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節

第二百八十五節

深宮之中,御葯院的太醫進進出出,個個手忙腳亂,無數個虎狼方子開出,病重的趙煦也不知被灌進去了多少猛葯,病情非但沒有好轉,反倒是愈加地嚴重起來。

「哎,要是李流雲李太醫在此,官家說不定…」

一個太醫剛一開口,便被另一個打斷道,「小聲些,你可別找不自在,官家已經病入膏肓,即便華佗在世,也是難以回天,咱們儘力了,也算有個交待。」

幾個太醫湊在一起,皆是唉聲嘆氣,好在趙家天子宅心仁厚,並沒有什麼殺醫問罪的嗜好。

太醫們正在長吁短嘆之際,忽然聽得內侍一聲喊,「太後到。」

太醫驚得連忙起身,紛紛迎躬身迎接向太后。

「諸位太醫免禮,官家病勢如何?」向太后此刻也不顧了什麼禮數,直接就開口問道。

幾個太醫彼此相互看看,雖然心知肚明,但是這話誰也不敢說出口,作為神宗皇帝的皇后,當朝的皇太后,若有心戀權戀政,怕是權勢不在劉娥之下,是故無人敢介面。

「你們都聾了嗎?官家的病勢究竟如何了?!」向太后厲聲一喝,周圍內侍都嚇了一跳,幾個太醫更是紛紛跪倒在地。

「回稟太后,官家怕即將是不虞。」一個膽子大的太醫終於還是說出了口。

向太后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被太醫如此一說,心中亦有些難過,雖然不是趙煦生母。但是多年亦將其視如己出,待之猶厚。

「哎」向太后輕嘆氣了一聲。沒想到自己親手送走了神宗皇帝,又要眼看趙煦駕崩。心中滋味五味雜陳,「你們都起來吧。」

眾位太醫聽到此話,如蒙大赦,連忙謝恩起身。

「官家還能撐幾時?」向太后問道。

「最多能過今夜而已。」一位太醫答道。

「御葯院勾當楊戩。」向太后忽然傳喚道。

身邊一名面凈膚白的內侍即可來到向太後身邊道,「小的在。」

「擬旨,明日停朝一日,即刻召幾位宰執入宮議政。」向太後果斷地傳下旨意。

「是」楊戩明白,這是要立儲了,當即擬好詔旨匆匆地出宮。趕往幾個宰執家中傳旨。

剛巧楊戩要出宮,正好碰上了童貫,兩人頗有些交情,楊戩亦知童貫耳目聰明,善於鑽營,自然樂於結交,立刻上前招呼道,「童兄這是去哪?」

童貫本是要出宮赴王詡之約,轉頭一看原來是楊戩。即刻賠笑道,「出宮有些私事,楊勾當這是?」

童貫問著,眼神瞟向了楊戩手裡的聖旨。這東西他認得。

楊戩不無炫耀道,「承太后旨意出宮宣旨。」

「哦,那就不叨擾楊勾當了。」童貫笑著伸手作請。

楊戩賣弄了威風。也算過了癮頭,帶著一眾人大搖大擺地走了。

童貫看著楊戩離開的背影。心中不無鄙夷,聯繫著這幾天官家病重。太后臨朝的事,他敏銳判斷應該是官家即將不虞了。

童貫抬頭看看灰濛濛的天,加快了腳步,趕去赴約。

童貫出了宮,叫上一輛馬車直赴酒樓,剛一到下了車,就看見王詡竟然迎接到了酒樓門口,一時間心中頗有些感動,王詡作為狀元出身,深受皇帝恩寵,更是各方拉攏的對象,最重要的事,童貫還聽聞王詡跟端王趙佶關係匪淺,這樣的人能迎出來接他一個內侍,能不讓他感動。

