沙,貧乏了之後,平時的相識卻沒有一個願意看顧我的,才知這銀子是不可少。本以為一人孤獨終老,誰想得十年前撿了我兒你,這也是咱們爺倆的緣分吧,我孟東平也有人送終。爹給你留下十兩紋銀整銀散銀,整銀現在交給你,散銀則埋在城外青屏山那顆老松向西的十步外土下。老夫自養了你,深知不能讓你一輩子要飯,因此每次討的錢,都留有富餘,這些年經常有叫花子試探為父,熟不知他們的手段可比當年我的門客差多了,如今我即將撒手西去,這幫乞棍難免要貪念為父的錢財,你且收著這紋,如有乞棍窺視你的錢財,可演好戲一出,將這紋銀交出,好保你平安。棺槨錢我已經付給城西棺材鋪的林老闆,這是憑據,憑此據可去找他安排為父下葬事宜。散銀,待無人跟蹤時取出,作為你的生意本,做點小生意養活家用,也讓為父心無挂念,未來的路,為父不能再幫你了,我兒你好自為之。」

孟陽聽罷淚如雨下,道:「父親大人,你我相依為命,兒還沒長大成人,還未給您盡孝,您怎這般狠心留兒一人。這銀錢兒不要,兒用這銀錢去找同醫樓的施大夫,施大夫號稱妙手回春,一定能夠把爹爹的病治好,待醫好爹爹,由兒來掙錢奉養您老人家。」

老乞丐聽罷眼中露出欣慰之色,拉起孟陽的手說:「為父的身體自己知道,當年年少荒唐,早已留下病根,又沿街乞討多年,風餐露宿,早就沉痾不治,你有這片孝心足矣。散銀,且不可全取用度,十分有一做本即可,豐年災年交替,餘下留着保命。為父有一計,你附耳過來。」

孟陽貼到父親的嘴邊,傾聽父親的指點。

「如此這般,你清楚了嗎?」

「清楚了!」孟陽答道。

「好,為父知那一般乞丐不是你的對手,但人單勢孤,年齡尚淺,為父囑託,必要用心執行。」老乞丐說罷面露微笑,眼神渙散,手一松,投胎去了。

孟陽原本流淚傾聽父親教誨,老乞丐鬆了手,孟陽感覺不對,抬起頭看見老乞丐以了無聲息,不由得悲從心起,又是一陣大哭,伏在老乞丐身上哭至昏厥。

孟陽轉醒之後,摸摸老乞丐早已冰冷,想起父親生前囑託,遂起身直奔城西而去,棺材鋪林掌柜也是個有信之人,接到孟陽報信,便帶着四個夥計,趕着馬車拉着棺材到舊草棚裝殮了老乞丐的屍身,給孟陽紮好孝帶,一路撒著紙錢,運往那城郊墳場安葬。

林老闆的馬車驚動了眾乞丐,從草棚子探頭向外觀看,發現是老乞丐去世,有些念及老乞丐多年的照拂,心有悲意,走出草棚跟着馬車給老乞丐送行。更多的是遠遠望了一眼,便縮回草棚里顧自己的事兒去了。還有幾個乞丐,互相打了個眼色,跟在送葬的人群當中,不住的打量著孟陽,眼睛滴溜溜亂轉,明著是不安好心。

安葬事罷,眾人散去,林掌柜帶着孟陽給老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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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了紙,對孟陽說:「孩子,天色已晚,咱們該走了,再給你父親磕幾個頭,便回城去吧。」

孟陽點點頭,看向父親的墓碑,上寫着京城孟氏東平之墓,心裏又一陣大慟,眼裏淚水奪眶而出,林掌柜拉着孟陽,起身返城。

下了山,林掌柜和孟陽分別,駕車而去。孟陽獨自走在路上,回想這老乞丐的恩情,也考慮自己未來的生活,「父親,孩兒一定出人頭地,讓我陽安郡孟氏再興。」想着孟陽攥起了拳頭,暗暗為自己鼓勁兒。

