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二章-混沌相逢
無間獄下，碧衣少女緊攬懷中雪貂，守在盤膝入定的少年身旁，從他默運鎖鏈上所刻的無名功法心訣伊始，心兒就一直高懸未落...
才運功不久，便察青衫身軀外，浮現出淡淡紅芒，暗驚之下，忙是起身查看，只見俊朗面上,滿布細密汗珠，憂心之下，抬起衣袖，想要為他擦去汗水，豈料袖口才將離近幾分，還不曾觸及少年額頭，就被他身上浮起的紅芒震得倒飛而出。
所幸紅芒只將碧衣震開，並無傷及少女。
霖兒順勢翻騰，穩住身形，憂心愈盛,懷中雪貂也將青衫異狀瞧在眼中，顯出急切之意，從霖兒懷中立起身子，發出尖銳之聲。
「莫要驚慌，這功法雖是詭異...他...他素有急智，不必擔心...」與其說少女在安撫雪貂，倒不如說是再以此言自我安慰...可瞧得少年愈發緊蹙的劍眉，不僅未曾安心，反是急切更濃，正苦思要怎麼才能幫到少年時，卻見閉目深思的少年面上顯出痛苦掙扎之色。
憂慮更濃,少女忙快步近前，開口輕聲呼喚，想要將他喚醒，可任憑聲音由低至高，少年就是緊閉雙目，未有絲毫轉醒之相...不僅如此，緊閉的雙瞳，不住轉動，好似陷入噩夢之中的熟睡之人一般。
少女見狀，心急如焚，本能抬手，想要再嘗試著喚醒少年，可才將抬起手來，卻被懷中雪貂咬住衣袖，稍一思忖，當
即明白了雪貂之意。
「對，確是我想得不夠周全，即便熟睡之人，被強行喚醒，心境難止，莫說是運功之人了...」沖懷中雪貂輕聲言道，隨即話鋒又轉。
「可若不喚醒他，難說這詭異功法會不會令他走火入魔...到底該怎麼辦...」少女杏眸之中，滿是憂色，問向懷中雪貂，也在不斷問著自己。
踏雪雖是阻住了少女草率之舉，但面對少女之問，即便通得人性，又如何回答，只得瞪著烏溜溜的雙眸，迎上那雙杏眸。
正一籌莫展之際，雙目前忽有劍光閃過，稍移目光，見正是劍匣之中少年所託的雙劍，在火光映襯下，閃爍著陣陣劍光，直映再平躺少年雙膝的半截鐵索之上，將刻著功法的小字照亮...
「有了！」少女思忖一二，似有了法子，如果少年真因此法陷入噩夢之中，自己同依此法，或許能尋到破開此功之法...拿定心思少女正欲俯身，從少年膝上取來鐵索，卻不曾想異變又生。
縈繞青衫周身的紅芒忽然大盛，不僅將少年身形瞬間吞沒，更將才近身前的少女、雪貂，再次震退。
霎時間，刺眼紅芒，盛滿無間...
透過層層紅芒，恍惚間霖兒只瞧得那青衫身影似已虛幻，憂心少年安危之下，霖兒已顧不得紅芒之中是否安藏危機，碧衣身影化作殘影，直撲而入...本就數丈之地，少女一息便至，抬手稍遮紅
芒，凝目望去，但當瞧清之時，杏眸瞳仁立時收縮。
鐵索尚在，血池之上的石板亦在，唯有青衫少年，不見蹤影。
恰也此時，紅芒盡消，少女與雪貂不敢置信，還道是自己花了眼，忙上前俯身查看，但當掌心觸及了尚有餘溫的石板，少女才篤定青衫真的憑空消失了...
莫說霖兒，便是踏雪，也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從少女懷中掙脫而出，躍上石板，在這方寸之地來回打轉，扭動身軀，直至確信找尋不到少年身影之時，方才重新躍回少女懷中，輕咬少女衣袖，以示急切之心。
「放心，我定會尋到他...」少女眸中堅定，柔聲安撫懷中雪貂，隨即毅然躍上石板，依先前少年所行，盤膝坐下...踏雪似也知曉少女心思，並未如此前一般輕咬衣袖阻止於她，反是安靜蜷縮身軀靜待。
杏眸輕掃，只片刻間，就將半截鎖鏈上所刻的功法心訣牢記，一刻未停，當即依少年之法，心中默念，運起心訣。
不消片刻，碧衣周身，也已顯出淡淡紅芒...此刻少女心中，唯有一念，即便身死，也要死在他的身旁...