「王官人真是折煞童某,折煞童某啊。」童貫連忙拱手。

「哪裡的話,道夫兄見外,太見外。」王詡笑著回禮。

童貫一見王詡直接稱呼自己表字,更加倍感親切,「邵牧兄請!請!」

二人一路上了二樓,叫齊酒菜,童貫這才問道,「邵牧兄今次請童某來有何見教?」

王詡擺手笑道,「哪敢有談什麼見教,只是多日未見,甚是念想,便請道夫兄出來一敘。」

童貫一聽心頭很是舒坦,連忙敬酒。

兩人喝得幾巡,言語間逐漸說道了宮中之事,這才是王詡請童貫來的目的,畢竟童貫是宮中之人,對趙煦的病情最是了解。

「邵牧兄,童某覺得,這天怕是要變了。」童貫喝得有些臉紅,說話也沒甚顧忌。

王詡心頭一跳,故作無事道,「何以見得?」

童貫湊近王詡道,「邵牧兄你有所不知,童某方才出宮之時,恰巧碰見了勾當御葯院楊戩。」

王詡一聽這個名字立刻來了精神,北宋六賊之一的楊戩,竟然會以這種方式出場,隨即問道,「而後呢?」

「此人手持太后懿旨出宮,雖不知其中內容,但是童某猜測,必定與官家病重有關。」童貫把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

王詡皺著眉頭想了片刻,又才問道,「道夫兄可與此人有交情?」

童貫得意地一笑,「宮中內侍童某識得七八,有交情者又佔五六,自然結識楊戩。」

看來這童貫能夠權勢熏天,不是沒有原因的,王詡心中暗忖,隨後又問,「此人可有嗜好或是其它?」

童貫想半天,有些不確定道,「楊戩此人為太后近臣,平日里我們接觸不多,要說嗜好,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童貫說著,忍不住帶著些譏笑道,「就連酒肉都不愛,估計就喜歡錢財吧。」

「錢財…」王詡默默地念著,忽然發現了童貫話里的前半句,「酒肉都不愛?」

童貫笑著說,「天下之人,除了和尚道士,誰不吃肉喝酒,他楊戩內侍一個,還忌諱得這麼好,真是不明白。」

摩尼教!三個字立刻閃現在王詡的腦海中,王詡心中一陣巨駭。沒想到摩尼教的勢力竟然深入了宮中,居然還是六賊之一的楊戩。

王詡在腦海中盤算著照童貫的話來說。楊戩應該是持懿旨召宰執進宮,商量立儲之事。若歷史不按照原來的方向,那麼很可能趙佶就當不上皇帝了。

如今之計,迫在眉睫,只有賭上一賭了。

有了定計,王詡對童貫道:「邵牧有一事還望道夫兄幫忙才是。」

「邵牧兄有何事儘管講來!童貫某萬死不辭!」童貫拍著胸脯保證道。

「邵牧有一物還望道夫兄幫忙交給楊戩。」王詡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童貫頗有些奇怪道,「哦?!邵牧兄和他楊戩有舊?」

「曾有一面之緣,恰巧欠了些人情,所以還望道夫兄成全。」王詡隨口編了個理由。

童貫哈哈一笑道,「我還以為是何事。如此小事,何足掛齒,包在童某身上便是,邵牧兄儘管放心。」

「道夫兄切等片刻,邵牧去去就來。」王詡說完,即刻離開了酒樓,將在清風觀得到的包袱拿來,在上面留下了一張紙條,隨即便返回到了酒樓。

「道夫兄久等!」王詡笑著捧著包袱返回來。

「哪裡哪裡。」童貫看著王詡捧著的包袱。心中略有些不是滋味,暗自猜想那裡面的東西。

童貫的眼神被王詡看得清楚,王詡即刻掏出一張巴家錢莊的票號塞到童貫手裡,「一點心意。還望道夫兄莫怪才是!」

童貫偽作一番推辭,這才美滋滋地揣進懷中,捧著包袱離開之時。一再向王詡保證,「邵牧兄請放心!童某定然不負囑託!」

直到王詡把童貫送上馬車離開后。德祥和燕青這才從一旁出來。

「公子不怕此人偷看包袱里的東西?」德祥有些擔心地問道。

王詡看著童貫的馬車消失在視野里,這才笑道。「若你是童貫,看到了會怎樣?」

德祥仔細一想,不由得皺眉道,「這是個燙手山芋,如果中途扔掉了,勢必童貫會得罪公子,若向朝廷舉告,自己會被牽連,最好的方法就是,照著公子的去做,即便是看了也當做沒看見,扔給楊戩,誰也不得罪。」

