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那人過後，天下白霜

瑤光峰高的孤傲，一山擋風雪。

此峰為北陸的黯然宗的主峰，黯然者，銷魂者也，傳聞萬年前有一位遊俠，以刀入聖，以情脫聖，讓人不禁惆悵。

所謂入聖，自然是習武到極高境界，超越凡人之骨肉，入得聖人境界。

北陸萬年間僅有八位入聖之人，可見得入聖之難，好在大多修行者在突破一定境界后便能感知自己能否在有限壽元里衝擊聖人境界。

絕大多數修行者自然認知明確，在知道自己無法破境之後要麼快意人生，酒肉江湖，落得餘生快意。要麼留在宗派，發展山門，傳授功法，謀後輩之興。要麼獨歸深山，隱居不出，修心中平靜......

總之，除了一些走火入魔之輩，或是不服此生，另闢蹊徑，修那邪道秘法以求破境，大多數修道者在知道自己無法入聖后都選擇了歸於平靜，或者，歸於正道！

而那些修鍊邪道秘法的人自然是正道眼裡的釘子，因為那邪道秘法極其殘忍，經常要以人之血肉為引子，而練得此法的人自然是那極其殘暴之人，危害人間，擾亂修行界，人人得以除之。

不過，邪道雖惡，千年前確實出了為鬼聖！

那人以邪道之法入聖，以鬼為友，以墳墓為家！好在那人入聖時已經兩百歲了，沒活過兩年便離世。否則不知道會給世間帶來多大的災難。

修鍊者，擁有凡人兩倍的壽元，但似乎有一種永生的邪道秘法，不知真假，但確為北陸萬年一直有的傳聞。

而黯然宗，北陸第一修鍊大宗，宗門歷史上曾有三位聖人接連出現，他們入聖后都留在了宗門，震懾了大陸的其他宗派和南陸以及東陸的妖魔，這讓黯然宗五千年無戰事，繁榮五千年，在這時候更是超越了前代。

因為黯然七峰，有四位達到了九品上的實力，離聖，只差一線！

關於大陸的境界區分，一開始確實是各種不同，什麼武尊、武帝、武俠、武聖.....什麼天玄、玉剛、火尊、無涯.....

但由於千年前北陸有兩位聖人，維持了百年太平，那段時間宗派林立，一時間這些稱呼太多太多，讓人實在分不清，於是在七百年前的三年一屆的修鍊大比中統一規定了以品定級，數字越大越厲害。

但由於二位聖人中一位為黯然宗的天權峰峰主，號無涯道老，另一位為散修北辰修士，而那為北辰修身入聖要晚於無涯道老，眾人因二位對於大陸修鍊的推動極大，而二位雖都是聖人，但北辰修士功法明顯弱於無涯道老，便在九品上面加了北辰、無涯兩個境界，所以無論是北辰境界或無涯境界，都成為聖。

