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知與不知
即使夜已經過半，街上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們帶著自己的家人和行李，沒有方向地前進，只求在政府召集他們去送死之前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白和自己的父親在人群之中不斷穿梭，最終目的是哪兒，誰也不知道，城外是更多未知的危險，更何況現在連城門都已經被封鎖，但只要遠離死亡和災禍，沒有人會抱怨這樣的逃亡，與平時相比，流離的生活只是在那小小的麻木之中給人帶來了一點奇怪的刺激罷了。
雲端之上傳來悶雷般的聲響，隱約從天空的盡頭飛來了一艘飛艇，頭上映著區域管轄集團的標誌，兩側布滿的炮管將準頭轉向後方那個混亂的街區。
「開火！」
飛艇之上，頭戴月亮標誌的軍官帽的長官向下屬發布了這個命令，向著那個不斷有求救聲傳來的街區無情地宣洩火藥，黢黑的炮彈呈網狀以那隻犬妖為中心覆蓋而下。
那些人跑著跑著，便停下了，他們看著天上飛來的黑網，在火光的照亮下顯得極為醒目，但外城人並沒有見到過這些東西，他們只知道見過飛艇，它每個星期都會在天上巡邏，以保證下面城市人們的安全。
「來啦，來啦，聯邦來救我們啦！各位別怕，政府來啦！」
短暫的喜悅之後，他揮舞著臂膀向飛艇的方向跑去，在劫後餘生的欣喜之中，看著前面的人被一陣接著一陣的轟炸化為了血霧。
「逃啊，逃啊，聯邦來了！快逃啊！」
一切都在瞬息之內化作灰燼，在大地和空氣的振動下，往遠離飛艇的方向慢慢散去。
白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好像腦子也被轟炸了一般，半痴半呆卻又十分慶幸，震驚於聯邦軍對於外城人生命的漠視的同時也確定那個樓跳得很有意義，那個垃圾桶翻得也有意義，現在的逃亡更有意義，短短一天，他已經撿了三次命了。
「為什麼？連出營救人員的念頭都沒有？」
從飛艇的出現到開火，他甚至能夠回想起這幾秒自己的腳落在了哪個位置，可就是這麼一點時間內，那邊的一切連同自己居住了一輩子的房子一起消失了。
前方的火焰中，一支隊伍整齊著隊形向他們跑來，隨著距離慢慢拉近，他們全副武裝的樣子這些逃亡者停下了自己的步伐，紛紛不敢有任何奇怪的舉動，生怕像之前見到的一樣，被不明的火力瞬間消滅。
「各位好，我們是新上任的肆政聯合集團的，集團專門設立有關部門負責各位的拯救和管理工作，接下來，請所有人都隨著我們去往我們集團為各位設立的臨時安置區，我們保證，會給各位一個安全有保障的環境，為各位提供日常所需。」一名身著全白西裝的男子，站到了一旁的高地上，接過一個喇叭，逃亡者散發出善意。
看來選舉已經結束了。
就在大家不知所措時，人群之中突然傳出一陣叫罵：「你放屁！所有人都親眼看到，你們的人，什麼都沒幹，就拿那個特別大的會爆炸的槍，把那邊的人，全都炸死了！要不是我們跑得快，現在已經被你們炸死了!呸！」
說著，那人便開始嚮往人群之外移動，想要脫離這個被包圍的區域，一邊退一邊罵，並讓大家都不要相信他的鬼話。
高台上的人並沒有改變自己的態度，仍是笑著說道：「我可以理解這位先生的憤怒，但是我們已經接到消息，那隻無惡不作的犬妖不會被普通的武器所擊傷，所以這是無可奈何的選擇，甚至在那樣的攻擊之下，即使是你們當中最健壯的人也無法活下來，但它還是沒有死去，反而暴起傷人，殺了我們很多隊員。」
「各位朋友們，雖然不願意向你們說出這次政府的無力，但不可否認，在這樣的恐怖存在下，即使是我們最厲害的部隊，都難以與之抗衡，他渴望著殺戮，而我們才是統一戰線的。」
「請各位放下手中的東西交由我們保管，我再次向各位保證，去我們的安置區，我們會確保各位的生命和財產安全，像之前的情況，也不會再發生。」
「文縐縐的，說的啥意思？」黑三將頭轉向白，問道。
白看著高台上那位的笑臉，思考了片刻后回答：「要把我們的東西全部收繳，抓去關起來，今天的事一個都不能往外說。」
