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前途

()國慶節前夕，在這個學校和鄰校的全鄉學生舉辦了一次老鄉會。一共有17名學生。那個情景除了歡歌笑語以外，還有更像一個故事。故事說，從前，有一座廟，廟裏有一個老和尚一個小和尚，老和尚給小和尚講故事。說，從前……

「一年級的時候一定不要徘徊，不要迷茫」、「瞅准目標，趕緊奮鬥」，「一定要有自己的特長」，「保送上大學是最好的選擇」，不一而足。最後，校園歌手小靜給大家唱了一歌，名字就叫《祝福》，歌里唱着，「無論將來你在何處，過去我們同苦又共苦，如今也要各奔前程，也會有不如意無處訴。我們不應悲傷，我們應互相祝福，要有寬宏的氣度，受盡了創傷我們絕對不能哭！」就在這哥唱起的時候，四位快要畢業的同學默然不語，眼裏流露出了一種悲傷又留戀的情懷。

美好的校園生活即將結束了，要走上工作崗位了。大家心裏明白，鄉村教師，儘管是一個神聖的名字。可對他們來說，青net的校園生活就此結束了。從山溝里走出來，現在又懷着一顆複雜的心要走進山溝了。

見識了都市生活的美好，經過了校園生活的浪漫，看到了山外面的世界，走出了那個小小的山溝。說句實心話，他們誰也不想再回去，怎麼也不願意回到那個被窮怕了的山溝，回到那個自己已經走出來的那個小山村。

本來歡樂而愉快的場面，卻因為這歌，大家的心裏有些難過。其實也不是這歌，而是這歌曲觸動了大家心裏最深處的隱痛。默默中大家誰也不想說話了，看到大家淡淡的個樣子，主持人就此宣佈結束，大家在淡淡中散去了。

那天晚上，清泉失眠了。他沒想到，自認為走出了那個山溝溝，告別了那裏的一切，不再受那個小山溝的約束了，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可是，今天卻讓他有了與以往不同的想法，三年校園生活結束了，他真的要再回去嗎？回到那個貧窮的山溝里嗎？那不是除了一份職業，跟原來沒有任何區別嗎，與鄉下的生活沒有任何變化嗎？。

清泉又記起班主任老師說的話，每個人都有家鄉，都熱愛着自己的家鄉，可是別把熱愛家鄉庸俗化了。真正的人才，是放眼全世界的人。話說回來，**也是師範生，可是他的眼界絕不是師範生。你應該有更高的眼光，更寬的視野，更遠的目標，更緊定的信念。每個人一定要成為有用之材，為國家和民族做最大的貢獻，這才是最重要的。儘管這話聽起來那麼大，可對清泉來說，句句觸動靈魂。

「絕不回去！」清泉在心裏默默地念著。可他心裏明白，這一切全靠信念還是不夠的，一定得努力。努力幹什麼？清泉的心裏卻沒了底，是努力讀書嗎？是展特長嗎？今後的路怎麼走，清泉怎麼也想不明白！

那還什麼路可走？清泉想着老鄉們說的話，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就是上大學。必須學習成績在全年級三百多名同學的前兩幾名，到了畢業的時候，就可以被學校推薦到省上去上師範大學。不過這個名額很有限，每年也就那麼兩三名，清泉感到了迷茫。還有另一條路，就是或者寫得好，或者唱得好，或者毛筆字好，或者畫得好，或者普通話說得好，不一而足，是個人才，學校會留校，地區會留人，縣城會留人，還可以轉行去搞行政。尤其是會寫作的，毛筆字寫得好的，這方面成功的人很多。

夜已經很深了，思想卻一直在荒原上流浪。可憐的小清泉，剛從生活的一張網裏逃出來，又鑽進了生活的另一張網。命運啊，請你告訴我，人生的前途在哪裏？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不知不覺中便進入了夢鄉。

三周前的一堂作文課。那是上學以後的第一堂作文課，全班第一次作文評講。老師一走進堂課，從厚厚的一撂子作文本里抽出了兩本作文，翻開來開始讀。這次作文老師定的是《秋趣》，她讀的第一篇寫得很好，大家都邊聽邊不住地讚歎，世上竟還有這麼漂亮的文章。可念第二篇的時候，大家越聽越覺得不是味兒，不儘是題審錯了，把秋趣寫成了秋愁，而字句也不大通，裏面有好些形容不恰當的地方。再看這時候的清泉，在那裏如坐針氈，直冒虛汗。一聽前兩句他就知道，這篇就是他的「傑作」，清泉是多麼地傷心啊！實在是傷心透頂了。下課後，他知道了那篇最好的作文，就是小芹寫的；而那篇最糟糕的作文，就是自己寫的。

