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不當人子太一宮
淺溪城，長街之上，小佛爺腳不沾塵，步步生蓮，稚嫩的臉上帶着普度眾生般的慈悲相，一百零八顆純白佛珠環繞着他，佛光普照。
外道宗門修行者和散修紛紛側身，避開他清澈的目光，親眼見證小佛爺撫頂受戒，把守陽城大師兄度成了拔罐和尚，生怕自己入了他的慧眼，被立地成佛。
城中百姓則是滿臉喜悅欣慰，這個愛學俗世俚語，喜歡開壇講法的小光頭，不愧為道門佛子！
如今小佛爺人前顯聖，他曾經做的那些荒唐無稽之事此時細品，竟是處處生佛。
觀螞蟻爬樹，是體悟世間悲苦，敲碎鐵鍋，是破開俗塵，學李老頭剃頭，是斷三千煩惱，用白漆刷黑碳，是無塵無垢。
「小佛爺……小佛爺……」
幾名髒兮兮的小孩邊跑邊喊，滿臉淚水，一名小胖子衝到初一身邊，邊哭邊拉着初一的胳膊，模樣甚是可憐。
「別扒拉本仙尊！」
初一正尋思著再度化幾個有緣人，卻被李水餃扯著向南邊正街跑，抬手就是一個腦瓜崩，李水餃胖臉着地，向前出溜了一丈有餘。
「茄子一家被殺了……」李水餃爬了起來，抱着頭嚎啕大哭。
初一聞言，腳尖點地，抓起李水餃向南街衝去，小胖子拖着長長的哭腔，甩出一串鼻涕眼淚。
南街酒肆外圍滿百姓，於老道坐在酒桌邊，身邊圍着幾名老人。
「老神仙，真沒救了嗎？」一名老頭抹了抹眼淚，第十次問出了這個讓他心碎無比的問題。
「一劍直穿頭骨，人都涼透了，救不了！」
於老道長長的嘆了口氣，昨日，酒肆小娘背着一筐食材，向他請教修行者的靈食怎麼烹飪，說家裏來了仙人，伺候好他們討點賞，今年的日子就好過了，說不得仙人們看上她家小兒，帶回山上做神仙。
於老道很細心的講著靈食的做法，小娘滿臉笑容，講着她家小兒多討喜、多聰明，全不知於老道早就看過那孩子，根本沒有靈脈。
「老頭兒，誰殺的？」
初一分開人群，看着義工抬出來的三具屍體，遮體白布上鮮紅一片。
於老道匆忙起身，緊走幾步跪在初一身前，頭垂的很低，卻不發一語。
「不知道，還是不敢說？」
於老道磕頭如搗蒜，一身潔凈的道袍粘滿灰塵，趴在地上，乾瘦的身體微微發抖。
「仙尊，您道法高深，實力通神，只是……眼下道宗式微，不能捲入俗事之中，請三思而行！」
「人在哪兒，帶我去！」
「仙尊，世人與修行者之間如隔天塹，您不該為世俗人壞了規矩！」
「得罪、壞規矩？讓你活着，我後悔了！」
於老道全身爆起血霧，倒地抽搐不止，他艱難的抬起手臂，指著東南方。
「天……天瀾宗弟子，去了月靈宗……」
初一身影原地消失，目瞪口呆的百姓們扶起於老道，如血葫蘆般的老道人顫巍巍的拿出一瓶丹藥，倒入口中，調息了半柱香時間，平復傷勢。
「老神仙，小佛爺能打贏那些仙人嗎？」
「小佛爺平日裏著三不著兩，卻是個好娃啊！」
「老神仙，您快去追小佛爺，別讓他惹了月靈宗的仙人！」
街坊鄰里七嘴八舌的求着於老道，老道人心想就憑他的修為，且不說追不上初一，縱然追上了，他敢勸一句？
「你們別急，我去請元一老師祖出山！」
於老道從腰間儲物袋中撈出一柄法器，輕念口訣，法器騰空帶着他飛向元一山脈。
初一在雲霧上狂奔，半個時辰后，霧氣下方，數百修行者駕馭法寶，向著東南方一處山脈疾馳。
「我們小雀門歸順月靈宗后，師妹，你和我雙修可好？」
小雀門主坐在靈舟之上，目光貪婪的看着身邊姿色上佳的妖嬈女子，女子故作嬌羞狀，心中卻盤算著若入了月靈宗，她便去勾搭幾名內門弟子，憑她的媚骨和房中術，怎麼不能混的風生水起。
「門主，月靈宗當真答應你我二人入內門修行？」
「不瞞師妹，進內門怕是有點困難，不過謀個管理俗務的差事絕無問題！」
「你說可入內門，我才殺了那個礙事的老頭子，現在你和我講只是管理俗務？」
「師妹，大道壇開啟，我小雀門有能力贏得宗門演武嗎？與其輸了被其他門派吞併，不如先歸順月靈宗，此中利害，你不明白？」
小雀門主呵斥着妖嬈女子，將手探進她的衣襟里，妖嬈女子面上半推半就，心裏已經生出了殺意。
初一從天而降，落在靈舟之上，小雀門主見天上掉下個小光頭，猛然一驚，粗糙的手掌在女子柔軟處狠捏了一把。
「帶我去月靈宗！」
初一一指彈出，小雀門主身體爆碎成渣，妖嬈女子被濺的滿身血污，驚呼著從衣襟中扯出半截斷臂，身體瑟縮、手死死的抓着靈舟，小雞啄米般點着頭。