不過少女卻不知，此時的少年，正立身混沌之海旁。
青衫面對百丈巨蛟，毫無畏懼，但對面蛟龍卻因少年之言，勃然大怒。
天地色變，海浪滔天，蛟龍隱於海面之下的百丈蜿蜒身軀，亦緩緩升騰，御浪踏空，終升至天際
，低垂獸首，再不似先前『好言相勸』之姿，睥睨之中滿凝不屑，蛟龍之聲響徹混沌之海。
「敬酒不吃吃罰酒...」
少年行功，是為尋破解那位慕容谷主的木蛟之法，卻無意闖入混沌所在，識出了此蛟來歷，此時面對暴怒之蛟，凝神戒備之餘，已在暗暗思索脫身之法。
但惡蛟早已看穿少年心思，哪容得少年離開，冷蔑開口：「現在後悔，為時晚矣...」
聲落一剎，烏雲卷積，雷鳴暗涌，百丈蛟身，破浪而出，御空而行，看似緩慢，實則只片刻間，就已鑽入烏雲之中，本已漸明晰的混沌之海，隨蛟身隱沒，又陷黑暗...
少年早已戒備，眼見足下之地又化混沌之狀，忙是點地而起，向著身後疾躍而去，可任憑輕功再快，又怎能快過與雲霧相融的之蛟。
眼見身後黑暗似深淵巨口，要將自己吞噬，少年已將輕功運轉至巔，青衫身影也化殘影，幾與混沌相融...
「沒用的，此地便是我意念之所，任你如何逃，也逃不脫的，算來已過許久，不曾活動筋骨了，正好用你來解解乏...」
蛟龍輕蔑之聲，不住響在少年耳畔，此時惡蛟，似不止想要獵物性命，更似在享受折磨獵物的過程。
不過少年眼中，卻無懼意，反是閃爍別樣光彩，不住掃過一旁混沌，似在等待這蛟龍襲來...正當目光高抬找尋之際，卻查足下異動傳來，未
做猶豫，幾是彈『地』而起，直躍『空中』...
幾乎同時，蛟龍之首與身下混沌之中破『地』而出，那張巨口與青衫錯身而過。
雖不曾被蛟龍吞入腹中，但龐大身軀所挾的勁風，又豈是少年能夠抵擋的，只見青衫之影被瞬間掀翻，如風中落葉，兀自飄零...
即便如此，少年眼眸中依舊無畏，這一切皆是心中早定之計，想尋功法破綻，需先從此蛟下手。
沉氣丹田，控住翻轉身形，望著蛟龍之尾隱沒黑暗之中，心中暗道可惜，蛟龍攻勢雖兇猛異常，但其龐大身軀，卻也露出破綻，步光、斷月若有一劍在手，適才便已有反攻之機。
「鏘——」
一聲劍鳴，劃破混沌，響徹靜籟無聲黑暗之中，不僅引得混沌黑暗之中藏身的蛟龍側目，更引得青衫回首。
雖因混沌黑暗，不見身影，但那抹如月劍光卻令少年驚喜萬分，但欣喜也不過一霎，隨即想到，既是斷月出現在此，那霖兒...果不其然，當得少年凝目望去，只見『月光』映襯下，那道碧衣倩影，同樣以目眺望而來。
驚疑的又豈止少年，側目望去之蛟亦同樣發現了闖入自己混沌之地的人兒，蛟目稍轉，就將凌空正落的少年神色瞧在眼中，稍一思忖，立時明了。
人之所以為人，自是因人有情，情之所困，自是再難心無旁騖，當年的尺安如此，眼前的少年更是如此，定下心思之蛟
，當即棄了再攻向少年之心，當即游弋身軀，沖那劍光處的碧衣身影俯身而去...
青衫正凌空落下，察覺頭頂之上俯衝之勢再襲，正欲運功抵擋閃避之際，卻瞧得惡蛟未向自己攻來，而是沖著月光、倩影而去。
「糟了！」少年心頭暗罵惡蛟奸詐，身形同出...
