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第66章 第66章

江梨循著腦海中原主的記憶,指揮著賀嚴冬往村子東邊的田地里騎,自行車迎著夏日上午九十點的太陽,叮鈴噹啷的駛出寬敞平坦的村道,進入狹窄崎嶇的田間小路。

小路被一旁叢生的野草灌木遮了大半,兩人只好推著自行車一前一後步行走過去,索性距離不遠,沿著眼前這條路沒走多大一會兒,拐過一個彎就到了。

墳前有剛剛燒過紙留下的痕迹,走近了還能在那一小塊有些洇濕了的土壤中聞出高粱酒的味道,江梨並沒有在意,只當是江宏發早早來過了。

兩人將帶過來的祭品一一放入碗中,並擺放在墳前,並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田埂上,黑瘦的老人佝僂著腰,目光一直望著她們所在的地方。

說起來,賀嚴冬和江梨都算是第一次來,難免多待了一會兒,等回去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出來聊閑的人們正四散往家裡走,看到他們二人難免指指點點。

江梨歪頭靠在賀嚴冬寬厚的脊背上,對於這些一概充耳不聞,夏日正午的暖風吹得她裙擺唰唰作響。

自行車剛一駛入來時那條蔭涼的小路,賀嚴冬就眼尖的瞧見前面不遠處的路邊坐著一個黑瘦的老頭兒,只見那老頭兒朝他們過來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就緩緩站起了身。

等到賀嚴冬的車子再近些時,他居然直接攔在了車前。

土路凹凸不平,賀嚴冬蹬得並不快,這會兒剛好穩穩噹噹的停在距離那老頭兒一臂遠的位置。

「嘿,大爺,您這大中午的不回家吃飯,突然站起來攔我車子前是咋個意思啊?」

老頭兒微弓著腰,背手往前走了幾步,才緩緩開口道:「小夥子,咱們之前見過,你再仔細瞅瞅我,看看能不能想起來。」

聞言,賀嚴冬半眯著眼對著老頭兒那張皺紋滿布的臉琢磨了半晌,才恍然大悟似的長長的「噢」了一聲。

此時江梨剛好從自行車後座上下來,看著眼前的情景,一臉迷茫的問:「怎麼了?」

「沒啥事兒,就是之前我去交公糧那天,不是幫一個大爺說過話嘛,這不,就巧了,剛好就遇上了。」

江梨點點頭,目光落在老頭兒身上,卻發現那老頭兒剛好也在盯著她看,江梨感覺得到那目光並沒有惡意,於是便十分關切的問道:「大爺,您這是剛從地里回來?」

老頭兒聽完,搖了搖頭,然後深深嘆了口氣,才開口道:「我是專門在這裡等你倆的。」

江梨和賀嚴冬有些驚訝的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問道:「大爺,您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老頭兒再次搖了搖頭,看著江梨,有些一言難盡道:「我是有話要跟你說。」

說著他突然情緒激動地朝著江梨跪了下來,嘴裡萬分悔恨地說著:「我對不起你爹,也對不起你啊!」

江梨被這陣仗嚇了一跳,整個人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還是賀嚴冬眼疾手快的抬手攔住了老頭兒,沒讓他真的跪下去。

正值三伏天,又是大中午的,這條路上基本沒什麼人,於是三人便直接坐在路邊的陰涼處聊起了往事。

老頭兒名叫王忠富,是和柳河大隊隔著一條河的牛窪大隊的人,但他媳婦兒是柳河大隊的,江梨他爹出事那天,他剛好就在場。

「我不是柳河大隊的人,按理說是不能去他們那採石場做活的,但我那小舅子剛好是管事的,我家老婆子她娘家爹年紀大做不了了,就破例讓我頂上。」

「採石場那活兒,面兒上看著是靠力氣就行,其實裡面門道多著呢,我之前也沒幹過,剛去的時候根本不出活兒,再加上我又是個外村的,難免讓人說閑話。」

王忠富說著,突然感嘆道:「你爹是個好人吶!」

「當時,我就想著不出活兒,我就多干點,別人下工我不下工,這樣總能和大家做得一樣多,但身體根本扛不住。後來,你爹看到了,就讓我跟著他一起干。」

「你爹當時雖然年紀不大,但已經是老師傅了,這採石坑該鑿哪兒,炸哪兒他一看就知道。出事那天,你爹和你二叔因為一處岩壁該不該鑿起了衝突,你二叔面兒上同意了你爹的看法,但出了坑轉頭幾鎚子就鑿了上去,那處岩壁薄,我就聽到轟隆一聲,大塊的碎石一股腦全砸下去了,你爹當時正好就在岩壁下面琢磨加固的事情,壓根就來不及跑。」

