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摸骨大法

第1章 摸骨大法

縣城的街道的拐角處有座酒館,裏面坐着幾桌客人,喝酒划拳,十分熱鬧。

角落裏的桌子坐着一個人,年紀約莫三十左右,束髮青衣,自斟自飲,神情顯得有些落寞。邊上的客人們吃吃走走,換了好幾批,此人卻一點都沒有要走的意思。

這時從門外走進了兩個人,只見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年輕公子,面如冠玉,飄帶錦衣,長身而立,煞是瀟灑。後面跟着的稍年長一些,玄衣短袍,滿面絡腮鬍須,虎頭豹眼,威風凜凜。兩人氣度不凡,一進酒館就像鶴立雞群一樣,坐在角落裏的青衣人不禁抬頭多看了兩人幾眼。

兩人找了個乾淨的桌子坐下,端水泡茶之後,夥計問兩位要點什麼菜,錦衣公子對絡腮漢子笑道:「點菜這我可不在行,劉叔見多識廣,這點菜還得勞煩您來啊!」

絡腮漢子謙虛道:「哪裏哪裏……少莊主平時也沒什麼機會出來轉轉,那今天我就點兩個少莊主沒吃過的本地菜肴嘗嘗鮮!」

「好!」錦衣公子撫掌叫好。

「夥計!第一道菜,大湯黃魚!記住!黃魚要新鮮,雪菜要用農家自腌的。第二道菜,龍井蝦仁!龍井要用今年的新茶,蝦仁要活的現剝。再來個……清湯越雞!雞可不能用外地雞充數哦!配料香菇青椒等必須要新鮮的……另外再炒個新鮮蔬菜,加一壺黃酒,這就齊活了!」

「好嘞!這位客官果然是個行家呀!這幾道菜都是本店的招牌菜!二位客官先請喝口茶,酒菜稍候就到。」說着夥計跑下樓去張羅開了。

錦衣公子不住點頭道:「妙啊!跟劉叔一起出來既能開眼界,又能飽口福,哈哈!」

絡腮漢子笑到:「好說好說!」

不一會兒,酒菜都端了上來,錦衣公子一看這些菜肴不禁撫掌道:「好好好!果然色香味俱全,令人胃口大開吶!」絡腮漢子笑着替他斟了一杯酒,道:「少莊主,我知道你平時不怎麼喝酒,今天難得高興,來!嘗一嘗這裏的黃酒。」錦衣公子也不推辭,舉起了酒杯,於是兩人推杯換盞,吃將起來。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吆喝道:「看相算卦——每卦五文——能知禍福——能斷吉凶——」眾人抬頭一看,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道人,身形高大,穿一件打滿補丁的黃衣,方臉闊嘴,手裏舉著一面幡桿,上面寫着「看相算命」四個字。

眾人一看是個算命的,便不再理會。道人吆喝了兩聲見無人理會,於是他轉動大方臉環顧了一下四周,最後目光停在了錦衣公子身上,他徑直走了過來,朝錦衣公子施了一禮,然後說道:「這位公子好相貌啊!」

錦衣公子微微一笑沒搭話,坐對面的絡腮漢子眉頭一皺,道:「你要做甚?」

道人「哦」一聲道:「方才一進來貧道就發覺與這位公子十分有緣,所以想為公子相上一相,以助公子前程。」

絡腮漢子冷笑一聲道:「大街上到處都是人,算命看相,你應該上大街上擺攤設點才對!為何要跑這兒來?」

「嘿嘿!施主此言差矣!這大街上之人,不過是些風裏來、泥里去之徒,勞碌命、賤骨相,為一斗米而折腰之輩!朝不保夕,今不知明,這些人的前程恐怕連他們自己都不關心,哪還用得着貧道為他們指點迷津?」說到這兒,道人用手示意了一下錦衣公子道:「只有像公子這樣的大富大貴命,方才配得上貧道為之釋運解命!」

錦衣公子微微一笑:「既然如此,

那就請吧!」

道人仔細端詳了一番道:「公子天庭飽滿,地庫方實,乃先天富貴之命……」邊上的絡腮漢子一臉不屑,輕聲道:「那還用你說?」

道人沒有理會,繼續說到:「公子山根不折,命門豐盈,又乃後天殷實之命……世人若空有先天富貴之命,而無後天殷實之命,則如明珠暗投於空虛,仙子投胎於貧門,命里空有富貴卻無處發跡。」