霖兒睜開雙眸，瞧得身處混沌之地，不免心中慌亂，幸還有懷中雪貂，稍安己心...心思定下，正想要動身找尋少年下落之際，卻覺得身後背負的劍匣傳來晃動之感。
只道是入得此地，斷月感應主人所在，欣喜之下，忙將身後劍匣取下，正想要嘗試以少年傳授之法打開，好令其中神兵自尋其主之時，卻覺劍匣震顫愈盛，還未明白到底為何之時，身前劍匣已然自開，斷月步光於其中躁動不止。
「這是...」霖兒雖非劍主，卻也知凡世間神兵，皆能感知危機襲來，為主預警，這兩柄劍，伴隨少年闖蕩江湖多時，定也如此...
「噝噝！」正當心中暗忖之際，懷中雪貂忽躁動而起，周身毛髮炸立，沖著一旁抬首低吼，順著踏雪低吼方向側目，映入眼帘之物，令少女杏眸圓睜。
映入眼眸的，乃是如蛇似龍之異獸，於空中蜿蜒游弋而來，混沌之地，不見他人，這異獸目標除了自己，還會有誰...
正是一霎猶豫，凌空巨蛟已游弋至十丈之遙，無論是所張巨口，還是周
身如甲般的鱗片，無不散發出駭人之勢。
霖兒到底是女兒身，江湖閱歷都不全下，又何曾見過此等令人驚駭之物，一時間呆立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唯其懷中踏雪，初生牛犢，仍不停沖著惡蛟弓起身子，發出沉悶低吼。
「沒想到連螻蟻都不如的東西，也敢向本座發難...」不知惡蛟喜怒，唯聞其如雷般低沉炸裂之聲，開口之際，十丈之距早近。
許是不屑，亦或本就只想以這少女性命要挾青衫，即便先抵，惡蛟也並未發難，只是那雙閃爍紅芒的邪惡雙瞳不停打量著眼前碧衣，不過也只片刻，惡蛟就被少女身旁劍匣所引...
許是同樣閃爍劍光，令惡蛟瞬間回憶起墨祖尺安當年的驚天一劍...弓身而起，如蛇身軀緩立，胸腹之上其中一爪，沖著烏紅劍匣捻去。
霖兒早已俏面泛白，雖然鬼神之說，素來有之，但比起古籍描述，親眼所見的震撼，怎能與之相提並論，饒是聰慧的少女，此時腦海中亦是空白一片...以至於蛟龍利爪緩落之時，霖兒仍未從驚駭中抽離，茫然而立。
「孽畜！」一聲厲喝傳來，不僅讓緩落的蛟龍之爪為之一滯，更令少女從驚駭中抽回思緒。
青衫於昏暗混沌之中不顯，但少年那雙星眸，卻如暗夜之中高懸的星辰般璀璨，令得無光黑暗之中，充滿希冀。
三道目光齊聚青衫，杏眸滿欣喜，烏瞳樂相逢
，而那紅芒蛟瞳，卻滿計得之光，少年愈是著急，便意味著身前少女對他極是重要，如此一來，自己用以要挾把握便多一分...
心思一定，紅瞳立時從月光長劍抽離，轉向碧衣身影，利爪隨目光而至，欲將少女擒於爪中。
此景落入全力施展輕功而來的少年眸中，心急之下，已顧不得其他，怒吼開口，聲震混沌。
「斷月！步光！」
本於匣中兀自震顫的神兵，聽得少年呼喚，竟兀自脫匣而出，許是因劍主之心急切，出匣一瞬，劍身之上本凝淡然月光，頓化濃濃殺意。
少年已將輕功運轉至巔峰，可仍是距那碧衣身影尚遠，眼見少女就要落入惡蛟掌中，只得沖著自出劍匣的兩柄神兵凌空抓去...不知是這一路行來的榮辱與共，還是兩柄神兵真的生出靈智，只見斷月、步光齊齊調轉劍鋒，激射而出。
惡蛟確懼當年墨祖之劍，但這兩柄，雖令它稍感興趣，卻不曾放於心上，一心只想擒下少女，故爪勢不停...眼見就要將碧衣擒入掌中，紅瞳眸中興奮難掩，但當蛟爪握下，卻不曾感到擒人之感，反是爪上劇痛傳來...
不由低眸，終是再見月光，不過月光不再如先前一般映襯著恬淡希冀，反而滿凝殺意，一旁古樸長劍，亦同凝殺伐，一左一右，護於碧衣少女身前，而自己爪間，早被劍之利刃盡傷...
衣袂聲勢不停，終也趕至
。
眸凝星辰墜，青衫影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