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齊暃的選擇

##117闌

看到這一幕，林文熙的心涼了半截。

具體的原理她不清楚，但從結果來看，顯然李雙也有對齊暃那樣「隔空控制裝備」的本領。

且她的控制能力說不定還更高一些。

「你真以為你們之間的小把戲我看不出來？」

李雙一邊用手隔空撥弄著旋轉中的巨大鐮刀，一邊冷笑道，「你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眉來眼去，真當我不知道嗎？」

「……」

「那麼，回到剛才的話題。我還可以告訴你，我或許是最了解那件事情真相的人。如果你沒法在我這裡了解真相的話，那你應該一輩子都無法得知真相了。」闌

「……」

林文熙沉默不語，失去了手頭最大「底牌」的她正在重新評估勝利的可能性。

而目前看來，可能性確實微乎其微。

該怎麼辦……

「抱歉啊，我們也不是故意虐待單身狗的。既然不讓眉來眼去，那我們就明著來了。」

就在林文熙也開始感到不知所措時，剛才被她推倒的齊暃從地面上笨拙地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語氣輕鬆地說道。

李雙看了他一眼。闌

「嚯，你還沒死啊。」

一聽這句話，齊暃臉上立刻多出幾條黑線：「……你能不能想句新鮮的，這句我現在聽了渾身不舒服呢。」

齊暃回身瞥了瞥京子，要不是知道她裡面那位才剛剛下班回去，那與之別無二致的嘲諷語氣，真讓他以為那位又跑出來了呢。

李雙不懂齊暃說的是誰，她還以為是自己終於成功氣到了齊暃，臉上多出了一絲得意之色。

「我是在敬佩你啊，受到了這種巨大打擊，你竟然還能嬉皮笑臉？呵呵……什麼時候才能扯下你那故作鎮定的偽裝呢？」

「打擊？故作鎮定？偽裝？說什麼啊。我現在只感覺到非常幸福和滿足。」

「幾個菜就給你喝成這樣？」闌

李雙繼續冷笑，在她看來，齊暃就只是在強撐罷了。

換成任何人，失去了自己的「一切」，都不可能笑得出來。

林文熙也是這麼覺得的。

她瞪著眼睛看著齊暃，難道他還有什麼翻盤的手段嗎？

齊暃走到林文熙身邊，拍了拍她肩膀。

「謝謝你文熙。你真是值得託付的好女人啊！」

齊暃感慨道。闌

林文熙：？？？

啥他媽情況？怎麼就蹦出來這麼一句？反諷嗎？

終於連她都要跟不上齊暃的思路了嗎？

「你是氣得失心瘋了嗎？她可沒說要選擇你啊。」

李雙瞪眼，齊暃直視回去。

「是，她沒說。但她猶豫了。」

「而且她馬上就要放棄你了。」闌

「我知道。我也知道她對那件事的真相有多執著，那真相甚至比她自己的命都重要。她能考慮這麼久，難道還不夠嗎？」

「呵，原來只是精神勝利法啊。」李雙冷笑。

「不，這絕不是什麼精神勝利法。這是你想讓我看到的，背叛與拋棄。」

齊暃正色，「但不同的是，人的選擇。」

「什麼意思？」

李雙的「王之財寶」不經意間全都對準了齊暃，這個細微的變化表明了她心底對齊暃的忌憚。

看來在她的內心深處，即便齊暃已經失去「能力」，依然讓她本能地防備。闌

齊暃對李雙笑而不語，卻轉頭對林文熙說：「夠了文熙，不必再糾結，你就去那邊吧，繼續配合這位莉莉絲小姐的行動。我這邊的事，我自己能應付。」

「你……你瘋了嗎？你不是已經……沒有能力了嗎？」

林文熙盯著齊暃的眼睛，試圖看穿他的底牌。

「呸呸呸，男人可不興說什麼沒有能力的話啊！」

「你腦子有大病！？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口嗨！」

林文熙都忍不住狠狠錘了齊暃一下，語氣是焦急的，比起其他狀況，她現在更擔心齊暃本身的生存狀況。

「我是口嗨了。我改正。但我是認真的。」闌

齊暃眨眨眼睛。

「你難道……還有什麼絕招嗎？」

林文熙抖抖眉毛。

「現在沒有。但我一定會想出來的。所以你不用再顧慮我，去追尋真相吧。」

「……你這話說得跟放屁一樣……」

林文熙白了齊暃一眼，順勢移開目光。

移開目光是因為，之前有那麼一剎那，或幾個剎那，她是想放棄齊暃的。闌

可她也並不是冷血動物。

哪怕她真的很希望得到真相，她也沒法在這種時候真的背叛齊暃。

但齊暃雙手扶住她的肩膀，強行讓她的視線對準自己。

「文熙，我很認真。我一直希望能幫你找到真相，這樣你才能真正從那件事的束縛中走出來。我說過，希望你得到救贖和解脫，我從來不是說著玩的。」