黑三轉頭，掃視周圍那些武裝人員，他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將槍口小幅度抬起，甚至在另一個街道隱約傳來槍聲和人的喊叫，他相信，要是反抗，就會像那個人說的一樣，最健壯的人也得死去。
聰明的在認識到情況后不敢反抗，笨的早就丟下包袱開始讚美政府，所幸在這樣的狀態下，這個隊伍沒有出現傷亡。
遠處的廢墟之下，威脅到生命的疼痛終於喚醒了那隻妖犬，它看了一眼自己的後腿，一條被壓在塌陷的巨石之下，一條已被炸碎，不見了蹤影，它艱難地爬起來，拖著露出胸骨的身子往後爬，它對那裡的腐爛味很熟悉，可以通過那裡進入下水道。
它一邊捂住前胸處流著綠色血液的傷口，一邊艱難地爬去，身後留下一道血痕，後腿焦黑的斷口傳出焦臭的氣味，一根白骨長出白白的觸鬚，進行不知需要多久的自我修復。
天上的飛艇降下滑索，全身都是武裝的人不斷降下，他們好似來自未來，裝備著彷彿不屬於這個時代的裝備，一根根紅色細線通過他們頭上的頭盔射出，四處移動。
降落到地面上的部隊沒有擅自行動，而是在等他們的指揮者降下。
「以我們現在的位置為中心，依照計劃向四周搜索，這次行動以收集到啟靈生物的殘肢為第一目標，抓捕次之，所有人發現情況者不得擅自行動。」
這些只是在發現出現啟靈生物之後臨時組建的隊伍，負責在飛艇上監視下方的管轄區是否會出現異變，在接到槍擊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之後，他們便放棄了與犬妖正面交鋒的計劃，這才出現了剛才飛艇直接採用了大面積的導彈覆蓋的方法進行遠距離攻擊。
「報告，a區沒有發現目標蹤跡。」
「報告，c區發現疑似目標殘留蹤跡，請求其他小隊向c區集中。」
c區小隊的隊長傳出消息后，向自己的小隊打手勢示意，以最慢的速度向那個坑洞前進，後方的小隊以包圍的形式不斷靠來，沿途清理了所有可疑的地方，一支小隊在那片血跡中尋找良久，終於在在一塊巨岩下找到了那隻被他們打斷的狗腿，將之裝入一個密封盒中，並向飛艇發出了之前約定好的信號，不久，遠方飛來一架直升機，將這個小隊帶走。
在所有隊員集中到洞口后，以發現的隊伍為先鋒隊，他們向洞中扔進許多照明棒並按下了頭盔上的某個按鈕後下到洞中。
下水道混雜著數不清的奇怪的味道，紅外感應早就在陸地上就被火焰干擾而無法使用，只見一台黑色的儀器在繩索的懸吊下被送入洞內，操作人員點開上面的開關，屏幕中便開始顯示周圍的環境中所有的事物的形狀，以及距離他們的遠近。
就在聲波儀器開始有明確性指向時，隨著操作員的抬手，隊伍開始移動。
他們並沒有四散開來，而是不斷用聲波儀器感受著這四通八達的隧道內的物體移動，以持盾者在前的隊伍形式向前搜索，隧道在不斷地破碎中仍顯得十分寂靜。
在幾個轉角的一處昏暗角落，犬妖以剩餘不多的力氣在腐臭之中聞到了抓捕隊的氣息，還有奇怪的聲波從他們的位置不斷發來，一點點推進。
「既然已經發現我了，為什麼還來得這麼慢？」它明確地記得那邊並沒有多少障礙阻擋，而不像自己身後一樣，在本就塌陷的小道上還堆滿了不知多少垃圾，他們緩慢的速度給了它足夠的思考時間。
「剛發現我就馬上進行這麼大的破壞覆蓋，根本沒想過在這樣的破壞下失去對我位置的掌控，那麼他們的目的是什麼？把我嚇走嗎？殺了這麼多人，只是為了把我嚇走？不可能啊，我都不捨得殺同類，他們是沒有腦子還是沒有情感。無論是為了殺我還是抓我，以我現在的狀態沒有反抗的機會，那他們為什麼要拖時間，沒把握？不想造成傷亡？確實充滿了緊張的味道。」
遠方的隧道內傳來野獸充滿死前憤然的嚎叫，伴著重物轟然倒下的聲音傳來，連帶著許多隧道頂部在轟炸后失去支撐的坍塌，巨大的灰塵隨著空氣的振動形成一個狼頭向他們覆蓋過來，將他們一口吞下。
「戒備！」
在一陣陣害怕的味道中，藏在暗處的犬妖借著搜查隊的停止推進和坍塌的掩護，在黑暗中拖著自己毫無生機的身子，慢慢隱去：「人類的方法，真好用。」
被層層保護的長官在操作員告知犬妖已經遠去后才抬起身子，命令隊員不要追趕，開始撤離，雖然沒有人受傷，但這是這支隊伍成立以來執行過最壓抑的任務。
所有人都在戰慄中開始向計劃中的接應點移動，所有人心中都有個疑問。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