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代價
禮物由霍北堯收進儲物間，齊宛沒有心思看，她把濕掉的請帖拿去吹乾，打開後果不其然看見上面周司禕的名字。
本該如此。
周、齊兩家孩子有緣，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聯姻都是上選，既然互相有好感，結成姻緣是遲早的事。
「你要去參加？」霍北堯放完東西回來見她盯着請帖發獃，輕挑雋眉詢問道。
齊宛腕骨輕轉將請帖轉了個方向，把正面朝他遞去：「去。」
就算齊雅對她做過許多過分到人神共憤的事情，她終究是她血緣關係上的親妹妹，看在兩人曾經供出十幾年的情分，她只能去、必須去。
霍北堯雙手懶散揣兜，少年清瘦但挺括的半身微微向她傾壓，眸又黑又沉，「我懷疑你才是被洗腦的最徹底那個。」
在溫泉山莊的時候被罵得狗血淋頭沒有任何錶示，被親妹妹詆毀諷刺，道德綁架到渾身纏滿枷鎖也無動於衷，她到底是真的無所謂，還是情感遲鈍？
齊宛抬眼平靜和他對視，半晌，輕而緩慢地嘆了口氣：「小雅之所以會這樣，無非...是因為我離開祁家，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所以？」
就因為看別人過得好，就要插手進來摧毀？
齊宛把請帖往少年插兜的縫隙里塞去，轉過身邊往廚房方向走邊說：「她有爸媽疼愛，有哥哥寵著，就任性一些，很正常。」
「你看過豪門電視劇嗎？」
霍北堯腿長，要跟在她身後就得放慢步伐，剋制着保持恰到好處的距離，聞言隨意散漫地頷首——肯定，之前閑得無聊不就陪她打發時間看過一堆？
「電視劇里還有邏輯，現實根本不講邏輯。」齊宛停在冰箱面前，打開箱門望向裏面滿滿當當的飲料，目光從ad鈣奶一路看到水果味雞尾酒，神色淡淡的移開視線，選了酒旁邊的檸檬汁。
霍北堯見狀伸出根修長分明的手指戳了戳她肩膀，眉梢肆意輕揚，示意她也給自己拿一瓶。
齊宛順手幫他拿了瓶ad鈣奶。
「酸得要命，換一個。」他接都沒接，就準備讓她放回去。
齊宛卻趁着他抬手時直接插好吸管，拿到他嘴邊，聲線平和：「酒過期了。」
霍北堯頓時抿唇。
思想掙扎半分鐘，他默默把那瓶號稱小孩大人都愛喝的飲料從女人手上拿走，幾口幾口豪邁喝完，快得估計連嗓子眼都沒反應過來。
「小心嗆到，」齊宛見狀勸一句，接着繼續前面的話題，「你剛剛說我被洗腦，其實也對。」
只是她清醒得太早，沒被洗腦成功，躲過了身為世家小姐要承擔的責任，做了自己想做的事，獲得自己想要的自由。
雖然現在又困回原地。
但只要她堅信自我，就一定會有徹底逃出去的一天。
「小雅能得到他們的偏愛照顧，只是她足夠聽話。」齊宛低垂眼帘，淺色眸子閃過抹淺顯的諷意，繼而消失無影，「父母之命，她不敢違抗，也不能違抗。」
那張昭示未來的聯姻請帖，就是齊雅這輩子為自己選的命運和歸宿。
她離不開齊家，現在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齊家給她的，但凡她露出一星半點反抗的想法，齊家就會收回給她的所有。
攀附着龐然大樹生長，總要有所付出。
她們有錯，卻也無錯，自己挑的路，不後悔就好。
......
霍北堯沉默聽完，不期而然的回想起兩人第一次真正心平氣和的談話，那時候齊宛就曾經告訴過他——人有很多條路可以走，但做出決定，就要為以後發生的所有事，做出應有的承擔。
好與壞，都是他必經的代價。
「你回來得晚，沒聽過我以前的故事吧。」齊宛忽然換了種語氣，較之以往輕快許多，染著淺淺笑意。
她腳尖轉動踩着心裏拍子走舞步，當真像一隻隨時可以遠走高飛的白鶴。
霍北堯凝視眼前翩翩起舞的純白裙擺，略微搖頭。
齊宛笑深幾分：「我十八歲那年參加完高考，成績還沒出來就孤身去了帝都。那時候父母整天打電話轟炸，讓我回家。」
可她一個沒聽，甚至為了躲避他們的騷擾換掉電話號碼。
「離家出走通常沒什麼好生活能過，」談到從前，她神色始終平常，「我在地下漏水的隔間里等到了錄取通知書。——對，就是你想的那個。」
她當年稱得上背井離鄉，身無分文。
父親凍結她的銀行卡，錄取通知書到手前，每天就靠着自己曾經比賽獲得的獎金度日，怕花太多交不起學費，就省吃儉用到入學為止。
自幼教她的老師也是那會才得知她的難處，提出要幫忙。
齊宛委婉拒絕了。
她做的決定，她自己能做到。
天道酬勤，或許是老天爺看不慣她受委屈，沒多久她就碰到機遇在校園裏小小出了次名，接到商務活動開始賺錢，並且在帝都開了屬於她自己的舞蹈工作室。
霍北堯疑惑：「你做了什麼？」
「有個劇組到學校里拍戲找舞蹈老師，我冒險上了。」齊宛喝完檸檬汁，把瓶子扔進垃圾桶，「他們覺得我儀態跟專業能力不錯，就跟我簽長約，一直到結束。」
是一部古代仙俠劇，拍戲期間她還碰巧被導演撞見在上禮儀課，知道她懂，就讓她兼任劇組的禮儀老師。
那位導演在娛樂圈內非常有名，齊宛跟着他學習到很多東西，也曾被詢問是否願意改行當演員。
導演很欣賞她，說她身上有種同齡人沒有的，看透世俗的悲憫和同情，以及對喜愛事物堅韌不拔的意氣。
但是齊宛依舊拒絕了他。
導演理解，出於對人才的賞識和尊重，把她推薦給不少圈內好友。
在齊宛最失意迷茫時，是他的出現給了她一線生機。
「我很感激他，」齊宛緩聲：「有機會去帝都，我帶你去見見人。」
霍北堯嘴角向下嫌棄又無所謂的撇了撇，「你的貴人，跟我有什麼關係。」
況且，誰說他要去帝都？
齊宛抿唇，無奈地點點頭：「好，你說什麼都好。」
「......」
又、來、了！
「齊宛！」霍北堯徑直上手掐住女人白凈柔嫩的面頰，瞪圓了眼睛惡狠狠的警告：「我揍人了啊。」
齊宛被掐得根本發不出聲。
少年眉目鮮活靈動，往日陰沉黯淡的眸此刻蘊了柔和而細碎的光暈，一圈一圈往外溢。
她看着看着，沒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