王詡笑著點點頭,「他會讓一個小黃門替他去做,若是出了事,直接推給小黃門,這才是童貫!」

燕青跟在王詡身邊有些時日了,越發佩服王詡的膽識智謀,「王官人,楊戩會按照你說的做嗎?」

「當然會,其實這件事童貫做亦可,但是童貫為人太過圓滑,風險太大,而楊戩既然是摩尼教的人,那麼就會有所畏懼,一旦人有所畏懼和把柄,自然就會臣服於人。楊戩是聰明人,知道到時候該怎麼取捨。」王詡又繼續對燕青道,「苦頭和甜頭,我都給他了,一旦他照做,得到的肯定比現在多得多,摩尼教在京城的勢力被拔除想必他也有所耳聞,所以我敢賭!」

燕青再無話可說,信服地點點頭。

忽然,一滴雨水落在王詡的臉上,王詡看看烏雲壓城的天,知道今夜必然是個不平靜的夜晚。

「走吧,去找汪盈盈。」王詡淡淡地說完,徑直走上馬車。

傾盆大雨即刻而來,王詡等人坐著馬車來到第二甜水巷的大宅前,敲了幾下門,立刻就有人打開了大門。

「汪盈盈怎麼樣了?」王詡還們跨進門,就開口問道。

「老實著呢,這幾天哪都沒去,就在房間里待著。」監視的人說著。

王詡點點頭,立刻帶著人走了進去。

幾人一路來到之前來過的房間,王詡打開門走進去,正巧看見汪盈盈在化妝。

「喲,都要入夜了,還冒著大雨趕來,是想要彌補那天的遺憾,嘗嘗本姑娘的滋味么?」當著一眾人的面,汪盈盈毫不避諱,說得露骨。

王詡也不介意,伸出兩根手指笑道,「滋味不是太好。」

汪盈盈臉唰地一下羞了個紅透,「你!」指著王詡半天說不出話來。

「走吧,去申王府上。」王詡也不多和汪盈盈鬥嘴,現在時間緊迫。

「去申王府幹什麼?」汪盈盈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半晌這才恍然道。「難道說?」

「多的你不必知道,跟我們去便是。」王詡說著。讓開了一條路,示意汪盈盈出門。

汪盈盈扭動著身子站起來。攤開手朝著王詡,「解藥呢?」

「完事之後,自然會給你,不必心急。」王詡說完,不等汪盈盈再多言,徑直走了出去。

汪盈盈被德祥一瞪眼,也自知沒了討價還價的餘地,乖乖地跟著王詡走了出去。

坐在馬車上,聽著車頂傳來的噼噼啪啪的雨滴聲和電閃雷鳴。汪盈盈不由得有些懼怕,「我們怎麼進得去申王府,有人看守的。」

「怎麼進你的宅子就怎麼進申王府,這有何難?」德祥一臉鄙夷地回道。

汪盈盈撇了撇嘴,知道他們的本事大,也就不再多說了,只得靜靜地待著車裡,聽著雷雨聲。

很快馬車就停了下來,車簾外傳來一個聲音。「公子,到了。」

德祥和燕青彼此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走下了馬車,只剩王詡巍然不動。坐在車裡。

汪盈盈瞥了王詡一眼,「你就這麼放心把我和你自己單獨留在一起?」

「上了我的馬車,你還有什麼選擇?」王詡冷冷地回了一句。

汪盈盈雖然有些生氣自己處處吃虧。但是仔細一想,確實如此。跟著王詡若事成,能得到的東西絕對會比待在摩尼教的要多得多。