「而光有後天殷實之命,卻無先天富貴之命,則如劣籽入肥田,終究是到頭一場空……」道人朝錦衣公子略一稽首道:「這位公子面相先天與後天齊具,實乃大富大貴、天選之命吶!」

聽到這兒,錦衣公子與絡腮漢子對視一眼,高興的笑了起來,他從懷裏掏出了一把銅錢,拍在桌子上,道:「說的好,說的好!來!這些是賞你的。」

道人一看到這把黃燦燦的銅錢眼睛頓時就放了光,忙不迭的把銅錢一把擼過來揣進了衣袖,然後手撫鬍鬚道:「既然公子如此大方!那貧道也不能太吝嗇……公子請起,貧道為公子奉上一套骨相大法,以襄公子前程。」

錦衣公子聽了一怔,問到:「何為骨相大法?」

「簡單來說,就是撫之身體,揣之筋骨,以解其人運勢也!」

絡腮漢子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哎呀!我說道長,差不多得了!拿了錢就走吧。」

道人一搖頭:「不能!俗話說無功不受祿!貧道多收了公子的錢,又怎能一走了之?」

道人轉身對錦衣公子說道:「公子請聽貧道細說。凡人皆分皮相骨相。皮相者,五穀精華所滋之,氣血運轉所養之,顯之以氣色也。骨相者,先天種性所定之,經筋輔繞而支之,顯之以身形也。故量肌肉之輕重,揣骨格之寬隆,乃我門中不傳之秘術也,貧道師承茅山高人,又自行苦修鑽研,方才習得此摸骨神術,普通無緣之人,又豈會有福消受?」

錦衣公子聽完恍然大悟,他站起身來,雙臂一展,道:「既如此,那就有請道長替我摸骨看相。」

道人說道:「遵命!」放下幡桿,挽起衣袖,來到錦衣公子背後,開始施行摸骨大法。只見他口中念念有詞,雙手從錦衣公子頸部移動到雙臂,又從雙臂移動到背部,再從背部移到腰間,腰間移到雙腿,來來回回。

樓上眾人都沒看到過這樣的看相法,都饒有興趣的看着道人表演。坐在角落裏的青衣人臉上卻露出一絲疑惑神情。

一壺茶功夫之後,道人忽然變得臉色蒼白,一言不發,徑直走到旁邊的空桌處一屁股坐了下來。

眾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錦衣公子站在那裏顯得有些尷尬,跟絡腮漢子面面相覷,都猜不透這道士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絡腮漢子沉不住氣了,沖道人喊到:「哎!怎麼突然變啞巴了?」

道人似乎很為難的搖了搖頭,依然不說話。絡腮漢子火了,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喝到:「豈有此理!你這一驚一乍的究竟想作什麼妖?」

道人這時像是心中下定決心一般點了點頭,站了起來,用手一指錦衣公子說到:「恕我直言!這位公子……時日不多了!」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旁邊桌上有個客人筷子夾着一個肉丸剛送到嘴邊,一聽這話「咕嚕」一下掉到了桌上。眾人都不禁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坐在角落裏的青衣人聞言身軀微微一震,臉上也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絡腮漢子彷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顫聲問到:「你……你說什麼?」

道人嘆了口氣道:「這位公子面相本是富貴之命,沒想到骨相之中卻隱藏大凶之疾……貧道以生平所學推之,不出一日,其大限將至!我看還是趁早料理後事去吧……」話音剛落,人影閃動,絡腮漢子隔着一丈開外瞬間跳到道人跟前,一伸手「啪啪」兩記脆響,道士的臉上頓時添了兩個巴掌印,一邊臉上一個。道士還沒反應過來,胸口衣襟就被絡腮漢子揪住了,只聽絡腮漢子咬牙切齒道:「你這老小子!居然敢在這兒胡說八道,血口噴人?」道士這時候才覺得兩邊臉上火辣辣的疼,他用手捂著臉道:「哎喲!哎喲……我沒有胡說……哎喲!哎喲!我這是麻衣相法……」