小芹是個心裏透亮的人兒，明白出了什麼問題，可是她沒有直接跟清泉說什麼。在以後的rì子，只要清泉寫了作文或者什麼材料，她總是拿過去仔細看一遍，然後說寫得很好，很有詩意，說清泉很有文學方面的天賦，

而且說清泉的文章越來越好，一次比一次好。然後又耐心地說有個別的字寫錯了，還有幾句話沒有準確表達出自己的意思。只要把自己的思想和感情完全表達出來了，讓文章寫得像本人寫的而不是千篇一律了，就是一篇好作文。又是捧又是碰，說得清泉心裏暖洋洋的，清泉真的認為自己有文學天賦，心裏還萌一個夢。他希望自己能寫得一手好文章，甚至能當作家。不管怎麼說，清泉卻真的喜歡上了寫東西。寫着寫着又激起了他濃厚的學習熱情，清泉真的有些瘋狂。

這次清泉是下了決心的，若不在作文上弄出個樣兒了，他誓不罷休。語文老師說，要寫好作文只有兩個途徑，一個是多讀，一個就是多寫。清泉從學校圖書館去借書，借了讀，讀了還，還了借，不斷地借借還還，不長時間他就把十幾本文學名著給讀完了。聽說寫好作文要堅持寫rì記，他把每天的rì記都當作作文來寫，結果算是每天完成一篇文章，再加上大作文、小作文和周記，算下來，他每周都要寫十多篇文章。可什麼時候才能寫好文章，清泉心裏不清楚，也許連神仙也不知道。

實際上，不久之後清泉就現了寫作的門道。其實說起來根本沒有那麼難。寫作就是把自己心裏想的話完整地寫下來。寫字和說話一樣。寫作要文通字順，就象說話那樣，要說得齊全，要清晰，要完整，要有意思，要美好。等把這一切都達到了，其實也就是一篇好文章。

有一天，清泉把這些透透徹徹地說給小芹聽的時候，小芹都驚呆了。她想他可真是有心人兒，這麼短的時間內體會的竟然這樣深，而且句句在理，合情合理，真是個透頂聰明的人兒，心裏更加喜歡他了。而清泉看着她為他激動成這樣，他盯着她那如井的眸子，心裏感覺到從來沒有的成就感和幸福感。晚上，他在自己的rì記里寫下這麼一詩：請讓我盯着你/盯着你美麗的臉龐/用羞澀寫滿愁腸/我甘願做你的歌手/永遠為你歌唱/唱出我心底的歌/我希望看着你/看着你在陽光里笑/zìyou而舒展/幸福地飛翔。

上次共同複習的良好效果鼓勵了他和小芹。小芹再接再厲，給他們倆制定了嚴格的學習計劃。她制定的學習計劃很嚴格，從早上鍛煉到晚自習，什麼時候閱讀，什麼時候練字，什麼時候複習，什麼時候預習，都一清二楚。按照這份學習計劃，他倆除了晚上休息時分開以外，每一天總在一起。結果這份計劃終於顯得太理想化了，沒執行幾天就擱淺了。不過清泉從這兩件事情上明白了，專心而有條不紊的學習，就會取得良好的學習效果。

小芹對清泉說，你是男子漢，你得要有理想。看你學習這麼好，就好好堅持下去。到了畢業的時候，你還能上大學。再別回到我們那個山溝溝里去了。清泉望着小芹，知道他自己的心思，她全懂。他記起了名著里的一句話，以前想她是個知己，現在果真是個知己。只是這句話也是仕途經濟，可對一個受盡貧苦的孩子，這樣的路又何其不是一條前行的路呢。後來清泉讀到了一句話，讓他感動了很久，說人都是給逼出來的，人不把自己逼一把，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優秀。

幾番經歷讓清泉明白，他非常喜歡寫作，但他也不想放棄學習。清泉想着自己一定要優秀，因為優秀也是一種習慣。他既要學習好，也要寫的好。後來小芹現，清泉只有決心是不夠的，因為他在堅持了一段時間以後，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把那些決心全拋到爪窪國去了。她知道如果要成功，光有決心是完全不夠的，還必須有堅定的信念，更得有堅強的意志。沒有意志就堅持不下去，就容易放棄，最終也會一事無成。她想了好久，決定從別的方面勸導一下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