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情存為的 義烈是幽

第六回 情存為的 義烈是幽

又過了約50年。

公元200年左右,時間還在漢朝,因緣際會,姬都第六次入世。

這一次,他落在塵世中的一耿姓人家,其父為其取名曰「的」,因此稱為「耿的」。耿的出生時左手背上由一朵桃花記,見者均異之,不知其故。

耿姓原本出自姬姓。周皇室封姬姓親屬於耿地,后建立諸侯國為耿國,春秋時被晉國所滅。原耿國公族多以原國名「耿」作為自己的姓氏。

耿的父很早便犧牲於戰場,耿的只與母親相依為命。但他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為人慷慨多謀略,有將帥的才能。

公元218年,漢朝廷在西域設置戊己校尉,任命18歲耿的為戊己校尉。因西域苦寒,耿的在京城洛陽內安頓好母親,獨自一人赴任。

校尉是中國歷史上重要的武官官職,戰國末期設有此官,秦朝為中級軍官,漢朝時達到鼎盛時期,其地位僅次於各將軍。

戊己校尉受西域都護節制,西域都護是漢王朝中央政府派遣管理西域的最高軍政長官。戊己校尉主要負責協助西域都護掌護西域諸國及屯田事務,戊己校尉單獨設府,有府丞、司馬、候等屬官,所領吏士亦任征伐,秩比二千石。

西域約有近四十個小國,這些國家多以城郭為中心,兼營農牧,少數國家逐水草而居,糧食仰賴鄰國供給。西域諸國語言不一,互不統屬,由於自然條件的限制和其他原因,每國的人口一般只有幾千人到兩三萬人,最少的僅有幾百人。

車師國夾在漢朝和匈奴之間,地理位置險要,是南北疆溝通的要衝,屬於兵家必爭之地。車師國包括前部、後部、東且彌、卑陸、蒲類、移支六個部分,為車師六國。耿的的校尉府設在車師國前王庭。

在車師的西方與北方是游牧大國烏孫和匈奴(後期是鮮卑),其主體是歐羅巴人種的中亞兩河類型。南方的樓蘭,尼雅等地則是古老的地中海人種,各國之間還有一些四處遊盪的羌族裔牧民則是蒙古人種。所以車師居民有着黃白混血,但以歐羅巴人種為主的血統結構。

它曾數度歸漢又背漢,三年之內的三場大戰,歸漢了三次。公元74年,竇固率兵進擊車師,大破匈奴,車師國重新依附了東漢王朝。不料,第二年匈奴又以兩萬騎兵大舉進攻車師,無奈的車師人再次背漢,反而與匈奴組成聯軍攻擊漢軍,致使漢軍幾乎全軍覆沒。第三年,東漢再派七千餘人進擊車師,在交河城的戰鬥中大敗匈奴,車師又再次依附了漢朝。

耿的接到任命,帶五百隊伍星夜兼程趕往車師國。車師古道的山谷風景絕美卻寸步難行,喜怒無常的氣候、怪石嶙峋的山路和奔騰的大河,時刻阻礙著隊伍的前進。

到達任所,耿的送文書到烏孫等近四十個周邊諸小國,顯示漢朝廷的威望恩德,車師、烏孫等國的國王都非常高興,派使者向朝廷進貢名馬。

此時,北匈奴人被大漢將軍霍亮的氣勢所懾,數年不敢進犯,漢匈戰爭暫時劃上休止符。霍亮所立的南匈奴主,即蕙的兒子,一直與漢朝和睦相處,對漢朝稱臣。但南匈奴與北匈奴不睦,連年戰爭,互有勝負,因此南匈奴請求漢朝出兵滅北匈奴。

耿的上任后的第二年二月,北匈奴單於派左鹿蠡王率領兩萬騎兵攻打車師國。耿的派司馬領兵三百人前往援救車師,途中遭遇北匈奴大軍,因寡不敵眾,全軍覆沒。於是北匈奴打敗車師國后,繼而攻打漢地金蒲城,從此漢匈之間的戰火再度點燃。