「我知道你倆想問什麼。」

賀嚴冬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王忠富給打斷了。

「那時候老大要結婚,老二要上學,老三也馬上就要生了,真的是沒錢。所以,當你二叔江宏發說只要我答應不跟別人說起這個事兒,他就給我五十塊錢。」

王忠富說著突然將整張臉都埋進了雙手手心裡,崩潰道:「那可是五十塊錢吶!」

「你爹之前拉過我一把,這錢我一開始拿得也不安穩。後來沒過多久,我就去找了我那小舅子,把這事跟他說了。」說著王忠富突然激動了起來,「我是想把這事兒跟大家說清楚的,但是他跟我說太晚了,這事兒不能說,我實在是沒法子啊,只好繼續瞞下去。」

江梨怎麼都沒有想到,真相居然會是這樣的,之前一直沒開口的她,直到此時才終於忍不住了似的,壓抑著聲音問道:「怎麼會太晚了呢?又怎麼會不能說呢?」

賀嚴冬知道江梨一時間肯定接受不了,所以從一開始就一直握著她的手腕,摩挲著給她安慰,這會兒更是直接忽略濕漉漉的手心而直接包住了她整隻手。

王忠富狠狠搓了把臉,如釋重負般開口道:「閨女,你不懂,那時候死了人可是天大的事,賠錢是小,場子要是因為這個被關停了,那就是大事了,多少人靠著那採石場過活啊!」

「當年,就你爹這事兒,村裡也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好不容易給壓了下來,沒讓採石場因為這個給關了。我當時要是跳出來把這事兒說了,那一切就完了,都完了啊!」

「閨女,我知道這些年你受了不少的委屈,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爹,我有罪,你打我罵我都行。」

「我年紀大了,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了,說不定哪天人突然就走了,我不想到死心裡還藏著這事兒,這樣我到了地底下也沒臉去見你爹啊!」

聽完這些,江梨心裡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麼感覺,腦海中則不受控制般地一遍一遍閃過原主在江宏發家生活的這些年,所有的不堪回首的經歷。

難怪江宏發這麼怕老婆的一個人,當初會堅持把江梨帶回家養著,也難怪這麼多年眼看著林鳳霞那樣苛待江梨,他卻從來都不會站出來,哪怕說上一句話。

此時此刻,江梨全都明白了,江宏發之所以會養著她,大半是因為心裡有愧,覺得心虛,同時他也因此而怕她。

江梨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思考接下來到底該怎麼做。

王忠富當時的做法無可厚非,江梨理解但不認同,特別是在原主父親還那麼照顧他的情況下。

人追根究底都是自私的,更何況是在連溫飽都不能滿足的情況下,時隔這麼多年,江梨深知再去深究一個年近古稀的老人的責任,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但一碼歸一碼,當年是江宏發的操作失誤導致了原主父親的意外身死,而他非但隱瞞了事情的真相,還把這一切的責任全都推到了原主父親身上,並且在收養了原主,拿到了村裡給的一系列優待,包括原主家的老屋之後,又對林鳳霞對原主的所有苛待視若無睹。

不管是為了原主還是為了原主的父親,江梨都不可能就這麼算了的。

江梨碰了碰賀嚴冬的手,抬眸看了他一眼,示意自己沒事,然後對王忠富說道:「大爺,這大中午的,你還是趕緊回去吧。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你能說出真相,我已經很感激了。」

「這事兒就算是兩清了,之後的日子您就安安穩穩的過。想必你剛剛應該已經去看過我爸了,我相信以他的為人,應該也會理解你的。」

聽完江梨的話,王忠富情緒再次崩潰,整個人癱坐在地上,不停地懺悔道:「我對不住你爹,對不住啊!你們都是大好人吶!」

賀嚴冬見狀,先扶著江梨站了起來,然後又轉頭去扶王忠富,「大爺,來,先起來。」

好說歹說目送王忠富離去后,江梨才終於坐上賀嚴冬的自行車後座,兩人一同往家裡趕。

路上,江梨靠著賀嚴冬的後背,感受著他的體溫,心裡是從未有過的平靜,這種平靜既是賀嚴冬帶給她的,也是穿過來后所經歷的種種帶給她的一種成長。

江宏發的事情,她必須要回去好好思考一下,到底該怎麼處理才最為合適,畢竟時隔這麼多年,她不希望到時再出現什麼變故。

不管怎樣,她都一定要讓江宏發跪在原主父親的墳前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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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後我嫁給了養豬大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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