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第10章 第10章

「你怎麼知道我要過來?」顧慎如一頓,眼睛還是沒看陸別塵,但不自控地感覺到心裡有什麼東西動了一動。

「你們隊醫是我的學長,他告訴我的。」陸別塵垂著眼,目光停留在她的腳踝上,嗓音輕而平靜。

顧慎如心裡又動,又一次出現那種輕輕往上頂的感覺。

「只是盡一個醫生的義務,別多想。」然而陸別塵隨後又道。

心中的異感消失,顧慎如用牙咬著嘴裡的肉,沒有說話。

這時候,在一旁準備病例的葉教授突然打斷了她片刻的出神,插話:「噢,這是小陸,我學生呀,今天來給我幫忙。」老教授拍拍陸別塵的肩膀,笑眯眯地看著她,「怎麼小顧,你認識他?」

「不認識。」顧慎如條件反射地搖搖頭,好像是生怕對方跟她搶這句台詞。

而陸別塵則是停頓一下才抬起頭來,目光透過鏡片掠過顧慎如的臉,又迅速離開。

「我的,病人。」他向葉教授低聲解釋,話語中一瞬間的停頓,聽上去有一絲怪異。

老教授眉毛微動,但沒再多問,摘下老花鏡示意顧慎如:「來吧,讓我們先看看你這個腳。」

顧慎如調整了一下表情,做好準備。

但她沒想到,葉教授居然把初步的觸診和動診被交由陸別塵來做。

她被他攙扶著移動到檢查床上。一雙瘦而有力的手,一隻隔著袖口托住她的手腕,一隻虛護在她的腰際,極有分寸地保持著一切應有的距離,帶著十足的耐心等待她緩慢挪動。

心裡那股憋屈的感覺越來越明顯。被病痛削弱的身體讓她無比焦躁,但令她更討厭的卻是此刻的近,和此刻的遠,真的要命。

躺好后距離拉開,顧慎如平穩了一下情緒,但隨即腳踝處傳來的包裹感又讓她瞬間不自在起來。

男人的指腹乾燥溫軟,點按在她因為長久的訓練和受傷變得斑駁粗糲的皮膚上,存在感格外強烈。

她其實不習慣給別人看自己的腳,因為她覺得它們太丑了。那雙腳從腳踝上幾公分開始,先是繞著一圈模糊的瘢痕,然後就是變形的踝骨,都是堅硬的冰鞋長期摩擦留下的痕迹。

早先在她的成績巔峰時期,就曾在採訪中被注意到腳脖子上的兩個黑圈,那時候她的心態還很新鮮,還能對鏡頭笑稱自己是「鐐銬舞者」。不過那是很早之前了,近來她已經很少接受採訪,不訓練的時候就穿一雙卡通長襪,不再露出全是瘢痕淤青的腳。

此時她就沒忍住,把腳縮了一下。

「不要亂動。」然而那雙帶著力道的溫軟的手卻將她捉住,讓那隻醜醜的腳,處刑一樣暴露在他的目光和手掌中。

顧慎如吸了一口氣試圖驅散腦子裡的雜念,然而沒有成功。

又一次回想起多年前北方夏季的黃昏,十六歲的她在結束訓練后耍賴,霸道地把腳塞進那個寡言的少年懷裡,誇張地吵著說好疼啊,幫我揉一下。那時他們身邊是桔子色的陽光和樹影。

當時她的腳還沒有這麼丑吧,她想。但那時候他的手也不像現在這樣軟。

少年的手帶了一層老繭,是常年幫忙經營家中的鋪子,總搬重貨磨出來的。所以每次給她揉腳的時候他都非常小心,動作也沒有章法。而她呢,常常惡趣味地裝作被他捏疼來逗他。

但現在應該騙不到他了吧,他好像什麼都會了。

變得柔軟的手指在她的皮膚上細緻遊走,似乎能夠精準識別每一處骨骼和每一束肌肉。

顧慎如的目光不聽話,從眼角溜出去看陸別塵的臉。但他一直戴著口罩,除了鏡片之下那雙專註不露情緒的眼睛之外,什麼都看不到。

其實她自己也戴著口罩。受到長久的疫情的影響,這兩年戴口罩出行變成了新的大眾習慣,很多人似乎逐漸開始依賴這種別樣的安全感。

只是這種安全感常常一觸即碎。

陸別塵不知是不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忽然抬起頭。

兩張臉短暫相對,都被口罩遮蓋了大部分,就好像是在漫長的分別過後,他們的面容都消失了一些,多出來一大塊空白,只剩下眼睛在忽近忽遠地辨認著對方。目光的接縫處,湧出過往的潮水。

腳腕忽然疼了一下,像是一種警醒。顧慎如一下子閉上眼睛,果斷地收回了注意力。

也剛巧在這個時候,一旁負責記錄查體結果的教授助手適時地湊上來,打破了這一層隱秘又怪異的氛圍。

「這踝骨變形得好厲害啊!」年輕助手近距離觀察著顧慎如的腳踝部位,忍不住出聲感嘆。

陸別塵也將目光收了回來,右手四指從跟腱處包裹上來,輕輕攏住顧慎如形狀看似有點怪異的腳踝。

「你看到的不是骨,是傷。」他的嗓音微沉。

助手帶點好奇地伸手也摸了摸顧慎如腳踝處最顯眼的一塊鼓包,然後「呀」的一聲。

真的不是骨頭,那是無數次撕裂和癒合之後留下的,如骨頭一般堅硬的傷痕。

「嗯,情況比預計得要糟糕一些呀。」另一邊,已有初步判斷的葉教授也點了點頭,走過來示意陸別塵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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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愛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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