第二年耿的被朝廷任命為竇憲的屬員,與北匈奴人交戰。竇憲是大司空竇融的曾孫,其妹為章帝皇后,皇帝任命竇憲為車騎將軍。耿的在戰前動員部下慷慨陳詞:「宜將匈奴懸頭槀街蠻夷邸間,以示萬里。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二月,竇憲派耿的與耿秉各率四千鐵騎、協同南匈奴王率萬騎從朔方雞鹿塞出兵,大軍在蒙古西部的涿邪山會師,與北單於在蒙古稽落山作戰,大破敵軍,敵眾潰散,北單於逃走。

耿的整軍追擊,直到私渠比鞮海,共斬殺名北匈奴王以下將士一萬三千多人,俘獲馬、牛、羊、駝等百餘萬頭,來降者八十一部,前後二十多萬人。耿的和耿秉遂登燕然山,去塞三千餘里,主帥竇憲令當朝文人作燕然山銘,刻石勒功,彰顯後世。

因北單於已逃向西方,北匈奴人心離散。這時,南單於上書朝廷,建議乘機消滅北單於,然後,南北匈奴合併歸漢,漢朝廷同意。南單於在耿的部隊的幫助下,大敗北單於,北單於受重傷,遁逃不知去向,北匈奴國遂亡。

耿的平定了北匈奴,從此威名大盛,北部邊境也逐漸安寧,他們遂撤回至西域邊境。巧合的是北匈奴殘餘部分也向西逃至西域地區,鮮卑人乘機遷入匈奴故地,北匈奴余部歸附鮮卑,鮮卑由此日盛。

耿的回到交河城中的校尉府後,每日操演軍馬,早晚巡邊戍境,監督屯田,不敢有絲毫鬆懈。

五月某日,耿的帶領五百軍馬出城操練,訓練完畢已是臨近中午,有序回城。在城門入口處,人流擁擠人聲嘈雜,一匹軍馬突然受驚,長嘶一聲,掀落了馬背上的都尉,踢飛了路邊一名帶面紗女子手中的竹挎籃,籃內的烤羊肉和饢撒落於地。

面紗女又氣又怒,抬手拔出正坐在地上嗷嗷喊痛都尉腰上的佩刀,反手一招白蛇吐信,刺進了戰馬的肚子裏,直至沒柄,馬短鳴數聲,倒地撲蹄不已,都尉見狀嚇得半死。

漢朝多次攻打匈奴,派14萬匹戰馬出關,回來的不到3萬匹,戰馬的損耗極大,所以當時戰馬稀缺。朝廷實行「復馬令」,規定凡是民間養殖馬匹者,可以免除家庭三人徭役。騎兵更是倍加愛惜馬匹,不惜讓一匹馬一天吃掉12個士兵的口糧。

都尉顧不得疼痛,摘下馬背上的長槍,刺向面紗女子,與她拚命。面紗女子絲毫不怕不亂,揮刀迎戰持槍都尉,刀法精妙,一刀快似一刀,連綿不絕,招式穩紮穩打密不透風。都尉本是騎兵不善於步戰,漸難於招架。

耿的等人趕到,命親兵隔開了二人,下馬詢問緣由,命親兵採買烤羊肉和饢賠予面紗女,命都尉騎他的坐騎把死馬拖回軍營。然後驅散眾人,他一人親自步行護送面紗女和隨行人員回城中民宅。

西域地區的民宅有異於內地,戰亂頻仍使民宅像堡壘,厚圍牆皆是三米高牆,圍牆上無窗,門是厚重的大木門,厚木門上留有一平時進出的小門。

面紗女在其隨從人員簇擁下,伸右手叩門。耿的遠遠地站在後面,猛然發現她的右手手背上有一個桃花記!他驚喜交加。

「且慢!」他慌忙大喊一聲,眾人皆回頭看他。他剛想詢問面紗女,小門從裏面打開了,眾人一哄而進,不再理他。耿的忙舉起左手,將同樣的桃花記示於她們。在關門的一剎那,面紗女回頭一望,瞬間也看到了他左手上的桃花記,然後木門就關死了。

耿的孑孓獨立,目之所及皆為高牆和木門,悵然若失。環顧四周,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眾蒼生皆在世間忙忙碌碌,但彼此之間卻毫不相干。此時耿的雖身處鬧市卻突然間倍感孤獨。