一炷香的功夫過後。車簾被掀開,穿著蓑衣的德祥伸頭進來道,「公子,辦妥了。」

這麼快!汪盈盈不由得有些吃驚,申王府好歹也比自己住的宅子大上數倍,裡面不乏家丁侍衛,竟然這麼快就被王詡的十多人拿下了。

「走,下車!」王詡拽著汪盈盈就下了馬車,兩人在德祥的指引下,很快就從大門進了申王府。

一路走來,雨夜裡的申王府格外地黑暗駭人,尤其是茂密的植被和假山樓閣,彷彿伺服的野獸一般。

「人都清理乾淨了?」王詡一邊走一邊問道。

「都弄昏了,還得多虧小乙兄的迷煙。」德祥在一邊答道。

「申王呢?」王詡再問。

「也用迷煙迷昏了。」

「好,走!」王詡說完,快步跟著德祥。

幾人走了好一會兒這才來到了申王的房間,王詡和汪盈盈進門之後,便囑咐德祥和燕青幾人在門外守著。

「是他嗎?」王詡指了指在床榻上看似安詳睡覺的男子。

「當然是。」汪盈盈看了申王一眼,眼神中並沒有任何情感。

王詡走近申王看了兩眼,心中雖忍不住嘆息,但是亦是沒有辦法,成王敗寇,歷來如此,他不能手軟,必須要用盡一切手段保證趙佶順利登基。

「記住我說的話,若明日有內侍來傳旨,你知道該怎麼做。」王詡轉身對汪盈盈道。

「這個不難,不過你也要記得答應我的條件。」汪盈盈到此刻依舊是害怕王詡反悔。

「我說過了不會反悔。」王詡顯得有些不耐煩,正準備離開,卻被汪盈盈攔住。

「還想幹什麼?」王詡有些不悅道。

汪盈盈忽然臉上露出了魅惑的神色,呵氣如蘭道,「你說呢?」

「對你沒興趣。」王詡雖然嘴上說著,但是沒有推開汪盈盈,他並不想在這個關鍵時候把兩人關係弄得太僵。

「我知道!」汪盈盈咬著朱唇,伸出兩根手指道,「這總行了吧?」

「這…」王詡無奈地搖搖頭,只得又來一次二指禪了。

王詡離開了申王府,特意留下了德祥幾個人監視著汪盈盈,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不能容許出現任何的紕漏。

離開申王府後,王詡又囑咐燕青帶著幾個人監視著莘王府,這才提著一顆懸心回到了自己家中。

夜色如墨,傾盆大雨似乎下個沒有盡頭一般,電閃雷鳴接連不斷,一時間將黑夜照得直如白晝一般。

深宮之中,內侍宮女太醫進進出出忙碌不斷,誰都知道官家拖著最後一口氣,但是誰也不敢輕言放棄。

「嘩啦」一聲,瓷碗摔碎在地上。湯藥傾倒一地。

太醫顫抖著聲音道,「官家殯天了。」

太醫一說完。周圍的內侍和宮女即刻「呼啦」跪在了御榻之前,消息很快傳到了向太后耳中。

向太后即刻吩咐為趙煦準備後事。並且立刻召集入宮的宰執於崇政殿議事。

章惇等人冒著傾盆大雨剛走到崇政殿門口,便聽到了小黃門的尖聲喊道,「皇上駕崩了!」

章惇等人一愣,隨即立刻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跪下,直到內侍過來傳旨,這方才跟著進了崇政殿。

