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縣學結義

第十二章 縣學結義

「這硯台乃當今聖上御賜給先生的寶貝,文逸你也敢偷竊?你文家不怕抄家嗎?」呂蒙之指著文逸的鼻子罵道,「到底是商戶之子,骨子裏都改不了的奸詐。」

文逸已經清醒過來,冷笑一聲:「笑話,我為什麼要偷先生的硯台?更何況昨夜我醉了酒,早就回房睡了,哪有偷先生硯台的機會?沈沨可以給我作證。」

沈沨聞言上前一步,庄正地向一直默默無言的章珏行了一禮:「弟子可以作證。」

「正是因為喝醉了酒,才更有膽子偷盜不是嗎?」呂蒙之反問道,「前幾日你便說過現今的硯台商戶粗製亂造,唯有先生案前的墨硯堪稱絕品。」

文逸仔細想了想,自己之前確實說過這話,但也是自己隨口同沈沨說的玩笑話,不知怎麼被有心之人聽了去。

見文逸不說話,呂蒙之更是得意,上前一步,盯着文逸的眼睛:「你剛剛說你昨晚喝醉了酒。那我是不是就可以當作你平日有賊心沒賊膽,昨夜醉了酒正好壯了慫人膽呢?」

「一派胡言!」章曈搶道。

「什麼叫一派胡言?」一直不做聲的章珏開了口,瞥向了焦急的章曈。

「叔父,」

「叫先生。」章珏瞪了章曈一眼。

章曈連忙改口:「先生,以文二和沈大的為人,斷不會行偷竊之舉!他們二人是院中最最良善之輩!」

「你見識淺薄,與文生相識不過數月,拿什麼給他的品行打包票?」章珏聲音不帶有一絲溫度。

「既然你同你爹說的是憂心學業早歸,便在縣學中給我靜心修學。院規有不許飲酒一條,你去藏書樓給我將《治學論》抄五十遍,抄不完不許出藏書樓。」

「先生!」

「滾回去。」章珏是真動怒了。

章曈只好忍着氣出了前廳,臨走看了一眼沈沨與文逸。

章珏平復了心情,看向文逸:「學院縱酒、言行無狀、偷竊。文生,你收拾東西回家去吧。」

「先生!」文逸有些難以置信,「先生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給學生嗎?」

「人證物證俱在,你如何辯?」章珏瞥了一眼安穩放在桌上的硯台,平靜地看向文逸。

文逸一愣,眼神閃爍,心中委屈,說不出話來。

沈沨見狀上前一步:「先生,可否讓學生一試?」

章珏瞥了沈沨一眼:「你可放心,此事與你無關,先回去吧。」

「學生與文二自小一起長大,自然相信他的為人。況先生就單憑一人之言便草草結案,傳出去也有損先生和縣學的聲譽。」沈沨掃了一眼呂蒙之,垂首道。

「你和文逸……」呂蒙之被章珏的眼神打斷,噤了聲。

章珏看着沈沨平和卻堅毅的神色,半晌道:「可。」

「請先生允准學生借硯台一觀。」

「可。」

沈沨上前小心捧起硯台,仔細端詳,又放到鼻尖嗅了嗅:「這是東昌國的昌陵硯?」

「不錯。」

「若是學生沒有記錯的話,昌陵硯製作複雜,有一股獨特的香氣,且留香甚久。」

「不錯。」章珏看了一眼文逸,「但這香味極淡,酒味沐浴俱可掩蓋。」

「學生知曉。」沈沨微微一笑,「不過學生之前隨家母到訪過東昌,得到些見聞,說這昌陵硯香味雖淡極易掩蓋,可若遇西梁蘇阿香,自會香氣大逸。」

「縣學中沒有蘇阿香。」章珏平淡回道。

「文家有!」文逸連忙道,「蘇阿香雖難求,但文家剛進購了一批蘇阿香到衡州,學生可派人快馬取來,自證清白。」

「你說要那個勞什子香就要聽你的?萬一文家做手腳怎麼辦!」呂蒙之有了一絲慌張。

沈沨自是捕捉到了這一細節,笑意更濃:「呂三公子如此慌張做什麼?怕沈某找出了真正的竊賊,搶了你的風頭不成?」

「你!」

章珏看着沈沨與文逸一唱一和的樣子,眼神中閃過了一絲光彩,緩道:「石硯跟着文生的人去取。」

「是。」

「雲朗與石硯從衡州快馬來回怎麼着也得一日,請先生見諒。」文逸平復了心情,向章珏規矩行禮,「不過在真相大白之前,學生自請監禁。」

章珏點了點頭。

夜裏,文逸躺在床上打着呼嚕。一個黑衣人閃進了他的房中,拿出了一塊硯石在文逸掛在一邊的外衣上剮蹭。

「魚上鈎了,還不收桿?」文逸一笑,坐起了身。

幾人從房中閃出,將措不及防的黑衣人按倒在地。

文逸將黑衣人帶到正廳時,沈沨也在廳中,身邊是兩個瑟瑟發抖的學子。

沈沨和文逸相視一笑,扯下了黑衣人的面罩,正是呂蒙之。

呂蒙之一時慌張:「先,先生。」

章珏捧著茶坐在座上:「這便是你二人給老夫的答案?」

「我說呂同硯,你這是做什麼?穿着這身打扮大半夜跑到在下房中。」文逸笑着問道。

呂蒙之咬着牙不答話。