他信步登上旁邊一家三層酒樓的最高處,極目遠眺,遠處的沙漠、戈壁和藍天盡收眼底,夾雜在勁風中的沙粒飛打在臉上,心情略略平復。

等他收回目光,眺望近處時,卻又喜又驚,喜的是對面就是面紗女家,從這裏向下看,可以居高臨下地看清面紗女家裏的庭院,大聲說話的聲音都清晰可聞,驚的是對面二樓的一間窗戶里,面紗女正在窗內定定地向上看着他。

目之所及,心之所向,耿的舉起左手,將桃花記示給她看,對面二樓砰地一聲把窗戶猛地關閉了。

從此以後,每天出完早操,耿的都要繞到這家酒樓,獨上三樓,坐上一小會兒。有空的時候,他也常過來,一個人一壺酒,自斟自飲,坐上很久。但是每次只要看到他來了,對面二樓的窗戶就關上了。

每次日落西斜之時,陽光東射,耿的常常看到一個人影映在窗戶紙上,對着窗戶或端坐或佇立,雲髻峨峨。

如此兩月有餘,酒家已經習以為常了,單獨給耿的設了一個窗戶正對的房間,平時不對外人開放。耿的每去獨酌,打開窗戶,對面的窗戶則一直關閉。他看着左手背上的桃花記,恨只恨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八月末,北匈奴遂轉而聯合鮮卑進攻處於最前線的邊城,收到邊城守將求救文書,耿的立即率領三百人的先鋒隊直撲過去,於夜間突襲北匈奴營地,北匈奴騎兵四奔逃散。但天亮后,北匈奴去而復返,他們的反攻很快開始了,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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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地展開一次又一次的攻城戰,但每次都被耿的率領着漢軍打退了,直至天黑匈奴才退。

耿的認為要變被動為主動,否則明天匈奴還會來。於是在夜間帶領精壯十八騎獨闖敵營,耿的飛馬在前,前中后各六騎。他們在刀鋒箭雨中直撲向指揮營帳,砍死敵指揮使,放火燒了營帳,敵軍大懼潰敗。

耿的身中六箭,尚有餘息,伏於馬背,搖搖欲墜。眾將將其綁牢在馬背上,拚死送回城,轉送回將軍府中請名醫治療,另派別將守邊城。敵軍也失去指揮使,暫時不再回攻。

十月,耿的箭傷漸愈,北匈奴的戰事暫無消息。正自無聊,不自覺地信步走進了那家酒樓。酒家突見耿的到來,歡喜和恭敬異常,百姓早已知邊城一戰中耿的的威武和神勇。讓上三樓專室,濁酒一壺,自斟自飲,開窗眺望遠近,漸覺開懷。

忽聞對面箏聲輕響,對面二樓的窗戶開了。耿的趕緊移目觀望,一個穿淺紫色襦裙的女子立於窗前,透過窗戶望着他。

紫衣女子看見他,在二樓窗戶內對他行了一個萬福禮。耿的見她漢人模樣,髮髻巍然,眉如墨畫,鼻如懸膽,俊眼修眉,睛若秋波,顧盼神飛。攘袖見素手,皓腕約金環。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體,珊瑚間木難。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還。雖觀之忘俗,但時隔多日,隱約不似以前的面紗女,他遂拱手道歉,起身欲關窗。

此女子緩緩舉起了右手,將手背示於耿的,那手背上面赫然是一朵艷麗的桃花記!耿的驚得差點掉到窗下,他也將左手背上的桃花記示於此女子。

此刻,曠世持久不變的兩朵桃花終於在一千一百年後見面了!耿的的記憶如泄洪閘口的水流一樣奔涌而出,一瞬間,情難自抑,淚流滿面。

紫衣女子坐於箏前,從容典雅,信手拔彈,箏聲淙淙。先一首《歸去來》,再一首《出水蓮》,又一首《高山流水》,一聲聲古意蒼蒼,餘音裊裊,彷彿穿越時空的韻律直擊他的心靈。

