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被血浸濕的煙,磨平底紋的鞋印

一.被血浸濕的煙,磨平底紋的鞋印

以前買了新鞋,會不捨得穿。

走在路上,害怕沾了塵土。

路過水窪,害怕濺上濕泥。

每晚睡前,甚至都會注意將鞋在床下擺放整齊。

不過,鞋穿久了,習慣了。

也就無所謂了。

沾了灰,踩了泥。

回到家也隨意的扔在那裏。

為什麼會有這種心態變化呢?

塗偉嘴裏叼著煙,湊在廉價的一次性火機上。

打了好幾下,都沒火。

可是就這樣劣質的東西,也需要一塊五。

看了眼,透明的外殼裏,那些液體燃料已經見底,難怪。

又搖了搖,終於打着了。

淡黃色的火焰,湊在煙頭上。

卻不太點的燃。

塗偉拿下煙看了眼。

原來是頭髮上的血滴在了煙頭上,濕了一塊。

難怪。

頭髮很久沒理過了,有點長。

不是為了趕什麼潮流,而是理髮有點貴。

四十塊。

現在的長度,洗完頭,前面搭下來能到嘴角。

也正是如今頭髮全被血浸滿的狀態。

發梢到嘴邊了。

血液順着一縷縷的頭髮滑下,讓塗偉感覺有點痒痒的。

不過懶得抓。

身上衣服上,全都被血液淋透了,也沒見他去抓。

頭髮這點而已。

塗偉覺得自己現在就像一雙被穿舊了的鞋。

已經無所謂了。

頭髮要梳理整齊?

為什麼啊?

衣服要保持乾淨?

為什麼啊?

往常,自己弄的乾乾淨淨,心裏卻還總是感到沉重的壓抑。

想掙脫卻連怎麼用力都不知道。

活着就是苦痛。

塗偉不明白。

不明白為什麼。

為什麼如今血液打濕了頭髮,黏成一撮撮的難受模樣,浸透了衣服,貼合在身上,反而…

反而心裏終於暢快了呢?

是啊,為什麼呢?

警笛聲不停的在轟鳴。

長長的警戒線已經拉起來。

警戒線外,密密麻麻的圍觀群眾中時不時傳來一陣陣的驚呼。

拿着手機自拍錄像的人也不在少數。

「西曆2088年,四月二十一日午後三時十三分。」

「D市二環北部一處建築工地發生重大惡性兇殺案件!」

「大家可以看到,就在我所處身後的建築上,大量的血液從七樓流下來,下面的整面牆都已經被染紅!」

「這處仍在建設中的工地為af0395號建築公司承包建設,值得注意的是,該公司註冊資金3.6億,但目前已身陷多起勞務傭金訴訟!」

「截止警方封鎖現場為止,仍未發現有人從那棟建築中出來!」

「哎!警方來人了!阿sir!採訪一下!這麼大量的血液是否意味着已經死亡多人?阿sir?阿sir…」

黃sir不耐煩的推開那些不斷擠上來的自媒體採訪。

跨過警戒線,走進現場。

一列分散的閃耀着警燈的警車前,幾個警察迎了過來。

「黃sir。」

黃sir點點頭,「官方媒體記者來了沒?」

「還沒有,都是些自媒體。」

黃sir從兜里掏出包煙,點上,吸了一口,「一會和網絡監察科打聲招呼。」

指指那些激動的自媒體,

「那些,別讓他們發出去。」

「明白,黃sir!」

聯盟兩派執政黨都不會希望在網絡上看見這些會掀起輿論大浪的東西,所以這些東西就一定不會出現在網絡上。

很符合邏輯。

「說說,現在什麼情況?」

幾個警察中,一個出列,「編號065238491,黃sir!」

「十分鐘前,接到報警電話稱這裏整面牆都是血,就立刻帶隊封鎖了這裏。」

「通過生命體征探測,目前整棟樓只剩下一個活體,考慮到案情的重要性,才聯絡了重案組!」

「剩下的就如你所見了。」

黃sir點點頭,「你們還沒有進去過對吧?」

「是的,黃sir,我們治安部管理條例上對於這類可能存在危險的惡性案件是禁止貿然接觸的。」

「這個我知道,沒進去就行。」

黃sir脫了外套,遞過去那警察的手裏。

「幫我拿着,我進去一趟。」

「Yes,sir!」

邊挽著襯衣的袖口,一路走到了建築入口處。

回頭對着那些還在拿着手機拍攝的自媒體們咧嘴一笑,比了個剪刀手。

然後不管那些瘋狂拍照的人群,走進了建築里。

建設中的工地,到處都是粗糙的水泥塊以及被灰塵蓋滿不知道是什麼的材料。

黃sir一眼就發現了線索。

無數腳印層層疊疊,明晃晃的通往樓梯的台階之上。

撓了撓頭,取下嘴裏的煙頭彈了彈灰。

「這真是『很難』發現的線索啊…」

注意著讓開腳印,一路走上樓梯。

樓梯沒有扶手,只有光禿禿的水泥板台階,皮鞋踩上去不可避免的發出一些細微的聲音。

還好,台階上落的灰塵很厚,這個聲音不算大。

從一樓,到六樓,地面上的腳印越來越少。

黃sir蹲下去盯着那些腳印看了一會兒,重重的吸了一口煙。

好壓住周圍越來越濃郁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從警十年,重案組呆了六年,不是沒見過各種稀奇古怪的案件。

但是這種程度的血腥味,還是在這種半開放的地點…

黃sir的手都抖了一下。

「這得死多少人啊…」

通往七樓的樓梯上,只剩下了一個人的腳印。

黃sir看一眼就能看出,-鞋子是41碼,那人身高應該在175到180之間。

男性,略微駝背或者長期從事重體力勞動導致習慣性重心前傾。

年紀應該不大,而且經濟條件可能不太好。

這就是一個腳印能夠帶來的信息,作為重案組刑警,黃sir很有經驗。

黃sir摸了摸腰上的槍,想了想,還是沒拔出來。

但是整個人已經完全緊繃了起來。

謹慎的一步步上了台階,來到七樓。

台階轉角就是一道沒有安裝門的出入口。

而足以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就是從那裏面傳出來。

裏面很安靜。

至少在這裏還能聽見下面那些吵鬧的自媒體還有喧囂的警笛聲音。

黃sir背靠着水泥板的牆面,掏出煙盒,往那出入口晃了晃,隨後快速探頭往裏面看了一眼。

嘔!

印入眼底的場景瞬間就激發了本能的反應。

黃sir甚至都不願去描繪那副簡直只可能出現在宗教描繪中的地獄畫卷一般的場景!

「該死…」

黃sir沒再猶豫,拔出了槍。

生命體征探測顯示這裏還有一個活體,但是剛剛那一眼,他沒有看見什麼活人的身影。

滿眼看過去,全都是斷裂的,撕開的,踩碎的…

嘔!

不能再想了!

打開手裏槍支的保險,咬了咬牙。

就在黃sir準備衝進去的時候。

一個聽起來有些怯懦的聲音從裏面傳來。

「能…借個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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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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