正在這時,突然前面閃過三個人影,孟陽定睛一看,原來是之前跟老乞丐一起討飯的三個叫花子,打頭的一位滿頭癩痢,人稱癩痢頭宋三,後面高個兒的叫麻桿老劉,矮瘦的叫卞乞兒。三人將孟陽圍住,孟陽警惕的後退了一步,問宋三:「你們想幹什麼?」

「幹什麼!」宋三一聲怪笑,「老丐頭兒瞞得住別人,可瞞不住我們哥兒幾個。老丐頭兒從來不留余錢兒,可自從撿了你,老丐頭兒請我們吃喝的次數都少了,討得錢可沒少,這些年下來,肯定是給你攢了不少,這回還有錢下葬,坐實了這件事。快!把老丐頭兒給你的錢叫出來!」說罷看向孟陽乞丐服上的口袋,裏面鼓鼓囊囊,一定是老丐頭留給他的銀子,想到這裏,宋三的眼光就更凶了。

「對,不交別說兄弟們給你來橫的!」說這麻桿老劉捲起了破破爛爛的袖子,露出沾滿黑泥的拳頭。

「哼!你小子要不交,看到那片林子沒有?那就是你的埋身地!」卞乞兒一陣怪笑說道。

「跟這小子廢什麼話,他要不交,宰了他,錢還是我們的,直接扔到林子裏喂野狗,爺爺我可是管殺不管埋!」癩痢頭說着發了狠,舉手奔著孟陽抓來。

孟陽一矮身,一拳打在了宋三的臉上,這一拳可不輕,別看孟陽才十歲,但老乞丐不曾讓他餓著,每天還帶他健體,舉石頭,一身力氣和十八歲的青年也不差太多,這一拳打的宋三是鼻口竄血,仰面栽倒。

這是那二人也動起手來,孟陽躲過老劉的一拳,剛想還擊,雙拳難敵四手,背後被卞乞兒踹了一腳狠的。

背後劇痛襲來,這乞丐打架搶地盤是常事,老乞丐仗着自己討錢的本事,平時不參與打鬥,這些討錢少跟着老乞丐混的,也知道吃人嘴短,因此打架格外賣力,也都有把子氣力。

孟陽心想戲演足了,此地不可久留,說不定還有幾波窺視父親遺產的乞棍,真要被圍住了,說不定小命就丟在這了。

「欺我年少,待我長大成人,你們這些渣滓我必殺盡,一個都不剩。」想了許多,實際才轉瞬光景,孟陽咬着牙,借卞乞兒這一腳之力向前一竄,奔逃而去。

「追!別讓這小子跑了!」宋三捂著臉喊道。

奔走時,孟陽悄悄將乞丐服的口袋拽了個大口子,紋銀就放在這個口袋之中,幾步之後,紋銀掉落,孟陽假裝不知。

老劉眼力好,搶先一步將紋銀攥在手中,停止了追逐,低頭詳看。

宋三奔過來一把奪過,老劉措不及防,剛要發火,一抬頭,看宋三兇狠的目光,想到他快要成為丐頭兒,以後還要看他的鼻息,不敢和他對視,又把頭低了下來。

卞乞兒這時也停止了腳步,也朝銀子看去。

「小子,別光顧著跑,你看這是什麼!」宋三把銀子高高舉起,得意洋洋的喊道。

「啊!我的銀子,還給我!」孟陽假裝大驚失色,「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沒了它,我如何生活。」

宋三更加得意的說:「什麼留給你的!老丐頭兒嗝屁了,以後我就是新的丐頭兒了,這本來就應該是留給我的,你小子剛才打了我,看在爺爺財權兩收,就不和你計較了,也算是給老丐頭兒一個面子。」