耿的留意傾聽,擊節附和,不覺忘形。

酒家聽到連續的拍案聲,推門進來。對面二樓的箏聲嘎然而止,窗戶也立刻關上了。耿的惶然,問酒家:「對面是誰的府邸?」

「鹽商和酒商尉遲山大人家。」酒家回答。

「複姓尉遲?他是於闐王室?」耿的問,他知道於闐國的王室姓尉遲。酒家點點頭。

「彈箏之人卻是何人?」耿的問地有些心虛。

「哈哈,那是我家三小姐,文武雙全,文和武在本地均沒有敵手。各國的巴郎子都雲集在此地爭睹芳容。」酒家驕傲地回答,絲毫沒覺察出耿的的心虛。

「什麼?你家是何意?」耿的有點奇怪,問。

「這個城內所有的大店鋪都是尉遲家的,本酒樓也是尉遲家的物業。」酒家輕描淡寫地回答,卻讓耿的大吃一驚。

這時有人敲門,店小二抱着一個挎籃放在桌上,說:「尉遲府剛送來的,吩咐立呈耿將軍。」

耿的首先一眼認出這個挎籃就是那天被軍馬踢過的籃子,雖經修補但斷痕依舊。籃里裝着一個小酒罈,店小二打開封口,室內頓時酒香四溢,似玫瑰花似葡萄的香味瀰漫滿室。

「此酒是西域最名貴的陳年葡萄酒,沒有之一,名曰「月夜美人」,尉遲府中極少將此美酒贈與他人。上一次見到這酒還是尉遲府中大小姐出嫁之時。」

酒家邊介紹邊讚歎邊把酒斟到碗裏,瓶很小,酒只盈盈一碗。酒家又從竹籃里拿出一個裝滿碎物的濕布袋,將酒碗放在上面。

「此為何物?」耿的指著布袋問。

「碎冰。」酒家答。耿的心中暗暗吃驚,西域天乾物燥,十月氣溫似火,冰塊極珍貴且往往有價無市,無處購買,想必這冰的價錢已經超過酒了。這尉遲家出手闊綽,必定生活極其奢靡。

耿的細看葡萄酒,恰似揉碎含霜黑水晶,春波灧灧煖霞生,甘漿細挹紅泉溜,淺沫輕浮絳雪明。他一口全部咽下,只覺一股冷冽甘甜幽香立即縈繞於體內,舒適無比,他從未飲過如此美妙的液體,奇妙無比。

耿的不知道,在幾十年後,一個叫孟佗的地方官,用了一斛(二十升)葡萄酒,買通了皇宮內十常侍之首的張讓,就獲得了涼州刺史的官職,這就是著名的美酒換刺史事件,可見當時葡萄酒的稀有和珍貴。

店小二收拾竹籃、酒罈和冰袋,退出房間,酒家侍立旁側。

「此女子何名?」他繼續問酒家。

「回將軍,三小姐名幽,年芳十九。」酒家盯着他看。

「哦。」耿的含糊地點點頭。

他突然想起一個貌似很可怕的事情,急忙問:「剛才那壇美酒價值幾何?」然後摸摸口袋裏的碎銀,應該是不夠。

「那是尉遲府中贈送,承蒙將軍不棄,親自品鑒,榮幸之至,不敢破費!」酒家回答。

「不勝感謝!替我謝謝尉遲府中贈酒之人。」耿的放下心來,臨走時打趣道:「以後來此飲酒,尚需酒錢否?」

「豈敢,豈敢!」酒家邊答邊送他出門。待他上馬離去,酒家滿眼笑意,低聲自語到:「美酒已出,尚惜酒錢乎?哈哈,哈哈。」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從此以後,每次他在酒樓獨自久坐,箏聲總會如期而至,輕靈地從對面飄來,那箏聲有時如泉水叮咚,有時如走馬搖鈴,有時又如橋下潺潺流水,有時也如群鳥飛過時的清啼,輕輕地觸動他的心弦。

每當喧囂的鬧市逐漸安靜,溫暖的燈光在夜色中溫柔地閃爍時,箏聲總是陪伴着他,箏聲既有遲速合度的錚錚鏜鏜和慷慨磊落,又有不疾不徐的纏綿柔美和空靈悠遠。耿的每每聽得扼腕,心中既澎湃著萬丈豪情又洶湧著兒女情長。

忽一冬日下午,耿的出城訓練歸城后照例到酒樓坐一坐,未聞箏聲,但見酒家形色慌張。

他細問之下才知幽的父親,大鹽酒商尉遲山昨日從於闐國回車師國的歸途中,消失不見了,尉遲府中徹夜慌亂。

「走北路還是南路?」耿的問。

「北路。」酒家回答。

耿的思索片刻,說:「你馬上去尉遲府中,通知他們派三個尉遲山親近之人騎馬在西城門等候,半個時辰后與我匯合。」耿的上馬飛奔回府,點齊一百名騎兵出發。

在西城門,酒家早已帶着三個騎馬人在等候,一一引薦,他們是尉遲的大兒子,大女婿和幽,耿的沒料到幽也來了!