「哦,在下知道了,是不是覺得在下身上肯定沒有昌陵硯的味道,急於趁著明日蘇阿香送到之前栽贓給在下呢?」文逸一臉天真問道。

「那這樣我也會染上!我圖什麼?」呂蒙之反駁道。

還沒等呂蒙之說完話,沈沨便搶過了他手中墨色的硯石:「呂同窗是不是想着明日先測文逸,文逸身上香氣四溢,那自己就可以跟着掩蓋了?」

沈沨不緊不慢道,嗅了嗅硯石,笑着雙手遞給了章珏:「先生請看。」

章珏接過硯石,檢查過後點頭道:「正是昌陵硯。」

「而我從浴房帶回來的這兩人,洗浴時竟然用完了一整包皂豆。恕在下冒犯,女子洗浴尚且用不了這麼多,二位這是做什麼?是不是想洗去什麼味道,以防明日呢?」

沈沨不緊不慢分析完,看着瑟瑟發抖的兩人淡笑道:「兩人說出實情,尚可向先生求得一絲寬容。」

兩人回頭看了一眼呂蒙之。呂蒙之瞪了回去。

看到這一幕,章珏已然知曉了真相,對文逸和沈沨道;「你們的清白,老夫自會還給你們,你們二人且回去吧。」

兩人規矩行禮,退了出去。

「先生!」呂蒙之緊張地看了一眼章珏。

「你們三人,一人寫一份千字悔過書,明日送到我這裏來。」章珏抿了一口茶,「要求互文對仗,八股格式。不允許別人代筆。」

「若是不符合老夫的標準,便收拾東西回家去。」

三人連忙答應下來,慌忙離開。

「你可都看到、聽到了。」章珏放下茶杯,對不遠處的屏風說道。

章曈走了出來:「侄兒對叔父甚是失望。」

「甚是失望?」章珏含着笑,看着面前倔強的少年,「章家孫輩,如今只有你一個,打小便被千恩萬寵養大,就算出門大多人也會因為你爹的緣故尊稱你一聲『章小公子』,你自然不知道嫉妒,不知道平常人家之間的勾心鬥角。」

「那又如何?叔父錯了便是錯了,叔父敢說今日早上沒有相信呂蒙之的一人之言嗎?若不是沈大,叔父就已經將文二冤枉回家了!」

「我本不欲讓文二回去,只想藉此事給他個教訓。他在縣學中行事過於惹眼,卻無顯赫家世撐腰,必有災殃。」

章曈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月滿則虧的道理我不是沒有教過你。你的身份在縣學中受人矚目,又和沈大文二舉止親密,就算他二人是良善之輩,也不免遭人詆毀嫉妒。」章珏看着倔強的章曈發了火。

「你若再言行無狀,就滾回你爹那裏去。聽到沒有?」

章曈不情不願應了一聲:「侄兒知道了。」轉身跑了出去。

進了拱門,章曈發現文逸、沈沨兩人正坐在院中喝茶,喜道:「想你們也沒睡。」

說罷和兩人坐到一起:「今日你們受了委屈,我已經和二叔說過了。不過我無能,沒有幫上你們什麼。」

「章兄這是什麼話,我還要多謝章兄為我竭力辯護呢。」文逸為章曈添了茶笑道,「好在最後真相大白了。」

沈沨也笑着附和:「經此一事,縣學中也可安省一陣子。」

章曈看着兩人,靈光一閃:「你們既叫我一聲章兄,我們也投緣對脾氣,不如我們結拜為異性兄弟如何?」

沈沨聽罷一愣,心中不由得權衡起來。

但文逸一聽便歡喜道:「如此便真是投緣,章兄!」

「這裏沒有祠堂,八拜流程繁瑣,我們皆不是看重形式之人,就今晚逃出去,到城中關公廟中拜關公如何?」

到底是少年心性,文逸連忙應了下來。雖然沈沨有些猶豫,不過見文逸與章曈喜悅,便也笑着應了。

誰料他們月下的談話被小人聽去,偷偷告訴了章珏。

誰知章珏將那小人罵了一頓,趕了回去。

「章兄,章大哥!」

「章大哥!」

「文二弟!沈三弟!」

三人事畢,興高采烈翻牆進了院中。

章珏正披着鶴氅,舉著燈在院中等著三人。

沈沨先反應過來,連忙行禮:「先生。」

文逸、章曈也連忙站好向章珏行禮。

三人喝了酒,都低着頭掩飾紅著的臉,以為免不了又是一頓罵。

「今日之事老夫暫且當沒看見。」章珏見三個孩子平安無事,暗自鬆了口氣,卻依舊滿臉嚴肅道,「快要會試了,莫要再貪玩了。」

三人有些受寵若驚,行禮道謝。

章珏走後三人進到房中,卻發現案桌上正擺着三碗熱騰騰的醒酒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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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兩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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