「無恥!」孟陽氣的身子一上一下的起伏,呼呼喘著粗氣。

「混賬小子,還敢罵你爺爺我,不想活了是吧?告訴你,以後不許你在陽安郡里討飯,讓我看到你敢討飯,我便打折了你的雙手雙腳,讓你生不如死,聽見沒有!」宋三面露得意,原來這就是丐頭兒的威風啊,真讓人上癮。

孟陽急得直跺腳,道:「宋三,我父親向來待你不薄,你這麼對我,我餓死了,你不怕我們爺倆的冤魂來找你復仇嗎?」

宋三本想再放幾句狠話,再將孟陽擒住,仔細搜身,看看還有沒有私藏,沒來由的後背一涼,他以為是老丐頭兒的陰魂過來了,嚇得他一縮脖,語氣鬆動了一些,說道:「這個就是老丐頭兒給我這個新丐頭兒留下的財產,與你何干?總之以後不許在陽安郡乞討,至於說你怎麼活,又干老子屁事,滾!」

「讓你小子脫離了乞丐堆,以後就活不長了,也沒有人會拿你這個老丐頭兒的兒子與我說事了,」宋三心想,「我宋某人大才,你這毛頭小子哪裏懂得。」

孟陽轉頭邊跑,心道:「我父親臨終前囑咐之計,果然有用,我是從乞丐堆里脫身了,剩下的路,就由我自己走了。」

這時候卞乞兒湊了過來:「老大,這銀子起碼,您拿三兩,我和老劉一人一兩,咱們分了吧。」

宋三聽罷一腳將卞乞兒踹倒在地,「怎麼着,老子的銀子你也想分,你算老幾?這是老子一個人的,聽懂了沒有,你也不想討飯了是吧?」說罷哼著小曲兒往成立走着,孟陽他根本沒看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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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兒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眼神兇狠的看着宋三。麻桿老劉這時從後面拽了他一把,給他使了個眼色,搖搖頭,卞乞兒看了看宋三的背影,偷偷朝地下啐了一口。「他娘的,走着瞧!」

「老劉,剛才我怎麼感覺背後涼涼的,是不是老丐頭兒找咱們來了吧?」卞乞兒說道。

麻桿老劉臉色一變,剛才他也感覺到陣陣涼意,他心裏也慌亂了起來,但是沒有說話,反而是拽著卞乞兒加快了腳步。

離孟陽和宋三爭鬥之處一裏外的樹林里,一夥黑衣人正在和一群金衣人廝殺,身穿黑衣的用的是一種陰寒掌法,揮手間有陣陣寒氣透掌而出,那寒氣竟然是黑色的。而身穿金衣的這撥人,則用的是劍法,劍上金光四射,如一個個小太陽般,那寒氣與金光碰在一起,同時消融。

「姓龍的,別以為你們人多這件事就完了。我們摧心堡副堡主墨古湖已經帶人向陽安郡殺過來了,就算現在那東西在你手裏,早晚也是我們的!」領頭的黑衣人掌法不停,邊進攻邊說道。

「哼!一個小小的副堡主,也敢拿出來獻醜,不怕你知道,我們金龍閣也有高手馬上抵達陽安郡,到時候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金衣領隊手中劍毫不示弱,氣勢上卻弱了下來。

「機會到了!」黑衣人說着捏碎了手中暗藏的黑色晶球,向金衣人打來,一股黑氣噴薄而出,裏面似有人在哭嚎。金衣人首領好像還在思索著黑衣領隊的話,猝不及防,被黑氣正中胸口,那黑氣擊中之後並未消散,而是凝聚在金衣領隊的胸前,不斷地翻湧。而邊緣的黑氣則繼續向前,衝出一里多地才消散,黑氣的邊緣消散前正好將宋三等三人籠罩其中,宋三等人感覺的陣陣涼意,正是怨魂晶黑氣,只是極其稀薄,無色無形,只余些許陰寒之力。