「從於闐到車師要經過渠梨國,在渠梨國之前只有一條路,從渠梨國開始分成三條路,都可以到達車師。最有可能是在這一段路上遇土匪,匈奴或野獸。今天我們沿着這三條路反向搜尋,最後在渠梨國匯合。」耿的對眾人分析,眾人點頭。

「今分三隊,每隊30名騎兵負責搜尋,3名騎兵負責人馬糧草,尉遲家人1人負責接洽,我們與尉遲本人均皆不識,由你們負責識別辨認接洽。出發!」耿的手一揮,三隊人馬進入三條道路,向渠梨國疾行。

幽跟隨在耿的隊伍中,她依舊帶着面紗,騎術嫻熟,身手矯健,不需特殊照顧,耿的漸漸放心。

商路崎嶇,行人極少,眾軍馬魚貫而行至一處荒涼隘口,忽聽有微弱呼救和呵斥聲音,眾人循聲搜索,找到一商隊,正被一群匈奴兵卒圍困,眾人集團衝鋒驅散匈奴。

幽飛馬奔過去,「危險!」耿的大喊一聲,趨馬護衛,見一顆石頭彈丸飛向幽的頭部,情急之下,他來不及多想,揮左手去擋,彈丸穿透其左手背。

幽下馬抱住一人大哭,此人已中箭,奄奄一息,是尉遲本人。耿的見此人身高八尺,蒙古面相,連腮鬍鬚,孔武有力。

耿的檢查一下他的傷勢,看似兇險實則無憂。原來他們遇到匈奴劫掠,拚死搏鬥才僥倖逃生,但貨物悉數被搶掠。耿的一邊安排人去渠梨國接應另外兩隊人馬,一邊安排兵卒運送尉遲回歸車師國,幽在一旁照顧。

自此,耿的的箭傷又多了一處,桃花記被匈奴的彈丸擊穿,他也與尉遲一家熟悉起來。每次耿的在店內獨酌,幽或在對面撫箏為伴,或親赴酒樓與其共飲。

黃昏,二人徜徉於棗樹林中,耿的把這幾世的故事慢慢講給她聽,幽驚奇不已難以相信,但見二人桃花記儼然,遂半信半疑。

二人齊舉左右手,兩朵桃花記岸然同現。耿的熱血沸騰,伸開來雙手,對着幽說:「我想抱一下。」

「現在?」幽看着他,目如朗星,看看左右無人,撲進耿的懷裏,千年的桃花終於並蒂!

從此,耿的每次出征時校尉府中的印信皆由幽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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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保管。他終於放下心來,因為每次出生入死,不知能不能活着回來,他總是擔心印信被盜用,特別是如被匈奴獲得,可能耽誤國事。

第二年六月,西域的焉耆和龜茲兩國攻打西域都護陳睦,陳睦全軍覆沒。北匈奴的軍隊則趁機在疏勒城包圍耿的。

匈奴二萬人突至,以為可以速勝,但久攻不下,遂轉而堵絕城下溪流,意圖圍城。耿的守軍只有五百人,敵我對比懸殊,無法突圍。通過挖地道偷派出信使范羌去城外搬兵求救。

幾日後,溪流斷絕。眼見城中缺水,耿的命令在城中掘井,挖十五丈,仍不出水。官兵焦渴睏乏,甚至擠馬糞汁來飲用。耿的白天親自帶領士兵挖井運土,晚上跪拜蒼天祈求井水。第二天,再挖深一米,泉水果然噴涌而出,眾人狂喜,高呼萬歲。