今次進殿幾人都知道意義非常,沒有滿朝的文武,沒有秉承父志的年輕皇帝,只有一位以扇珠簾遮住容顏的皇太后。如今,舉國上下的命運都掌握在這扇珠簾后的女人手裡。

「諸位卿家辛苦,連夜召諸位卿家進宮,想必諸位卿家已知官家不虞了。」說著,向太后低頭啜泣,好一陣子,才緩過勁來。

「國不可一日無君,諸位卿家又是官家倚重的重臣,今次召各位卿家前來。即是商議立君之事。」向太后直截了當地把眼前的難題擺在了幾個宰執面前。

章惇作為宰相,當然是第一個要發言的,他亦是知道自己的此言將關係到將來的仕途,於是出列道。「母以子貴,如果繼統的話,應立先帝同母弟簡王。」

此言一出。向太后立刻就變了臉色,十分不悅道。「宰相你這是何言?何謂同母弟,這六個皇子哀家個個視如己出。難道不都是哀家的兒子嗎?」

章惇一聽,立刻就後悔自己太過魯莽了,細想一下,這才覺得不妥。

因為當今皇上本身就是庶出,不是向太后親生,而是朱太妃所生。現在如果再立朱太妃所生的簡王,那朱太妃就有兩個兒子先後為帝。太后雖然是正位中宮,有這個位份,但是倘若朱太妃的兩個兒子都當皇帝了,那太后和朱太妃的關係就不好處了。因此,太后勃然變色,章惇的這個提議也就作廢了。

既然立簡王不行,章惇於是又提了一個人,說道,「睦王向來聰穎,可為一國之君。」

一聽章惇此言,向太后更是有些不悅,剛才被章惇的話氣惱了,心頭此刻在想,方才你提母憑子貴,這會又提還不滿十六的睦王趙偲,分明言語中暗指哀家想要臨朝聽政。

一想到此處,向太后氣就不打一處來,即刻否決道,「睦王年幼,心智未開,不足以君臨天下。」

章惇見自己的提議接連被否,甚是不甘心,繼續提議道,「按照長幼之序,當立九子申王。」

珠簾后的向太后聽了,倒還覺得這個提議不錯,先帝共有十四子,前五子俱都早殤,第六子便是當今聖上。七子趙價和八子趙倜也俱都早殤,九子趙佖封申王,便是除去當今聖上,最為年長的一個。

「嗯…申王是不錯。」向太後點頭道,雖然不滿章惇,但是心裡卻是如此覺得。

「諸位卿家覺得章相公所言如何?」向太后不好專斷,開口問道其他宰執。

曾布聽到了向太后之前所說,既然向太后已經表示了申王不錯,那麼最好就跟著附和,將來也能撈一個從龍之臣的名頭,隨即出列道,「臣亦覺申王可立。」

見東西兩府皆已表態,許將和李清也聽得懂太后的話,隨即出列附和,表示自己沒有異議。

向太后見諸位宰執均同意,立刻著內侍前往申王府接申王入宮。

內侍們興高采烈地接到了這檔美差事,浩浩蕩蕩隆重地來到了申王府前。

「咦,申王府為何連一個守門的沒有?」為首的內侍很是奇怪,不過馬上即將登基的申王可不是他敢去惹的,只得恭敬地上前去敲門。

敲了好半天,這才有人來看門。

「宮中懿旨,傳申王即刻進宮繼位。」內侍陪著笑臉對開門的人說道。

開門人愣了半晌,好半天說不出個話來。

內侍看得著急,也顧不得什麼,拉著開門人就問道,「你沒聽到嗎?宮中懿旨,傳申王即刻進宮繼位。」

「申王…申王他…瘋了!」開門人說完,立刻轉身慌慌張張地跑了進去。

「什麼?!」內侍也驚呆在了當場。但是皇差不得不辦,立刻喊上幾個人一道進了申王府。

此刻申王府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比之昨夜的皇宮猶有過之而無不及,傳旨的內侍好不容易逮住一個下人。讓其帶著他們去找申王。