觀此，聖人之所以為人尊敬，都因為他們對世間貢獻極大，維持和平，推動繁榮。

但有一位，其地位超越了以往所有聖人，他就是世間僅存的一位聖人——武聖古山。

提到古山，無論是修鍊者還是凡人都會對其尊崇無比，提到他時大家普遍會想起那把刀，那把長度超過五尺的妖刀——葬月！

但大家想到更多的是那一句——滿月鎮妖龍，妖刀葬鬼神！

並不是所有聖人都會被稱為聖，像是無涯道老和北辰修士，都沒有在名字上稱為聖，而古山，人們都稱之為武聖！

不管是正道還是邪道，都對其尊敬有加，不是因為別的，試問，誰人在百歲入聖后，便幾十年如一日的鎮守大東山！那座妖魔的群居地！那座妖龍橫飛的人間地獄！

沒有人能或者穿過大東山，大東山以東，渡海，便是千里沙漠的東陸，蠻人遍地。

大東山，妖魔出，妖魔肆虐，過上近十年便會有一場妖魔對人族的入侵，而他，武聖古山！滿月鎮妖龍，妖刀葬鬼神！

以一己之力護人間七十年太平，七十年，他始終端坐的東山西面的泰峰上，這座大陸最高的山，和山上端坐的古山一起，成為了北陸最堅固的屏障！

滿月鎮妖龍！說的是古山六十年前在月圓之夜借月華之力一刀斬九龍！

妖刀葬鬼神，便是他這七十年裡做的一切。

武聖，以武入聖，用聖證武。何為武？止戈為武！

止戈為武！

太平，便是武的最好用途與指向。

而如今，武聖要走了。

武聖要走了，所以他來到了黯然宗，登上了瑤光峰，見到了黯然宗宗主江夜。

「我要走了。」古山很蒼老了，盤坐在瑤光峰頂，就像幾十年來坐在泰峰上一樣。

「放心......我還能活很多年。」

古山沉默了很久：「還有機會？」

江夜沒有回答，眼神有些黯然，一會兒，他說：「很多人都來了。」

古山沒有說話，望著極北之地。一言不發。

瑤光峰下，是三千名黯然宗弟子和三萬餘名其他門派的弟子，甚至很多凡人也擠了進來，處於對武聖大人的尊敬，諸人也接納了凡人，這人那些百姓很是吃驚。修鍊者，在他們眼裡便是仙人，仙凡無共，便是最大的阻礙。

天地間很安靜，無比的安靜。

沒有人敢說話，大家都望向瑤光峰，一些年輕弟子甚至哭出來了聲音，大多凡人更是泣不成聲，面對這位護人間七十年太平的武聖，就連那垂垂老者都不禁動容。

此時，遙遠的大東峰，萬妖之主蒼龍正注視著西北方。那是瑤光峰所在。

這隻大妖修為極高，壽元漫長，五十年前便入了北辰境。

一隻山般的巨狼走到他龐大的身軀前，顯得像一個小土坡，謙卑地說道：「王，此時古山不在，怕是要.....離世，我們是否趁此向著人族進攻？」

蒼龍此時沒有動，仍然看著西北方。

很多妖都有些躁亂，他們想復仇，想嗜血！

但蒼龍沒動，那就動不得！

一陣風雪，對的，是一陣風雪，陽春三月，一陣風雪從天而降。

天降異象，聖人離世。

黯然宗七峰間也感受到了天地間的異變，三萬人齊跪：「恭送武聖歸天！！！」

「恭送武聖歸天！！！」

「南山宗恭送武聖歸天！！！」

「西海門恭送武聖歸天！！！」

「中山派恭送武聖歸天！！！」

「......」

滿月鎮妖龍，妖刀葬鬼神！

人世間，一百七十年，一夢之間，一吸之間，武聖守護了人間七十年，武聖，大聖也！

前一百年，修得平平淡淡，后七十年戰地轟轟烈烈，最後，留給了人間一場風雪。

一場雪哉，百年大道！

武聖歸天，留給了人間一場雪。

這場雪，看似簡單，卻撲滅了那即將爆發的火山，阻止了西南妖獸的遷徙，打亂了除了大青山的妖物以外的所有妖的修行，但卻激發了鬼魅和走火入魔的修鍊者的嗜血慾望！

那些走火入魔的修鍊者自封為神，以神的介面像村落索要童男童女，罪孽深重。

大陸上無數鬼魅在瘋狂的復甦，鬼魅遇雪則喜！」神「遇雪則寒！他們瘋狂地略出地面洞穴，漫天飛雪讓他們激動不已！

這該如何是好？

諸位修鍊者也感受到了天地間複雜錯亂的氣息，鬼神復甦！

黯然七峰弟子齊齊站起身來，強迫自己從武聖歸天的悲痛里走出來，望向瑤光峰頂的江夜，武聖歸天後，九品上實力的江夜，便是北陸地位、輩分、武功最頂流的那幾位之一。

而另外幾位，比如西海門的門主和中州派的掌門都在自家掌握大局。

江夜閉上眼睛，感受了天地間的亂象，微微睜眼，望向東南！一道劍光飛出，飛向東南！

這就是九品上的實力嗎？來的黯然宗的其他宗派的長老暗自心驚，那道劍光快到竟然只能看到殘影！

而境界稍低的弟子和凡人只能感受到一股極其可怕的威壓一閃而過，有部分人甚至在那劍光的威壓之下昏了過去。

九品上，偽入聖！

一如九品。便是超凡，一入聖，便超天下！

那道劍光剛到青山便急速返回，這一去一返，三千里地，只在數息之間。

蒼龍臉色不變，那巨狼則在那劍光的威壓下有些不舒服，」啊....「一口血從狼的嘴裡吐了出來，自然不是修行太低被那劍光所逼，巨狼境界已到八品，自然不在乎那劍，讓他吐血的，是另一種，比那九品上強者劍光更可怕的威壓。