耿的命官兵在城牆上潑水給北匈奴人看,北匈奴人感到意外,於是開始撤兵但旋即返回。

此時正值漢朝舊皇帝去世新君未立之時,朝廷亂成一團,無人顧忌耿的搬兵書信,竟未派兵救援。耿恭久等不見消息,只能組織士兵進行自救。

車師國王的夫人的祖先是漢人,經常暗中把敵情告訴耿的,又供給他糧食軍餉。但是幾個月後,漢軍糧食終於耗盡,便用水煮鎧甲弓弩,吃上面的獸筋皮革,然後羅雀掘鼠,耿的和士兵以誠相待,同生共死,所以眾人全無二心,但死者日漸增多。

耿的熬制城中毒植物的汁液塗在箭上,城頭上對北匈奴人高喊:「這是天授神箭,中箭者不可愈。」用硬弓射過去,中箭的北匈奴人,看到傷口處不再癒合血流不止,大為驚慌。

當時正好出現狂風暴雨,耿的軍乘雨攻打北匈奴,殺傷眾多北匈奴人。北匈奴人十分震恐,相互說道:「漢軍有神力,真可怕啊!」於是圍而不攻。

北匈奴人知道耿的已身陷絕境,定要讓他投降,便派使者去招降耿的說:「你如果投降,單於就封你做白屋王,給你女子為妻。」耿恭引誘使者登城,親手將他殺死,在城頭用火炙烤北匈奴使者屍體。北匈奴單於大為憤怒,又增派援兵圍困耿的,但仍不能攻破城池。

一年有餘,士兵多餓死,倖存者皆瘦傷氣乏。耿的殺了一個近身服侍他的奴僕,對眾軍將說:「諸君經年乏食,而忠義不少衰,吾恨不割肌以啖眾,寧惜一奴而坐視士飢?」乃殺以大飧,眾將皆泣,耿的命令食之。

初殺馬食,既盡,而及婦人老弱,凡食三萬口。人知將死,而莫有叛者。至被救時,遺民止剩四百而已。

大漠狼煙中,一纛漢家旗幟飄揚在烈烈西風中,大旗下,是耿的率領的一支孤軍,誓死守衛一座孤城。

被圍近三年後的早春二月。大將軍上書朝廷請求救援,新登基的漢帝採納建議,派征西將軍援征張掖、酒泉、敦煌三郡以及鄯善部隊,共七千多人,前往救援。

漢軍攻打交河城,斬殺三千八百人,俘虜三千餘人,北匈奴驚慌而逃。交河與疏勒城有三天路程,此時,耿的派出的軍吏范羌當時正在軍中,他堅持要求去援救耿的。

將領們均不敢前往救援,便分出兩千救兵交給范羌。范羌經由北路去接耿的。途中曾遇到一丈多深的積雪,援軍精疲力盡,僅能勉強到達。

耿的等人夜間在城中聽到兵馬之聲,以為北匈奴來了援軍,大為震驚。范羌從遠處喊道:「我是范羌,朝廷派部隊迎接校尉了!」城中的人齊呼萬歲。於是打開城門,眾人互相擁抱,痛哭流涕,此時,城中守軍只剩26人。

次日,他們便同救兵一道返回,北匈奴派兵追擊,漢軍邊戰邊走。官兵飢餓已久,從疏勒城出發時,還有二十六人,沿途不斷死亡,到三月抵達玉門關時,只剩下了十三人。

將士們歸來后,受到玉門關守軍熱烈的歡迎。但見這十三人衣衫襤褸,鞋履洞穿,面容憔悴,形銷骨立。中郎將鄭眾不僅親自幫十三將士沐浴更衣,還上表朝廷為他們請功。

請功的奏摺中,說到:「前後殺傷虜數千計,卒全忠勇,不為大漢恥,的之節義,古今未有。宜蒙顯爵,以厲將帥。」不為大漢恥,是對十三位將士最中肯的評價,也是對戰死沙場的英雄們最好的告慰。

耿的到達洛陽后,權臣上奏稱耿的的節操超過蘇武,應當封爵受賞。於是皇帝任命耿的為都城洛陽騎都尉,任命耿的的司馬石修為洛陽市丞,張封為洛陽司馬,軍吏范羌為共縣丞,剩下九人都授予羽林之職。

耿的此時回到府中方知母親在一年半前已去世。府中管家告訴他一件奇事:三年前,消息說大人犧牲於西域戰場,老母以淚洗面。半年後,一隊近百人的西域人到府中,一帶面紗美女持有校尉的印信,說自己是校尉的家屬,如今校尉已在西域殉國,她替校尉來侍奉公婆。

