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高人駕到
刺目的陽光好似天女散花,灑落在草叢中間,照耀得雜草尖上的露珠如珍珠般晶瑩剔透。
苟皓從昏睡中清醒過來,急忙端坐身子,雙手向脖頸間的『項鏈』摸去。當緊握著保命符,心中才緩緩的長舒了一口氣。額頭上細細密密的佈滿了烏sè水珠,不知是清晨的露水還是因驚懼而產生的汗水。
昨夜的噩夢如此真實,就像真真切切生在身旁一般。那使人不由自主驚懼、戰慄的強絕氣息。那如同自己大張著嘴在雜草叢中等待露珠落下的異獸,在自己棲身的樹下等待着美味的落入。那血淋淋的場景,那被尖利的獠牙啃食的劇痛使得自己如臨其境、感同身受。
不!自己只是被強絕的氣息震下了樹梢,摔落在雜草叢中,並沒有被異獸吞噬。
苟皓晃了晃如山般沉重的頭顱,漸漸分清了現實與夢境。
他太累了。連rì來不曾放鬆一絲的緊繃神經,接踵而至的身體勞作與晝夜不分的jīng神疲乏使得他jīng力交悴。
他好想不顧一切的躺在草叢中踏踏實實的睡一覺,好想回到那個寧靜的小山村,好想表面嚴厲內心卻如net風化雨般柔情的父親,好想整rì拾掇飯菜、處處包庇維護自己的母親,好想那群一起掏魚鰍的夥伴。不知他們現在怎樣了?如自己這般風餐露宿、朝不保夕,還是已找到一個美好的去處?不知還能否在茫茫人海之中相遇?相遇時又是怎樣的一番場景?蚊子的神經大條,冬瓜的膽小怯懦,是否隨着厄難的生都已改變?
想到這一切,苟皓雙眼泛紅,但並未流下一滴眼淚。因為他知道堅強的男人不能用眼淚來詮釋自己遭遇的艱難困苦,而是要將艱難困苦幻作一蓬烈焰,將自己化作一簇生鐵,用炙熱的烈焰來鍛造繁雜的生鐵。一點一滴,凝練成鋼刀,一柄鋒芒畢露的鋼刀。即便是未成年的小男人。
同時他亦知曉自己絕不能在這險象環生的森林裏久呆。這裏那龐大如山的屍骸,那口生獠牙的異獸,那使人驚懼戰慄的氣息,都不是自己所能力敵的。他太弱小了,在這亘古森林裏最低階的動物都能像碾死一隻螞蟻一般碾死他。
他要逃脫出去,逃脫這無邊無際的森林,逃到人群中,尋得一家好的歸宿,尋的一處洞天福地。他要修道練武,力撼倉天,尋到作惡者,報那深仇大恨。
苟皓堅毅的雙目閃耀着篤定的星火。
他四下望了望,並沒有現數rì守候的異獸。不知是被黑水玄蛟的氣勢所威懾,還是被昨晚浩瀚的氣息驚退。現在不是追尋緣由的時候,還是趁著沒有異獸的侵擾加快行程吧。
苟皓抓撓著烏黑的皮膚,想要站起趕路,卻突然覺右腿關節處傳來鑽心的疼痛。難道從樹梢上摔落下來折斷了右腿?
時間就是生命。他已無暇他顧,抓起一旁斷落的樹枝充當拐杖,支撐着他一步一步前行。
一連數個rì夜,苟皓一邊抓撓著烏黑的皮膚,一邊比對着之前的兩處痕迹,一邊支撐著樹枝行進,一邊採食草根與樹葉充饑,步履緩慢卻又堅定不移。
不知是黑水玄蛟的碎肉起了作用,還是在經歷千難萬險之後受到上蒼的眷顧,苟皓一路行去竟再也沒有遇到異獸,只是林間偶爾撲騰的飛鳥嚇得苟皓如箭般迅爬上樹梢,待得周圍沒有異樣之後才小心翼翼的滑落下來,繼續趕路。不是苟皓膽小怕事,而是為保自己寶貴的生命,為報血海深仇,不得已為之。
一連又是數個rì夜,就連苟皓都記不得自己到底行走了多少天。四周的景物一層不變,依舊是綿延的樹榦、蓬亂的雜草、不住的猿啼虎嘯。
苟皓耷拉着眼皮,手握著光溜溜的樹枝,抓撓著黑水長流的皮膚,抬動着如山的腳步,如機器一般周而復始的做着同一件事情。
困頓與疲乏侵蝕着他瘦弱的軀體。
就在苟皓即將堅持不住的時候,樹林盡頭一座高聳入雲的城牆透過細密的枝幹映入他的眼底。
苟皓裂開了嘴,咯咯的笑出了聲來。
今天的陽光如被褥般溫暖,和煦的微風吹散了周身的疲憊。他睜大了雙眼,隨着越漸清晰的城牆,連rì的困頓與疲乏一掃而光,隱匿的生氣如火山般爆,充盈了四肢百骸。
「我終於出來啦!」他柱著樹枝向著城牆飛奔而去,興高采烈的大吼道。
城牆就在眼前,高逾十丈,連綿不知盡頭,雄偉壯麗。
牆頭上人影閃動,身着黑衣,寶劍鎧甲,威風凜凜。胸前綉了一個血紅的『天』字,似乎昭示著身後如山嶽般龐大的勢力。
「看,那裏有一個人!」一人眼神不錯,看到遠處苟皓的身影說道。
「啊!是從亘古森林裏走出來的!」另一人驚訝道。
「何人有此威勢,竟隻身一人獨闖亘古森林,卻又安然回返!」身旁得人跟着驚訝道。
「此人身軀弱小,不像是武道中人。倒像是一個小孩。」眼神不錯的人又道。
「靠!高手一向不顯山露水,你身板厚實,倒是去亘古森林裏瞧瞧。」一旁的人打趣道。
「不管其他,此人能獨闖亘古森林定是一了不得的驚天大人物。快,向城主大人稟報。」不遠處的隊長見此情景說道。
一人聽罷,迅向城牆內跑去。
「城主大人叫我等奏樂並放出八十一炮禮花,以最高禮節迎接,此人需以禮相待,萬不可得罪。他老人家正隆重着裝,不時便會出城親迎。」不一會兒,報信者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傳達了城主的口信。
轟!
絢爛的禮花在城牆上方如曇花般綻放開來,頃刻間又堙沒在虛空中。一朵接着一朵,整整八十一炮。
響畢,洋溢着歡快喜悅的音樂在牆頭響起。
苟皓拼盡全身力氣飛奔至城牆下,見聞燃放的煙花與奏響的音樂,脫困后難以言表的驚喜使得緊繃的神經突地鬆懈下來,加上rì積月累的心力交瘁襲上瘦弱不堪的身體,軀體癱軟在泥地上。
「過節了么?」這是苟皓陷入昏迷之前的話語。
不知當他知道如此盛況是為迎接自己時,會做何感想。
城門緩緩的打開,樂隊分兩列魚貫而出。
身着盛裝,肥胖的臉上洋溢着掐媚笑容的城主張開作擁抱狀的雙臂在音樂聲中快步而來。
「哈哈哈哈,高人駕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城主強作爽朗的聲音響起。
當看見『高人』以一副狗吃屎狀癱伏在泥地上時,城主如netrì般和煦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擔心焦慮的神情顯露在肉油橫飛的胖臉上。他快步上前,攙扶起苟皓的上肢。
「高人這是何故?」城主早已準備好的關切話語剛剛吐出一句,就看到了苟皓被自己攙起小臉,頓時魂飛魄散,驚叫道:「啊!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