「怨魂晶,你們這次竟然是帶着怨魂晶來的,」金衣領隊吐了一口鮮血,不敢懈怠,一個直刺,金光變成了一把金劍向黑衣人刺去,黑衣人彷佛早有準備,一側身躲了過去。金衣領隊一個唿哨,一眾金衣人匆忙退去,黑衣人手一揮,帶頭向前追去,他沒有看到,金衣領隊嘴邊的冷笑。

孟陽這時已經跑出地,突然發現前面有二十幾個人在路上站立,孟陽一驚,想反身回去,又想到宋三他們在後面,孟陽停住了腳步,心中快速思考該如何破解眼前的局面。

這時對面的人也看到了孟陽,向他打起了招呼,「小孟子,是我,你李叔。」

孟陽細看,原來是乞丐堆里的第二年長乞丐,渾名李二狗。

「李叔,我沒錢了,都讓宋三拿去了,你想要錢找他吧。」說着孟陽向後一指。

「唉,小孟子,你當你李叔像宋三那個混賬,連老丐頭兒給你的錢都要?」李叔說着伸出手,裏面大錢,「我們幾個老弟兄,都受過老丐頭兒的恩情,就說我吧,當初要不是老丐頭兒請大夫給我抓藥,我早死在當年那場瘟災里了,在這兒的這些弟兄,都是你的叔伯,知道宋三他們沒安好心,肯定回去找你搶老丐頭兒的遺產,我們幾個老了,不中用了,就是想給你幾個保命錢。」

「李叔……」孟陽沒有想到,李叔他們會是為這事在這裏等他,心裏不由得一陣溫暖,也為自己剛才的猜測而感到難為情。

「別說了孩子,」另一個老乞丐說,「我們的蓮花樂都是老丐頭兒交的,人老了,使力氣的事做不了,多虧老丐頭兒教我們唱這小曲,每天還不至於餓死,這是我們的心意,當作你的本錢,收下吧。」

「是啊,收下吧!」眾人說道。

這時候李叔已經用一個破口袋將每人手裏的銅錢收做一袋,塞到了孟陽手裏。

「快走吧小孟子,以後做點小本生意,好好養活自己,別像我們,每天討飯度日。天也不早了,待會兒城門關了就壞了,快回去吧。」

「這錢我不能要,」孟陽說道,「這個是各位叔伯省下來的錢,自己都不夠用,我不能收。」

不等孟陽說完,李叔他們已經轉身向城裏走去,李叔邊走邊轉頭向孟陽說:「小孟子,你李叔我們幾個老東西給你這幾個大錢,也餓不着我們,現在是豐年,家家有餘糧,是好日子,你也要努力,攢點家底,到時候套房媳婦,給你們老孟家留個后,這才算對得起老丐頭兒。快跑吧小子,待會兒宋三他們上來了,你這錢也護不住,別讓我們幾個老傢伙的心意白費。」

孟陽還想說什麼,但沒有再說,把感動藏在心底,收好錢袋快速向城裏跑去。

草棚是不能再回去了,孟陽知道回草棚宋三有萬般整治他的辦法,只有另尋一處棲身之地。陽安郡南城有一所凶宅,平日裏路人到了那裏都是繞路走,無處可去的孟陽,在回來的路上已經打定主意到這個凶宅暫住兩天。

說話間到了凶宅外面,孟陽仔細打量著這凶宅,實為一個莊園,高牆深院,之前的主人非富即貴,只是不知為何雜草叢生,荒廢如此。想到這裏,孟陽搖搖頭,這不是他考慮的事,想罷他尋着兩牆夾角雙腿借力,幾個起落,一個鷂子翻身,落入莊園之中。

進入莊園,發現內部重門巷深,雖破敗不堪,但依稀能看出景緻錯落有致,亭台樓閣,曲折清幽。莊園凶名在外,此時臨近日落西山,孟陽看着裏面黑洞洞,也有些緊張,不敢深入,只是尋找到門房,撬開門鎖,輕輕的合上門,在門房角落裏蜷曲入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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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生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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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乞丐夜宿古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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