下人一看是皇宮中來人,不敢怠慢,即刻帶著一眾人來到了申王的住處。

「嘿嘿…神仙…修鍊…我要飛升了!飛升了!」

內侍剛一邁進圓門,就看到申王衣衫不整,被一群下人侍女保護著,瘋瘋癲癲地在院子裏手舞足蹈。

「這…這是怎麼回事?」內侍拉住引路人問道。

「小的也不知道啊,今天早上一大早就聽見侍女們吵吵嚷嚷地,說是申王瘋癲了,小的趕過來看。就是現在這幅模樣。」

「哎」內侍深深地看了猶自在手舞足蹈的申王,心中暗嘆,沒有天命,果然不能做天子,端著懿旨一擺手,「走吧,回宮復命。」

內侍領著一群傳旨的離開了申王府,回到了皇宮。

剛一踏進崇政殿,便跪拜道。「回稟皇太后,申王發了瘋癲,怕是接不得旨了。」

「什麼?!」章惇第一個驚訝出聲。

向太后隨即皺眉問道,「你可有看清楚?申王確實瘋癲了?」

內侍跪在地上。連忙道,「小的看得千真萬確,跟著小的一起傳旨的人也看得清楚。小的怎敢欺瞞皇太后。」

向太后一時間沒了轍,這時候曾布出列道。「何不請太醫前去一探,看看申王情況如何?」

向太後點點頭。如今之計,也只能如此了,立刻傳太醫前往申王府。

不出一炷香的時間,太醫便回到了崇政殿。

「王太醫,申王情況如何?」章惇搶先問道。

王太醫對章惇和向太后一揖道,「回章相公,回太后,申王突發癔症,情況極為複雜,恐怕一時間難以治癒。」

「王太醫連你也束手無策?」向太后直截了當地問道。

王太醫臉上有些掛不住,但是不敢硬著頭皮逞強,如果是應了下來,到時候醫不好可就不是面子問題了,「恕臣無能。」

「退下吧!」向太后擺擺手,讓王太醫退下,心中雖有些遺憾,但也甚是慶幸,若真的接進宮來,當了皇帝,到時候癔症再發,那就天下大亂了。

如今申王是沒戲了,章惇想了想,這推薦之功決不能讓與他人,立刻就站出來道,「既然申王不能立,臣主張立莘王。」

向太后一聽即刻問道,「宰相不是說依照長幼之序嗎?既然如此,該輪到端王了吧。」

章惇一聽,立刻出列反駁道,「端王輕佻,不可以君天下。」

這時候先失一局的曾布已經不能再坐失機會了,若真的讓章惇再有了舉薦之功,那麼這輩子自己也別想坐上宰相的寶座了。

覬覦宰相之位已久的曾布立刻跳了出來,指責章惇道,「章相公何以如此談論端王,所發議論,簡直令人驚駭,不知居心何在?!」

許將和李清臣一見狀,立刻知道曾布是要賭一把了,但是二人不知太后意下如何,準備靜觀其變。

章惇一聽,立刻明白了曾布的居心,絲毫不懼道,「臣為江山社稷,黎民蒼生,絕無私心,更何談居心?」

向太后見東西兩府有所爭執,即問章惇道,「依宰相意思,該立誰?」

「莘王純良仁厚,德才兼備,乃是不二之選。」章惇毫不猶豫地說道。

曾布話已經說出口,此刻豈能示弱,立刻站出來道,「宰相所言端王又哪一點沒有呢?」

「端王輕佻之名非我杜撰,馬球蹴鞠畫館時時可見端王身影,如此行徑,何以君天下?」章惇立刻反駁。

曾布冷冷一笑道,「宰相可有證據?又是何人何日看到端王行如此之事?」

「你!」章惇怒指曾布,知道其這是公開的耍無賴,但是亦是沒有轍,如今要讓他去找什麼人證物證,證明端王輕佻,本來就是件滑天下之大稽的事。如果找不出,那又是自己妄言。

「兩位卿家。且聽哀家一言。」向太后見兩人越吵越厲害,趕緊開口制止。

章惇和曾布一聽向太后說話。也就各自收斂了。

「既然兩位卿家對彼此所提議之人均有異議,何不如將莘王和端王一同請入宮中,待哀家和眾位卿家一同考察一番,再做定論。」向太后做出了一個折中的選擇提議道。

既然向太后已經發話了,章惇和曾布也就沒有什麼異議可言,只得點頭表示同意,而許將和李清臣亦是點頭,不過他們心頭就明白,將來的皇帝必然會將在端王和莘王中間產生。兩人心頭暗下決定,等會見機行事,不能站錯了隊。

