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受傷

山之路顧名思義，四面有三面被山包圍，密不透風的讓人看着就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黎狸家比霍北堯他家還要遠，一路上都是穿插的小巷子，偶爾會有路邊理髮店閃著霓虹色的光，樓上晾曬的衣服時不時往下滴幾滴水珠，打在臉上不痛，但很涼。

齊宛沒料到這種情況，所以沒有準備傘，雨滴到第三滴時，一件帶着爆珠涼味的外套就兜頭砸過來，把她蓋得嚴嚴實實。

她驚了一下，抬手撩開衣服邊角，看見少年皮膚呈現淺淺暗色的手臂，像是上過葯之後得出，順着緊繃凸起的青筋一路往下到腕骨，手懶散插在兜里，沒看見盡頭。

「你怎麼了？」她問。

霍北堯沒答，抬手幫她整理好外套擋雨，恰好將傷口盡數暴露在她眼皮子底下——是被鋒利的東西劃出來的傷，只有表皮一層，出了點血，不深。

感受到她的沉默，他才弔兒郎當似的回：「看見了？」

「嗯。」齊宛略微頷首。

傷口上過葯，至於怎麼傷的，她沒打算問，畢竟霍北堯看起來也沒打算解釋。

再繞出一條巷子終於到目的地，黎狸家那棟樓看着像是上世紀殘餘下來的危房，進去就是簡陋無比、坑坑窪窪的水泥樓梯。

牆面畫有亂七八糟的圖像，或者說線條更準確，還印了很多不堪入目的小廣告。

他們走過的地方有淅淅瀝瀝的污水，是住戶堆放垃圾后形成的，很臭，散著事物腐敗后的酸臭味。

齊宛從開始微微皺了皺黛眉后，就沒有其他表情，霍北堯知曉她的習慣，在她走到上一階樓梯前都會先將表面的東西掃開。

他在五樓停了腳步，掏出鑰匙打開左側房門。

黎狸跟他熟悉，幼時到大的玩伴，偶爾兩人還一起睡覺過夜，為了方便，就乾脆幫他也配一把鑰匙。

齊宛目光平靜的看向門上貼著的福字，邊緣泛起已經風化的黃，脆得像是一碰就能碎。

察覺她的視線，霍北堯沒什麼情緒地開口：「這是黎狸他爹走那年，他貼的。」

很淡定的一句。

齊宛聽霍北堯簡短聊過對方几句。

十八歲的男生跟他相差無幾的年紀，卻在八九歲那年父親因為心臟病發作離世，留下母親拉扯自己長大，沒等他成長到能夠肩擔責任的歲數，母親又生起病。

黎狸照顧人的能力，都是這幾年照料母親時慢慢學會的。

房間里陳設破敗，但勝在乾淨。

一居室切成兩居室的戶型，小的僅僅是站在門口就幾乎能看完全貌。

霍北堯進去就跟黎狸打招呼。

男生迅速應聲轉過頭，又看見他身邊眉目溫婉，清雅如蘭的女人，眼裏有局促閃過，卻依舊教養良好的開口：「齊宛姐，晚上好啊。」

「晚上好。」齊宛聲線清淺，同時將手裏拿了一路的袋子提了提：「抱歉，第一次來不知道準備什麼比較好，就買了點水果。」

她聽霍北堯說黎狸的母親陸阿姨因為前幾年生病花銷大，一直過得摳摳搜搜，在吃食在苛責自己，就想讓兒子少些勞累，多存點錢給他讀書用。

頭回登門，帶禮直接給對方送錢不禮貌，就折中成比較委婉的方式，換成常用的水果跟補品之類。

齊宛特意選的，價不會高得讓人覺得欠人情，也不會低到失了禮數。

黎狸驚訝地瞠圓了眼睛，「不不不，齊宛姐你人來就好了，我......」

「收了。」

霍北堯徑直往沙發那一坐，剩下的彈簧就立刻咯吱咯吱響，他倒坐得悠然自在，完全不怕彈簧炸開把他崩出窗外。

齊宛對黎狸莞爾勾唇，笑意從容溫和，順着霍北堯的意思將禮物放到沙發旁邊。

這下黎狸也不好再讓她拿走，就是從小到大沒這麼受過別人的禮，心裏總感覺毛毛的，癢，被見過幾面的長輩照顧到那種強忍欣喜，想表露又不敢的糾結。

他還在苦惱，小腿就忽然被踹，眼角餘光瞥見霍北堯光明正大收回去的長腿。

「想什麼呢，糊鍋了。」霍北堯語氣懶散的提醒。

「卧槽！我的菜！」

黎狸猛地蹦進廚房。

見他人影消失，霍北堯這才偏過視線看向站在沙發旁盯着不遠處發獃的女人。

他抿抿唇，慢聲道：「過來坐。」

齊宛點點頭，收斂長風衣衣擺坐到他身側，不出意料的聽到咯吱一聲，她動作頓了頓，沒敢再動。

側眸望去，房子裏只有幾扇小小的窗戶，風從破了洞的紗窗往裏灌。

「黎狸媽媽呢？」

進門就沒看見屋裏其他人。

「睡覺，」霍北堯俯身從前面四角全破的木桌上拿了個火機，倒出煙咬在唇邊，乾脆利落的點着：「她身體不好，忙一會就困。」

齊宛嗯了聲，原來如此。

知道她聞煙味難受，霍北堯起身進廚房去幫黎狸做飯，把門帶上了。

他走後，齊宛目光輕落落地定在他剛才用過的打火機上，用得太久，斑駁掉漆露出內里薄薄一層的鐵皮，連指印都有，全印在中間，證明火機主人經常摸那裏。

在家裏，她卻很少看見他抽煙，只有零星一兩次在陽台撞見。

而見到她，他又飛快把煙掐了。

齊宛說不清到底為什麼，就感覺他好像很在意她有沒有見到他抽煙，亦或是照顧她的鼻子和呼吸道，避免她聞到煙味。

她搭在身前的手互相捏了捏。

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她卻記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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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阿姨燉得湯比兩男生燉得好喝，撒了切得細碎的蔥進去增味，齊宛小口喝着，被風吹涼的身體頓時暖了許多。

「齊宛姐，你吃這個。」黎狸夾一塊排骨放到她碗裏。

以他家的經濟情況，平常基本見不到什麼葷菜。

今天肯燉肉，估計是有其他情況。

齊宛軟著聲道謝，讓他也吃，餘光則不著痕迹地瞥向霍北堯。

大概，是給他過生日？

她猜。

吃完飯後霍北堯率先提出要出去一趟，黎狸連忙把碗扔進洗碗池，跟齊宛說他們很快回來，就拿起放在門邊的東西一起出了門。

齊宛捧著盛有半杯溫水的杯子坐在沙發里茫然片刻，驟然安靜的環境讓她陷入放空狀態，直到有人喚她。

「你是......齊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