小雀門弟子不及反應，便見一個小光頭抓起前任門主的遺孀，一腳踏碎靈舟，身形急掠而去。
月靈宗坐落於小月山上，小月山為元一山脈一處外支，方圓百餘里，靈氣濃郁，風景秀麗，月靈宗開山數千年，憑此上品地脈，宗門日益壯大，成為太一宮附屬宗門。
山門之外，山道之上站着千餘名修行者，迴風道人幾人也在其中，他面色有些焦急，已經將拜帖遞了上去，卻不見月靈宗弟子迎他入山，心中忐忑不安，卻又無奈何。
鎮守山門的月靈宗弟子神色倨傲，小宗門和散修在他們眼中如同土雞瓦狗，一些頗有姿色的女修行者，看他們的目光無比熾熱，這讓月靈宗弟子更加肆無忌憚。
「砰……」
山門匾額上爆開一團血霧，一道道三指寬的裂紋飛快蔓延，碎裂之聲格外刺耳，氣勢頗為不凡的月靈宗山門，在千餘修行者的矚目下，轟然崩塌。
「何人膽敢犯我月靈宗！」
月靈宗弟子拔劍怒視着山道之上的修行者，人群陷入慌亂，他們皆為拜山而來，怎的現在成了毀山門的嫌犯，咋，燒香廟燃怪香客？
「天瀾宗弟子，出來！」
一道稚嫩卻氣勢極足的聲音在上方響起，眾人抬頭，見半懸空站着一名小光頭，相貌精緻，白色道袍迎風飄飛，如仙童降世。
「滾下來！」
為首一名月靈宗弟子抬劍斬出，弧形劍光劈向小光頭。他自不認為是那小光頭毀了山門，但殺人立威，無需明斷是非。
初一抬手一指點出，劍光爆碎，筆直向上的登山石階轟然炸裂，磚石蹦飛，巨大的轟鳴聲在山間回蕩不息。
月靈宗銅鐘聲接連不斷的響起，各峰之上盪開一道道護山陣法，數百執法弟子御劍入空，朝着山門方向急掠而來。
月靈宗執法長老崔良御劍凌空，冷冷的看着傾塌的山門，目光如刀，掃過站在山道之上，戰戰兢兢的千餘修行者。
「何人犯我月靈宗！」
迴風道人腳步急惶，分開眾人，快步走至山門前，抬頭望着崔良，躬身行禮。
一道劍光斬向迴風道人，他身形急退，避開劍光，慌忙祭出法器，瞬息之間，數十道劍光劈在他的法器光罩之上。
「仙長住手，聽我細稟！」迴風道人頂住劍光，揚頭哀求。
劍光散去，崔良打量著氣喘如牛的迴風道人，一交手，他便知眼前這道人修為至多八劫，斷不敢公然犯山，在旦夕間毀去月靈宗山門和千丈登山石階。
「是他，就是他……」
迴風道人指著凌空站着的小光頭，滿臉委屈與后怕，他上前本就是為了揭發小光頭，討好月靈宗，哪知崔良性情如此蠻橫，不等他開口便下了殺招。
崔良這才望向初一，見他稚童模樣，如瓷娃娃一般精緻清秀，全身毫無靈息波動，不覺微微皺眉。
「月靈宗乃是太一宮附屬宗門，道友此舉，怕是後果難測！」
他言語試探，能一人犯宗，又是一幅稚童模樣，說不得是隱世不出的仙尊大能。
「不當人子太一宮？」
初一隨平日裏閑散慣了，但元一道宗之事，卻聽林幼卿說了不少。在她口中，太一宮是最不孝順的三兒子，整天想着謀划老爹的家主之位。
「不當人子？」
崔良一愣，這帶前綴的太一宮是個什麼說法？他知道這不是句好話，但怎麼也和太一宮扯不上關係。
「乖孫兒，讓天瀾宗弟子滾出來，算你孝敬道宗小佛爺！」
所有人有種想掏耳朵的衝動，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小光頭年紀不大，倫理梗玩的這麼溜，崔良平地降兩輩不說，道宗小佛爺是怎麼個稱呼，啥時候佛道合一了？
崔良怒而出手，數十道劍光斬向小光頭，管他是何身份，縱然捅破了天，也有太一宮壓着。
初一一指彈出，劍光破碎，崔良連同身後近百名執法弟子，被無形無質的力量瞬間絞碎，爆散的血霧也如水氣一般，轉眼消散。
初一抬手，碎裂的山門、石磚和山石驟然騰空，飛速旋轉，空氣中盪開層層漣漪，氣流的爆鳴聲無比刺耳。
漫天磚石如一片飛蝗，自山門而上，席捲各峰，天空中如下起一層飛火流星雨，山石擊在護山大陣之上，崩碎、飛濺，月靈宗上空滿天沙石，如黃沙過境。
「何人犯我月靈宗！」
月靈宗護山大陣旋轉，一道道強橫的氣息驅散漫天煙塵，數千修行者御劍凌空，月靈宗主與數十名宗門長老面色冷寒，月靈宗開宗數千年，何曾被人打上山門。
「何人……何人……都問了三遍了，真不想回答這種無趣的問題！」
初一步踏虛空，一步百丈，轉瞬之間，已經站在月靈宗飛劍陣之前，相隔數十丈，他看着月靈宗主，做了個從市井間的學來的烏龜爬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