蒼龍飛天！

百餘丈的黑色身軀，在九天之下盤旋，那鱗片反射著陽光，像是一天發光的巨龍！

沒有任何語言能形容蒼龍的莊嚴、可怕、偉大，還有那，屬於聖者境界的可怕實力！

蒼龍張開巨大的嘴，一道龍息便讓天地驟然變寒，蒼龍怒吼：「武聖歸天，神鬼禁行！！！」

武聖歸天，神鬼禁行！！！

神鬼禁行！！！

鬼魅在蒼龍的怒吼聲中飛逝消失，那些「神」也口吐鮮血，夾雜著龍息的龍吼，針對的就是這些鬼魅和走火入魔的修行者！

武聖歸天！所有，神鬼禁行！

管你是神是鬼，有我蒼龍在，在武聖歸天的這一天便不可放肆！

但為何江夜能通知蒼龍？

沒人想到，或者，沒人敢去想。

巨狼有些后怕自己說的那些話.......

瑤光峰頂，剛剛武聖盤坐的石頭被削去了一半，似乎是武聖歸天時候帶來的影響。

誰都沒注意，一團發光的東西，在凡人眼裡，那是靈魄，在修鍊者眼裡，那是怨氣。

據說，修鍊的一定境界的人離世時若心有大恨則會激發怨氣。

那種大恨，恨意入骨！

那團怨氣，輕飄飄得飛過雲海，落在山野間。

它慢悠悠地飄著，飄進了一間木頭屋子裡。

那屋子裡面有一婦人和一嬰兒，剛剛滿月，可愛得很。

「哇哇啊哇....「

正在睡覺的嬰兒突然哭了起來，那婦人連忙把他攬在懷裡搖來搖去，唱著童謠：」孤山喲孤山，我有孤山住，月亮呀在孤山.....「

「喲，這小子又鬧了？」

進來了一個壯年男人，獵戶打扮，可不是這家的男主人。

「老楚啊，孩子剛滿月，你怎麼又兩手空空......「

那婦人埋怨道。

」誰說的，看這是啥。「老楚從懷裡抱出來一隻野山雞還有一口袋野雞蛋：」今兒給你娘倆熬雞湯喝哈哈哈.......「

雞湯很快就端了上來，孩子還沒醒。

一家人洋溢在幸福的火光里。

婦人問道：「老楚啊，該給小的取給名字啦。」

男人略一思考，憨憨一笑：「你剛剛不是唱了嗎，孤山喲孤山，我看，孩子就叫孤山！」

婦人略一沉默：「孤山....孤山.....以後，你就叫楚孤山了哦.....」

男人女人都在笑，孩子在安逸地睡著。

離木屋幾千裡外的大青山，蒼龍微眯著眼打盹。

他今天用那句」武聖歸天，鬼神禁行「表達了自己對古山七十年的敬佩。是的，越是對手越是朋友，蒼龍很少認識超過七十年的人類朋友，因為大多都被他殺了，古山做到了，蒼龍自己也知道殺不死他，古山是除了那個人之外，自己的人類朋友。當然，也是一生對手，在自己最尊敬的對手死後，當然要給最大的尊重。

蒼龍在打盹。巨狼在顫抖，因為蒼龍的尾巴壓倒他的後腿了，他知道這是懲罰。

夜很深了，那一家人睡著了。

此時此刻，數十年後咆哮世間的那個他正在搖籃里沉睡。

世界在等待著他，他自己也在等待。

武聖歸天，鬼神禁行！

那要是武聖歸來呢？萬神，萬鬼，俱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