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梢頭(二)

枝梢頭(二)

蕭灧沒說話,依然沉默著。

許久,才答非所問的說了一說了一句:「大人認為,我該怎麼走?」

詹青雲心中一震,面上卻不顯道:「臣認為陛下再如何心狠,也會念著與殿下舊時的情誼。」詹青雲心想,害她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他也出了一份力,他說不說沒有意義。

「可是他們都已經死了,我如今最他痛恨的一段便是他與他那所謂的舊時情誼。」蕭灧語氣很淡,像什麼都無所謂一樣。

詹青雲當做沒聽見,自顧自的往下說:「陛下猜到了殿下不想見他,讓臣給殿下帶了兩杯酒。」他說了一句「玉朴」。

一個端著盤子的婢女便進來了,盤子中有兩個酒盞。

蕭灧想,這就是詹青雲口中的兩杯酒吧。

「一杯是毒酒喝了立刻毒發身亡,另一盞是一種可以讓人假死七日的酒,七日後便可以活過來,殿下從此遠離朝堂上的紛爭,逍遙自在的度過今生。」

「陛下礙於朝臣,不能光明正大的讓殿下離開,別想了這個法子。」

詹青雲神色依舊清風雲淡,心裏卻已經波瀾起伏,這兩杯酒,一杯不是毒酒,另一杯也不是可以讓人假死七日的酒。

兩個杯子裏的都是同一種酒。

是讓這位公主殿下忘記所有的一切,安安心心的呆在陛下身邊的酒。

而這位公主殿下從來不是這麼好忽悠的角色,會信他所說的嗎?

若信了,便完成了陛下交代的,算是一件好事,可是卻……

蕭灧像是聽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她笑着有些癲狂扭曲:「逍遙自在,好一個逍遙自在。都說詹大人從來都是神機妙算的,不妨為我解惑,我該如何逍遙自在?」

蕭灧將兩杯酒掃落在地上,「砰」的一聲,兩杯酒全落在了地上,在地上轉了半圈后停了下來,裏面的透明液體灑出來。

一旁的婢女將頭埋的更低了。

「詹大人,我也有話要跟你的那位陛下說。」

「這江山是我守的,你家陛下那亂臣賊子的名聲也是我擔的。但這皇位確實你的那位陛下坐的,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就像我知道,你的陛下怎麼會給自己留下一個禍患,然後讓那個禍患逍遙自在,這如何會是你那位陛下的行事風格」。她重重的咬了逍遙自在這四個字。

「讓我猜猜,這兩杯要麼都是毒酒,要麼都不是毒酒。他讓你來這麼說不過只是好奇,想知道看我會選哪一杯?我說的對嗎?詹大人。」

謝衍的母親與她母妃是閨中好友,又是同時懷孕了,又是剛好一男一女,順理成章。

謝衍和她是打娘胎里訂了娃娃親的。

謝衍和蕭灧,名字都被他倆的娘親湊成一對了。

謝衍對她很好。她說不喜在皇宮中框框條條的約束,他就許諾她,終有一日,帶她離開這裏,走遍千山萬水。

她說她喜歡梨花,謝衍就親手為她栽了滿院子的梨花樹......

謝衍自小身體不好,尋遍了世間各地名醫,用了各種方法,卻都是治根不治本。

直到有一次,她看見他印象中那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溫潤如玉的公子。氣都不帶喘的殺了她的父皇皇兄,劍尖擦過她的脖頸。

她才清醒都明白過來,這麼多年,都是謝衍精心佈置的一場騙局。

......

院子裏雖有些破舊,但卻比那個陰暗的柴房好了不知多少。

院子裏有兩顆杏樹,和一顆梨花樹,這個季節正是梨花開的時候。

樹上綴着數朵白雪般的花朵,這時也沒有風,就這麼不聲不響在院子裏站着。

蕭灧靜靜的呆在梨樹下。

手腕上的被她隨意纏繞的布條,已經包不住不斷向外湧出的鮮血順着她的指尖,一滴一滴的滴在了,不知何時被風從樹上吹落下來的片片潔白的梨花上,紅色與白色的交接格外的鮮明。

不知道過了多久,院子裏來了兩個丫鬟打扮的人,一個丫鬟捧著一盆衣服,另一個丫鬟手上拿着一個被她捏變形的饅頭。

那個捧着衣服的丫鬟,將盆子和衣服一起往在蕭灧身上扔,蕭灧側身躲過。

那丫鬟也不在意,傲慢的說了一句「二小姐賞的,洗吧」然後指了指另一個丫鬟手上變形的饅頭,「這是好東西,洗完這個就是你的了」。

蕭灧感覺到了這個身體本能的順從。

她想走過去,然後接過那一桶衣服,跪在地上,為了那個饅頭,對兩個囂張跋扈的丫鬟搖尾乞憐。

她壓住這個身體的本能反應。

笑嘻嘻的回到「客氣客氣,拿回去吧。」

「竟然是這麼好東西就留給兩位自己吧,拿人手軟,在下就不要了。」

蕭灧不意外,看這身體原來主人滿身的傷痕結合住的那個破屋子,在這府中的地位應該很低下,或許是個犯了錯的下人。

那兩個丫鬟錯愕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她們總感覺這個下賤胚子哪裏變了。

那個拿着饅頭的丫頭道「賤人,大膽。連二小姐的命令也敢違抗。」說着便過來看動作是想抓蕭灧頭髮。

蕭灧拿另一隻沒有割腕的手,提前的捏住了那個丫鬟的脖子,她收緊了一些。只是這麼動了一下,她便感覺身子彷彿撕裂一般的疼痛。

誰知,另一個丫鬟便嚇破了膽,跌跌撞撞向外跑,邊跑邊吼邊著「來人啊!四小姐殺人了!四小姐殺人了!!」

蕭灧「......」。我這不還什麼都沒做。

四小姐?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也是個府中的小姐。那還這麼慘。

難道她是死了太多年了這世道變了?難道現在丫鬟是用小姐來稱呼的?

就算是個庶女,也不會住在這樣破爛的地方,也不會被下人隨意凌辱。再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個丫鬟也不會住在這種地方。

那個拿衣服的丫鬟走後,小院子裏便只剩下了蕭灧和拿饅頭的丫鬟。

兩人面面相覷,蕭灧一臉期待的望着那個還被她掐著脖子滿眼驚恐又驚愕望着她的丫鬟:「喂,小姑娘。問個事?如今是几几年?」

那丫鬟聲音有些發顫,道:「承......承安三年」。

蕭灧沉默了一會兒,在心裏自語。

原來,我死了有三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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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捻半指琳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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