老母親誠惶誠恐,但見有校尉印信便不再猜疑,命府中老少稱其為幽夫人。見幽夫人將府內府外安排得井井有序,府中一片生機,老母親遂放下心來。每每思兒心切,幽夫人就將耿的在西域的軍功戰績一一詳細告知,講到痛處,二人均涕淚交加,悲不自抑。

自此耿母與幽夫人在府中同甘共苦,相依為命。一年以後,耿母安詳辭世,幽夫人為其守孝一年,每日撫箏哀悼。半年前,幽夫人安排妥當后,帶領當初的西域人離開了耿府,不知去向。

耿的乍一聽聞,驚得跳起三尺,急忙奔跑着來到幽平時所居之所,只見四壁空空,惟有一西域古箏尚存,古箏后的白牆上繪有一朵碩大的桃花,嬌艷欲滴。后牆上是一幅耿的肖像畫,畫下案上香煙裊裊,校尉府中的各種印信也齊列於案。

耿的瞬間如五雷擊頂,涕淚滂沱,先對着古箏拜了幾拜,然後對着西域的方向磕頭叩謝不止。不久皇帝下詔要耿的補行其母喪禮。

耿的此番經歷三年兵困之後,元氣大傷,體弱多病,手已無縛雞之力,遂不再為武將,改為駐京城監軍,專門督察西域軍事。

上任一月以後,他於西域傳來的軍事文書中發現尉遲山的名字,細看竟是細作名單。原來西域駐軍查出來一批軍事細作,申報給朝廷擬處斬。

耿的趕緊壓下,修秘信去西域詳詢尉遲山及其女兒幽的情況,半月後西域回信:尉遲山在貨運途中被匈奴捕獲,為求保命泄露漢軍駐防信息,致使漢軍戰敗。其女幽曾經去了內地三年,詳情不知,但近一年前返回,三個月前嫁與於闐國大王子。

耿的思考幾天後,命府吏重做軍事文書,將尉遲山的名字從擬處斬名單中去除,緩呈朝廷。他一邊命令西域駐軍即刻釋放尉遲山,理由是他是幾年前的漢軍細作,功勞卓越,此次變節事出有因,可免於懲罰。一邊派親信星夜兼程去西域尉遲府,告訴尉遲山回府後火速去於闐國避禍,不得延遲,信后未署名只畫了一朵桃花。

不久,信使給耿的帶回來一封西域於闐國的來信,信中並無文字,惟信末頁畫一朵嬌艷的桃花。

耿的閱後仰天大笑,沖西域方向仰天一揖,淚盈雙眶。

不久,西域漢軍派特使彈劾耿的,訴其干涉軍事私放細作,遂被罷免官職,遣送回原籍。耿的倒也無牽無掛,回原籍后歸隱山林,靜悟參禪,直至終年。

某一日,耿的的魂魄搖搖蕩蕩地飄向遠方。鄉鄰隱約聽到空中有古箏之聲,箏聲中夾雜着歌,曰:

小戎俴收,五楘梁輈。

游環脅驅,陰靷鋈續。

文茵暢轂,駕我騏馵。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

在其板屋,亂我心曲

天空中早有一老翁等在那裏,上來拉着他魂魄的手。耿的記得他就是超度姬都的軒轅大帝,施禮后發現他的頭髮不再筆直而是打結的,滿頭飄白花。

「悟否?」老翁問。

「已悟!」耿的回答,老翁一笑。

「說來聽聽,何為戰?」老翁問。

「戰無戰,為止戰!」耿的回答得很乾脆,老翁點點頭。

「何為情?」老翁又問。

「情無定式,珍惜當下。」耿的回答。

「看似悟了!你本是上界一戰神,去人世修練,今已悟,可歸矣!」老翁點點頭,揮一揮手,一個金令箭飛回到他手上。

「你去人間一年,我的一根頭髮就打成結,而今已滿頭飛花,你才悟!」老翁哈哈一笑,取出一把梳子。

耿的搶在手,上前為老翁梳理,梳子到處頭髮恢復筆直。但仍有幾根依然纏繞不開。

「尚有餘情未了乎?可緩圖之,走吧!」老翁拉着耿的,走進了無垠得虛空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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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嗅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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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情存為的 義烈是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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