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死亡瘋人院(八)之父親

第十章 死亡瘋人院(八)之父親

栗粒沒有太多停留的時間,轉身忍痛站起,看到怪物正咆哮著向這邊靠近。

怪物被激怒后連續射出了三根骨刺,也就是說,他將會有十五秒的冷卻時間,這為栗粒驗證自己的想法提供了機會。

既然有人刻意抹去了她的記憶,栗粒的目光閃了閃,陽光終於透過打碎的玻璃窗照射進來,怪物在路過陽光的瞬間,她捕捉到了那抹奇特的閃光。

找到了。

栗粒的臉色在血色的襯托下顯得格外蒼白,像個破碎了的洋娃娃,但此刻洋娃娃的臉上綻放出了些許奇異的光芒。

一,二……

怪物的攻擊速度越來越快,幾乎在骨刺發出的下一秒就有另一根接連發出。

栗粒插入腹部的骨刺往裏推了推,超常的痛感讓她的意識愈發清明。

另一邊的程嵇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她的計劃,他擦了擦唇角的血跡,隨手抄起牆壁上的一副掛畫,就往栗粒所在的反方向拋去。

怪物被響動吸引,立刻朝着那處發動攻擊,而栗粒則快步朝着閃光點跑去。

骨刺長出要再次發射的瞬間,程嵇又扔出了一副掛畫,巨大的響動聲掩蓋了栗粒的腳步,他們像是一對天生互補的獵手,蓄勢待發地準備着最後一擊。

與此同時,病房內的周時旭聽見外面的響動,他被迫冷靜下來,眼下最理智的做法是尋找出去的途徑,他雖然依舊對栗粒的身份持有疑慮,但不知為何,栗粒總是給他一種值得信任的安全感。

他清除掉腦中雜亂的思緒,冷靜地回想着自己眼下所得到的線索。

日記本,女孩,生日……

他想到日記本中的內容,女孩的父親為她報案上訴,最終倒下了……

倒下了?

周時旭眼眸微深,他剛要回頭說些什麼時,看到有一篇陰影遮擋住了視線,他警惕地站起身,在那道陰影撲過來時,一個側身避開了他的攻擊。

趙毅的雙眼中瞳仁變小,眼神佈滿慾望,像一隻正在狩獵的猛獸。

「趙毅?」周時旭叫了句,餘光撇向角落裏不知何時已暈厥過去了唐棠。

趙毅發出一道尖刺的叫聲,再次朝他飛撲過來,周時旭隨手拿起枕頭抵擋,內里的棉花被他輕易抓破,周時旭看見了他五指逐漸聯結在一起,指甲卻變得極其尖銳。

趙毅的目光變得越發赤裸,閃射出奇特的幽光。但周時旭發現,他走路的姿勢極其怪異,從剛才他就一直在走直線。

就像一隻貓。

所以剛剛在趙毅靠近的時候,周時旭才會一點腳步聲都沒能聽見。

周時旭深呼吸一口,幾乎是立刻,他就想到了在來到這層前,趙毅曾被一個蹲在角落裏啃食人骨的怪物抓傷,那個怪物畏縮地躲在角落裏,只有在他們經過時才像終於抵擋不住食物的誘惑走出了角落的陰影。

在又一次避開了趙毅后,周時旭大腦飛速運轉着。

那個怪物被房間限制着,無法走出範圍一步,但,周時旭聽着外面越來越頻繁的動靜,自己要是冒險開門,可能在門被打開的瞬間就會被骨刺刺中。

那就只有一個辦法,周時旭退後幾步,背靠着窗邊,在趙毅再一次撲來時,他接着閃躲順勢拉開了窗帘,大片陽光宣洩而出,照耀在這間不大的房間內。

趙毅在被陽光照射的瞬間發出野獸般的嚎叫聲,他迅速閃身躲進了牆角的陰影內。周時旭冷眼看着趙毅臉上因陽光照射的灼傷。

果然是這樣,那個怪物之所以一直躲在角落,是因為畏光。

陽光限制了趙毅的行動,他像只畫地為牢的困獸,只能待在房內的陰影出發出不甘的低吼。

周時旭快步走到唐棠身側,確定她只是昏厥過去后,鬆了口氣,隨及環顧了圈屋內。

病房內擺設與他們的大同小異,可是趙毅是在剛走出辦公室沒多久就被划傷,沒道理這麼久才發作,而且沒有絲毫徵兆。

唯一不可控的因素就是這間房間,他在進入房間后快速異化,而整棟大樓的所有異化了的怪物,對於這間房間都帶有顯而易見的恐懼。

他們在害怕什麼?

