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廢物

四.廢物

沒有理會泫然欲泣的同桌,還有不知所措的屋主,江晨加快了腳步走向學校。

在這個村子裏,不論他做錯了什麼都會被原諒,只是摧毀了一面院牆而已,不需要道歉,不需要賠償,沒有任何人會在意。

包括那位原本憤怒的屋主人!

一路上又是那無數道暗中的視線如芒刺背,不論走到哪裏都是如此,不論多久他都無法適應。

一向很少表露出情緒的江晨這一次沒有掩飾自己的煩躁和怒意,幾乎是將生人勿進四個大字寫在了臉上,但也因此,他收穫了比平常更加頻繁的暗中窺探與注視,待到他進了教室之後,這種感覺更是達到了頂峰……

無數道視線就像針扎一樣刺痛着他的背部皮膚,也讓他心中的怒火更加旺盛。

銳利如刀般的視線向著身旁掃去,以往江晨對這些視線都選擇視而不見,這是他不知道間隔了多少年之後的第一次回應。

漆黑的雙瞳中隱隱能看到猩紅的火光閃耀,沉重到讓普通人無法呼吸的巨大壓力瞬間席捲了整個教室,那些暗中觀察着他的同學們就像被定格在了原地,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在江晨氣勢的重壓之下,普通人就連呼吸都是一件無法辦到的事情,直到已經有人的臉色開始變得青紫江晨這才收斂了自己毫不掩飾的敵意。

「我不希望再察覺到你們在暗中看着我,明白嗎?」

江晨的聲音很低,但是在此刻連喘氣都不敢太過大聲的教室中格外清晰。

警告過後,江晨收斂起氣息,如同往常那般靜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直到這時教室中才傳來粗重的喘息聲。

江晨異於常人的敏銳感知力能夠察覺到,在自己警告之後,那些已經習慣了暗中窺探他的同學們紛紛克制着自己的習慣,每每視線即將聚焦在江晨身上之前就驚慌失措的移開。

『看來是怕了,早知道這樣的話,我為什麼要忍耐這麼多年?』

江晨有些自嘲的想到,他竟然差點就被這些同學的視線給逼瘋了,結果解決起來原來如此簡單?

姍姍來遲的同桌小心翼翼的在江晨身邊坐下,她的眼睛周圍有些泛紅,生怕不小心刺激到江晨,殊不知她越是小心江晨越是煩躁,以至於一個不速之客出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都沒能及時注意到。

「嘰?」

奇怪的叫聲瞬間撫平了江晨煩躁的內心,他有些獃滯的看着面前那個奇怪生物。

這是一隻家貓大小,有着漂亮的雪白色毛髮的紅瞳生物,長而挺立的耳朵看起來有些像兔子,但修長的四肢又與貓類似,毛茸茸的蓬鬆尾巴在身後甩來甩去,單從外表上看,這隻奇特生物擁有能讓普通女孩為之高呼可愛的魅力,可看到對方的江晨卻已然驚出了一身冷汗。

詭異?什麼時候出現的?!

沒有任何猶豫,江晨眼底隱約可見的火苗瞬間燃燒,黑色的眼瞳變得鮮紅,超出人類反應極限的揮動了拳頭。

嘭!

課桌毫無懸念的被這一拳轟的粉碎,那隻不知何時闖進校園出現在江晨面前的奇特生物卻優雅的躍到了半空,靈巧的躲開了這一拳。

「詭異!有詭異!」

安靜的教室因為這隻奇特生物的出現而陷入了恐慌,那些不敢將視線投向江晨的學生們都因為摧毀課桌的動靜而注意到了對方的存在,進而大喊。

原本坐在座位上等待着上課的學生們亂成一團,爭先恐後的向著屋外逃去,

奇特生物無視了那些逃走的同學,如同兔子一般的嘴角上揚起了一個極具人性化的弧度。

一個嘲諷的弧度。

奇特的生物輕盈的落在了一個有些單薄的肩頭,注視着它的同時也能夠清楚的看到那張不知所措的臉。

它落在了江晨同桌的肩上。

『挾持?』

江晨眉頭一皺,在他的內心還在掙扎究竟要不要主動出手的時候,那隻看似人畜無害的詭異已然彷彿受到烈焰炙烤的雪人一般化作一灘粘稠的液體將他的同桌包裹,轉瞬之間就融入了她的體內。

「江……江晨……」

同桌熟悉的聲音滿是顫聲。

「救……」

熟悉的臉上,在不知所措的茫然中,一雙漂亮的黑眸與江晨對視在了一起。

「救救我……」

充斥着對生的渴望還有希冀與哀求的目光相對的,是江晨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

『抱歉。』

江晨的臉上一如既往的毫無表情,眼中沒有因為同桌的哀求而泛起波瀾。

他的能力是沒有辦法解決這種附身類詭異的,唯一的解決辦法只有一種。

「嘻嘻,哈哈哈。」

當江晨的眼神逐漸冷冽之時,宛如孩童般的笑聲從同桌的身上響起,不同於孩童的天真與無邪,相同的音色下,是讓人毛骨悚然的瘋狂。

一隻纖細的手從同桌的肩膀冒出,然後是第二隻手,再然後……

是一張與同桌一模一樣的臉。

就像細胞分裂一般,兩個一模一樣的身影楚楚可憐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江……江晨……」

「江……江晨……」

相同的恐懼,相同的顫音,相同的眼神。

毫無疑問,這兩人其中之一是陪伴了江晨十幾年的同桌,而另一個則是不知名的詭異生物,對方瞞過了『父親』的警戒,成功入侵到了這所學校,並且精準的找到了他。

「你覺得,我們誰是真的,誰是假的呢?」

「你覺得,我們誰是真的,誰是假的呢?」

就如同演戲一般,剛才的恐懼和眼神中流露出的求救都消失不見,美麗的臉頰上只剩下了玩味的笑容,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彷彿排練了無數次,就連髮絲的飄揚都別無二致。

誰真誰假?