內侍一聽宰執們和皇太后已經有了主意,也顧不得勞累,又帶著人匆匆出了皇宮,兵分兩路朝著端王府和莘王府而去。

與此同時,王詡在家中焦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來來回回地踱步,片刻都聽不下來。聽到了宮中內侍前往申王府的消息時,王詡一顆心險些跳出了嗓子眼兒,如果這時候汪盈盈反水,申王被順利地接入宮中。不但歷史改寫,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會前功盡棄,不過好在不一會兒德祥就傳來消息。說內侍進了申王府不一會就空手而歸。

王詡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下來,而派去監視皇宮和莘王府的探子第一時間獲得消息就交到了王詡手裡。當他知道兩位皇子一同被請入宮中的時候,心中不免又開始有些打鼓。

「小乙兄。把莘王府的人撤回來吧,現如今我們能做的已經全部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看天意了。」王詡對燕青說道,言語中不免有種認命的無奈。

燕青點頭,立刻照著王詡的話去做了,燕青前腳剛一離開,德祥就帶著汪盈盈走了進來。

「汪姑娘,多謝你沒有食言,遵守了我們的承諾。」王詡禮貌地朝著汪盈盈拱手,畢竟他心裡一直擔心汪盈盈會出爾反爾,眼下看來他的擔心是多餘的了。

汪盈盈嬌嬌一笑道,「我該做的事都做了,我要的東西呢?」

「德祥把解藥給汪姑娘。」王詡轉頭朝著德祥吩咐道。

德祥立刻從懷中掏出了一枚藥丸交給汪盈盈,汪盈盈掩嘴服下,又對王詡道,「這樣就算了嗎?」

「當然不是,汪姑娘應該知道,眼下是非常時刻,對王某來說無比重要。」

王詡話還沒說完,就被汪盈盈打斷道,「王詡!你可不要戲弄本姑娘。」

王詡眼下確實沒有太多精力,也不想給汪盈盈解釋太多,徑直走到汪盈盈身前,冷眼看著汪盈盈道,「若我的計劃失敗,摩尼教必然會大肆壯大,到時候你汪盈盈怕是比我先死吧。」

「王詡你!混蛋!」汪盈盈氣急敗壞地指著王詡大罵。

王詡倒是不生氣,負手於後,語氣誠懇道,「汪姑娘,我王詡不是無信之人,不管我的計劃能否成功,我都有能力完成對你的承諾,只是現在沒有時間而已,請你稍安勿躁。」

王詡覺得自己已經解釋得很多,立刻對德祥道,「德祥,送汪姑娘去清月樓休息。」

汪盈盈也沒辦法,只得相信王詡的話,至始至終,她的性命都握在別人里,若王詡能遵守承諾,那全是她賺的。

汪盈盈看了王詡一眼,只得跟著德祥離開了,去了清月樓。

而毫無信仰,不懼鬼神的王詡平生第一次在內心裡祈禱起來,希望趙佶能夠順利登基,成為皇帝。

此時此刻的崇政殿內,端王趙佶和莘王趙俁並肩恭恭敬敬地站在崇政殿內,他們都深深地知道,今天將是他們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

「二位皇兒不必多禮,來人賜座!」向太后對內侍吩咐道。

「謝母后!」兩人齊聲行禮,各自坐上各自的位置。

向太后看看兩位皇子,其實心頭還是更喜歡趙佶多一些,畢竟趙瓔珞時常入宮,經常在自己耳邊提起趙佶,言語中儘是趙佶的溫良、謙恭。

「宰相、樞密兩位卿家,如今兩位皇子都在此,兩位卿家有何疑慮皆可問二位皇子。」向太後言語溫和地對幾個宰執道。

下面四人當然知道向太后的用意。把得罪皇子的事直接扔在自己腦袋上,這下沒有任何退路。只得力爭讓自己舉薦的人當上皇帝,否則將來不僅仕途難保。恐怕連性命也會堪憂。

章惇自然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咳了咳嗽,率先站出來,對趙佶拱手問道,「端王,敢問端王,章某有聞,端王時常出入蹴鞠館、馬球社以及畫院等地,不知可有其事?」