「還麻衣相法?」絡腮漢子怒不可遏道:「老子走南闖北什麼沒見識過?你老小子就是變着法子訛人錢財!是也不是?」道人見他這副模樣,不敢言語了。絡腮漢子見他不搭話,舉起手來就要打他,道人見他如蒲扇般大的巨掌舉在半空,連忙求饒到:「莫打莫打!好漢莫打!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嘛!」

「你說!說何故要咒我家公子?」

「這……這……貧道也只是為了混口飯吃,想多掙些錢而已……這位公子一看這穿着打扮和氣度就知道非富即貴……哎!也怪貧道太貪心……好漢放過貧道吧!貧道下次再也不敢了!」道士哭喪著臉求饒到。

錦衣公子坐在那兒喝了口悶酒,沉着臉問到:「方才前面明明說得好好的,賞錢本公子也給了,為何到後面你要說那些不堪的話?」

道士低聲道:「……不往嚴重了說,後面你又怎會心甘情願拿大筆錢出來消災……」

錦衣公子氣的臉上白一陣青一陣的,沉聲喝道:「訛人錢財、咒人死活!劉叔!替我好好教訓這個惡道!」

絡腮漢子早就按捺不住了,他應了一聲,左手抓住道士衣襟,高舉蒲扇般的右掌卯足了勁狠狠的照着道士臉上打去……眾人一看這架勢心說:完了!這一巴掌下去估計道士吃飯傢伙得搬家了……

就聽到「咦?」一聲,絡腮漢子一巴掌居然扇了個空,左手抓着件破道衣站在那兒發愣。眾人定睛一看,只見那道人赤著膊鑽到了桌子底下,原來是他急中生智玩了一招「金蟬脫殼」,這才避開了剛才那一記巴掌。

「居然敢跟老子玩這一招?找死!」絡腮漢子大怒,把手中衣裳一扔,俯身就去抓桌子底下那道人,道人心說這下要讓你抓住估計我回去就得開席了。趕緊連滾帶爬從桌底下鑽出來,瞅了個冷子奪門而逃。一旁看熱鬧的眾人發出一陣哄堂大笑,眾人心說這道士剛進來時表現得一本正經,煞有其事的樣子,結果到最後居然是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讓人忍俊不禁。

絡腮漢子跑到門口還想追,錦衣公子喊到:「劉叔莫追!隨他去吧。」絡腮漢子這才悻悻然回到座位,恨道:「真是可惡!居然敢訛到公子頭上來了!」

錦衣公子這時臉色緩和了許多,他舉杯道:「多謝劉叔方才替我出手教訓這廝,請!」「好說!好說!」兩人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

這時錦衣公子忽然以手扶額道:「頭好暈啊……這酒勁好像有些大……」

「哦!黃酒確實有些後勁……公子要不喝口濃茶解解酒?」

錦衣公子搖了搖頭,他站起來用手撐住桌面,然後身體開始顫抖起來,汗珠從慘白的臉上流了下來。絡腮漢子連忙一把扶住他,問到:「公子!公子!你怎麼樣?」

錦衣公子忽然大叫:「好痛啊!好痛!」然後身體開始劇烈痙攣,臉色從慘白憋成了醬紅色。絡腮漢子想扶住他坐下來,但此時他已經坐不住了,身體不住的往地上滑落。

絡腮漢子眼神開始變得越來越恐懼,他大喊到:「郎中!郎中!這裏哪有郎中!」邊上有人說出門左拐不遠就有個醫館。絡腮漢子朝錦衣公子喊道:「公子莫怕!公子莫怕!我這就帶你去看郎中。」說着他一隻手抓住錦衣公子的手搭在肩上,一隻手摟住他的腰,剛要準備起身去找郎中,錦衣公子忽然大叫一聲,甩開他的手,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只有出氣沒有進氣,轉眼間就沒了響動。

酒館里「轟」的一聲頓時亂作一團,膽子小的紛紛開溜了,幾個膽子大一點的在一旁低聲議論開了,這位說:「哥!看這情況,方才那位道人看來還真是算準了。」那位道:「不能吧?就那道人被打那狼狽樣,怎麼看都不是個算得準的……」另外一位道:「這事還真說不準……」

這時,一直坐在角落裏的青衣人站了起來,就在眾人亂作一團之際,一閃身出了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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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山暮雲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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