江晨無法分辨。

現在擺在他面前其實有一個非常簡單的選項,既然他分辨不出,那就將兩人一同殺死不就好了?

在這個村子裏,江晨殺人是不需要負責的,他的存在就是天,就是凌駕於父親以外所有人之上的絕對特權。

殺人,很簡單,沒有任何後果,本來他也是這樣打算的,但現在與剛才的處境有些許不同。

他是無法解決附身的詭異,但既然詭異已然離體,他豈不是不用殺死這位坐在自己身邊十幾年的同桌了?

江晨厭惡這個村子,厭惡帶着目的接近自己的同桌,厭惡村子裏的每一個人,固執的為所有人都戴上了面具。

但,這份厭惡還沒有到殺死對方的程度!

一時間,江晨陷入了猶豫之中,而就是這一猶豫,對方動手了。

兩個一模一樣的人以普通人的速度伸出了手,就像是在逼江晨下決心一樣。

『不對,如果它真的是兩人之一的話,不可能冒這50%被猜中的風險來逼我!』

這一逼,倒是讓猶豫中的江晨拿定了主意。

江晨身形退走,將注意力從面前的兩人身上挪開,開始掃視這間熟悉的教室,他懷疑這隻入侵的詭異並不在兩人之中,他殺死的只可能是自己的同學!

「啊,真是讓人看不下去。」

不等江晨繼續下一步動作,一個熟悉的嘆息聲讓他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

『父親』的身影出現在了教室內,一伸手就抓住了那隻完全融入到教室內的詭異的脖子,顯然,江晨的判斷並沒有錯。

咔吧!

比殺雞還要輕易的將其脖頸折斷,父親的腦袋就像氣球般迅速的膨脹到一個驚人的大小,一口就將手中的詭異吞入腹中,腦袋也隨之恢復正常。

「如果這隻詭異不是我故意放進來的垃圾貨色,你已經死了。」

父親的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但江晨能夠肯定,會用這種聲音說話的父親已然怒到了極致,只不過此刻江晨的注意力並不在此。

故意的嗎?

江晨拳頭捏緊,雖然一聲不吭,眼中卻露出了不服的眼神,他明明已經判斷出了這隻詭異並不在面前的兩人之中,只要再有一點點時間就能在教室中將其找出來,憑什麼說他會死?!

「還不服氣?」

父親嗤笑了一聲,笑的格外嘲諷。

「看來你連自己錯在哪都不知道,真是愚蠢。」

失望的搖了搖頭,父親的眼神突然變得凌厲了起來,一把掐住了江晨的脖頸將他提了起來。

「你漏了最重要的一點。」

「如果這隻詭異能夠不驚動我就潛入這所學校,你覺得,一個高等級詭異會有那麼輕易被你找到嗎?」

江晨心中一驚,脖子上的疼痛被他短暫的遺忘,取而代之的則是后怕。

他確實並沒有想到這個問題,雖然他即便想到了恐怕也會將殺死同桌放在最後才會考慮。

但,重點在於。

他沒能想到!

在面對這隻詭異的時候,他想當然的將對方視為弱小的詭異,完全忽視了詭異之中有相當一部分會故意將自己偽裝成弱小來迷惑對手,讓其小視自己然後在關鍵時候給出致命一擊。

判斷上的錯誤還有心態上的輕視,這些都是致命的。

況且,面對一隻能夠瞞過父親的詭異,他的實力並沒有保護其他人的餘裕,不自量力就妄想保護一切的人最終只會什麼也保護不了。

取捨,是必須的。

這個世界從來都與童話無緣,真實的可怕……

「說了多少次,在無法確定狀況時優先排除威脅確保自身安全。」

是的,父親曾經無數次的強調過,在面對詭異時,-自身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對抗詭異,哪怕犯下一絲一毫的錯誤都可能導致身死,你竟然為了避免一個普通人的死選擇退卻?」

一場考驗還未開始就已經結束,就像一張填錯姓名的答卷,最終成績已經不重要了。

他就是犯下了這樣一個最不該犯的錯,繼續下去哪怕他確實能找出這隻詭異也沒有任何意義,這場父親刻意安排的考驗已經失敗,所以父親才會直接現身,將那隻詭異殺死。

「如果連你也死了,這所學校的普通人一個也活不了,就為了你那可笑的仁慈,不僅可能活下來的人最終活不下來,就連你自己也會被葬送,看來你不僅是實力弱小的可憐,就連腦子也不太好使。」

普通人在詭異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只有他們這樣擁有力量的特殊之人才能解決詭異事件,如果他倒下了,剩下的人絕對活不了,所以必須學會取捨,哪怕明明知道自己可能錯了也不能去用自己的安全來賭。

江晨無言以對,這一次哪怕他再怎麼厭惡父親,也不得不承認,對方是對的,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真實,和他這樣擁有力量的人實在太少太少了,與之相比,普通人的命根本不值一提,想要拯救所有人的想法……

天真且可笑。

『或許我真的不適合走這條路,為什麼我不是一個普通人呢?』

沮喪和挫敗感將江晨淹沒,但這還不算完,更讓他崩潰的是父親看垃圾一般的眼神還有轉身離去時的那句評價。

「真是……」

「廢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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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盡詭異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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