趙佶不卑不亢地起身。對章惇拱拱手道,「回相公,確有其事。」

趙佶此言一出,眾人皆驚,尤其是曾布,暗暗嘆趙佶心智不熟,怎麼會就這樣承認了。

章惇臉上忍不住露出得色,而趙俁也不由得心中暗喜。

向太后卻是不太驚訝,她從趙瓔珞口中早就聽過這些個東西。反倒覺得是不錯的事。

趙佶整理一下思路,把王詡告訴自己的東西理順,沒等章惇追問,就又道。「敢問相公,元佑年間為何我大宋於邊事屢屢退讓,喪師失地。威嚴掃盡?」

章惇一愣,沒想到趙佶會反問自己。張口就答,「自是元佑臣僚姦邪妄為。不思圖強為國,只作一味孤守所致!」

章惇的話剛一說完,向太后立刻就變了臉色,冷冷地哼出聲。

經過王詡的指點,趙佶當然明白向太后是非常不滿新黨的所作所為,內心是偏向舊黨的,所以趙佶見章惇如此說,自然知道他中計,心頭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

「相公,本王以為不然。」趙佶開口反駁道,「本王以為,守內虛外,重文輕武方才是根本原因。」

趙佶拿出了王詡教他的說辭,「我大宋被三冗所困,所以才有了父皇與皇兄的銳意變革,為的就是一掃我大宋的頹然之勢。」

「父皇與皇兄所改在於外,而我所做之事在於內!」趙佶慷慨激昂地說著,頓了一頓,偷偷瞟了一眼眾人,心中暗想師父真是厲害,忽又繼續道,「我大宋子民須得能文能武,文武兼備,方能於邊關抵禦賊寇,奪回失地。而要做到這一點,首先要做的就是強身健體。」

緊接著,趙佶滔滔不絕地將王詡教的一番說辭當著眾人說了出來,好在有王詡督促著背誦練習,這時候揮灑起來神采自如。

待趙佶說完,曾布都忍不住想要大聲喝彩了,章惇簡直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坑往裡跳。

章惇一聽完,沒想到眼前這個十八歲還不到的端王竟然能神采飛揚地說出這麼一大堆的道理,被他如此一說,去蹴鞠、打馬球都由壞事變成了好事了。

許將和李清臣對視一眼,立刻就有了主意,已經明白自己該站在哪一邊了。

而高高在上的向太后聽了這一番話,越發對趙佶是滿意了,以前趙瓔珞在自己耳邊說的那些好話紛紛涌了上來,越看這個趙佶越是喜歡。

莘王趙俁此刻是坐不住了,眼看這樣下去,自己還不得又回到自己的莘王府去,於是立刻就站了起來,「我不贊同十一哥的說法。」

章惇一聽,立刻來了精神,趕緊換上笑臉問道,「莘王有何高見,不妨說來聽聽。」

「豈敢跟十一哥相比,只是一點愚見罷了。」趙俁將姿態放得很低,然後說道,「十一哥說得有些道理,人人強而習武,則可抵禦外敵。」

章惇聞言就覺得不對味兒了,怎麼開口就贊同趙佶呢。

「但是!窮兵黷武,則文不昌,禮不行,孝不盡,毀家而耗國力,不可為啊。」趙俁面帶沉痛地說道,倒是一副憂國憂民的表情,和趙佶慷慨激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莘王所言甚是,所言甚是啊!」章惇不失時機地出言附和。

趙俁繼續悲天憫人道,「史為鑒,知興替。前有五代十國之車鑒,不可重蹈覆轍。」

趙俁這話說得雖凄凄慘慘,不似趙佶那般振聾發聵,但是短短的幾句話,直擊眾人心底,誰都知道五代十國的頻繁更替就是因為武力昌盛的緣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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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皇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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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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