房內陳設簡單,病床、床頭櫃還有一個老舊的衣櫃,周時旭仔細搜查了一遍后,卻是一無所獲。

他想到栗粒說的,通道就在房內,再加上趙毅的突然異化,還有那本日記。

不對!

為什麼在日記中,先後兩次的自殺都沒有女孩父親的身影?

周時旭眼眸微眯,看向角落裏焦急朝他怒吼的趙毅,他蹲下身,與陰影中的怪物對視,眼神中是比怪物更加令人可怖的狠厲。

「你打暈唐棠,並沒有傷害她。而攻擊我,只是因為你想離開這對吧?」

陰影中的怪物瑟縮著,兇狠的爪牙卻對着空中揮舞了下。

「你在害怕那個男人?」

周時旭撐著身子站起身,目光略過房內的一切,扯出了一個諷刺的微笑,窗外吹來的風帶起了窗邊的窗帘,他的神色在帘布的遮擋中影影綽綽。

「也是,人要比你們恐怖多了。」

沒人會不害怕一個為了利益甚至不惜出賣自己親生骨肉的傢伙。

父親在得知女兒的遭遇后,不是不氣憤,他收集證據也確實是為了替出了這口惡氣。

可是,一個懦弱的廠工父親,一個因為無能被妻子拋棄的丈夫,在面對一筆足夠他們安穩無憂過完下半輩子的財富前,他退縮了。

他與惡魔簽訂了協議,就註定會成為他們的一員。

為了履行協議,他將女兒送進了醫院接受治療,也以此來求得內心的片刻寧靜。

父親不再是女孩的避風港,而成為了壓死駱駝最致命的那根稻草。

愚蠢又貪戀的大人,自欺欺人的把戲卻以為可以騙得過所有人,他甚至忽略了自己天資聰慧的女兒。

女孩只能配合著父親笨拙的表演,即使這樣,她都不忍心揭穿父親虛偽的假面。

直到那個救下她的男孩的出現,他突兀地劃破漫長的黑夜,給了身心冰冷的女兒最後一絲溫度,卻在最後告知她,這些只是父親配合那些為了愚弄她的人,從而得到更多利益的把戲。

「呵。」周時旭諷笑了聲,他平靜地觸到窗戶邊沿,手指摸到了窗沿與牆壁之間的空隙。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抬手將窗沿拿了下來。

窗戶外的天氣瞬間變陰雲密佈,原先的艷陽天不過是一場自欺欺人的偽裝罷了。

在床沿被取下的一瞬間,一旁異化了的趙毅忽然像魂魄離體般,昏厥了過去,他身上的異化現象褪去,恢復了原樣。

不僅如此,整棟大樓都變回了原本的模樣。房間內的擺設積滿灰塵,鐵質床桿銹跡斑斑,似乎長期無人居住。

周時旭將手伸出窗外,雨滴卻不似他想像中的冰冷,而是帶着溫熱的觸感,向在同他做着最後的道謝。

縹緲的雨幕越來越朦朧,他看見牆壁開始變形,摺疊又拼接出一個扭曲的空間。

周時旭靜默看着從空間中散發出的耀眼金光,他扶起昏迷了的趙毅和唐棠,在進入空間前,最後看了眼身後。

「再會。」他的聲音似是低喃,隨着踏進空間而消弭。

最後,貪婪的父親為了消除內心的罪惡,為自己創造了一個虛幻的空間,他憎恨害死女兒的所有人,看上去的確像是個平凡卻偉大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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