齊暃再次開始微笑，「在我看來，這根本就不是一道選擇題。這就是一道送分題啊。如果你有機會獲得真相，那我一定不惜一切代價支持。不論是刀山火海，我都不怕。」

看著齊暃那與往常無異的笑容，林文熙的鼻子卻一下就開始酸了。

「你……」闌

林文熙想說什麼，正在醞釀時，卻看齊暃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說道。

「我喜歡你。三次元的你。」

齊暃堂堂正正地表白道。

「哎——」

眼淚呼之欲出。

「我們之間還沒有正式表白過吧？那啥，之前京子提醒了我。在男女關係這件事兒上，我確實應該更有儀式感一些。所以，藉此機會也算是補充，咳，表白一下。」

「……哈？」闌

眼淚暫時忍回去了。

「咳……總之，二次元的桃花我可能有不少，但三次元的老婆可目前只有你一個。我總要為你做點什麼。」

「……目前？」

眼淚沒了。

「……你能不能聚焦於我語意的核心，先不要拘泥於某些具體的字眼？」

「我特么做不到！我現在很想跟你清算一下，你二次元老婆有哪些，以及你以後還可能出現的三次元老婆都是誰。」

林文熙眯起眼睛，瓷娃娃一樣的臉上現在的殺氣不亞於那邊的李雙。闌

「咳……現在說正事兒呢，我難得這麼認真一回，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嗎？」

「配合？行啊！你成功了齊暃，我現在真的決定把你扔在這兒不管了！你這花心大白痴！」

林文熙掄起拳頭給了齊暃肩膀一拳，結果把他打飛了一米外。

她趕緊跑過去給齊暃扶起來，一不留神就忘了他現在已經變成「普通人」的事情。

主要也是那傢伙自己完全沒有變弱的自覺啊！

「嘿嘿，你還是心疼我的。我就喜歡你的口嫌體正直。」

齊暃一邊擦嘴角的血跡一邊笑嘻嘻。闌

林文熙又氣又想笑，又有些不知所措。

據說能讓女人牽動情緒的男人才會走進女人內心，這一會兒牽動的情緒估計夠在心窩子里走兩個來回了。

「那你到底怎麼辦？」

林文熙扶起齊暃的時候，她小聲問道。

「放心吧老婆，我差不多有點思路了。回去告訴恰西，我想吃魚……我想念哈洛加斯的山巔了。」

「誰是你老婆！我——」

林文熙伸手又要打，拳頭卻終究沒有落下。闌

遲疑數秒后，她咬牙紅臉說道，「記住了，我不是你什麼老婆，我是正宮娘娘！明白嗎？我也不管你什麼二次元三次元，目不目前的，你要是讓我失望，我不介意給你來個夫目前！」

「細說夫目前。」

齊暃來了精神。

「……老娘現在就特么親手弄死你——」

林文熙乾脆也不管形象了，直接像男生打鬧一樣勒住齊暃的脖子開始用力。

「哎哎哎錯了錯了錯了——」

齊暃開始求饒。闌

幾米外的李雙一臉黑線，有點看不下去了。

明明精心設計的背叛情節，怎麼就發展成當場秀恩愛了？

「咳咳——」

看著滾成一團的兩人，李雙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好了好了，這就過去。咳，認真點文熙，生離死別呢。」

齊暃和林文熙重新站好，齊暃一邊整理自己剛才被撕扯得更加凌亂的破舊布甲，一邊替林文熙回答道。

「那我……過去了。」闌

「去吧。等我忙完這邊，我踩著五彩祥雲來接你。」

林文熙轉身準備離開，走了半步后又忍不住轉身回來，右手死死扣住齊暃的后脖頸。

在齊暃都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就已經將嘴唇碰觸上去，用力親吻起來。

就像是《黑暗騎士崛起》里蝙蝠俠要駕駛蝙蝠戰機獨自帶核彈離開哥譚時，安妮海瑟薇飾演的貓女充滿依戀地送給布魯斯韋恩的那一吻一樣。

與電影通常大戰前的吻不同，那種是決戰的宣告。

但在電影片尾的這個，這是對英雄與其英雄主義的獎賞。

直到李雙實在看不下去了，右手一揮讓大鐮刀向這邊飛來。林文熙才抽離開，扭過頭，伸出右手一把凌空握住鐮刀。闌

「那麼……我可就真不管你的死活了。」

林文熙轉過身去，不再看齊暃，語氣里重新湧現出往日的冷靜與堅決。

說完她收起了鐮刀，徑直走向李雙，直到走到對方的身後，也沒有回過頭來。

「啊，一切順利。」

齊暃就像是日常的道別一樣，然後看向李雙。

「這……就是我的選擇。怎麼樣，如你所願，眾叛親離。你滿意了嗎？」

李雙的臉氣成紫色，完全沒有勝利者的模樣，咬著牙完全說不出話來。闌

雖然就結果而言，她成功讓林文熙「背叛」了齊暃，可這個場面，怎麼看都是齊暃贏了。

「你明白嗎？這破除精神詛咒的魔法。」

齊暃朗聲問道。

「魔……法？」

李雙猙獰著面部，瞪著齊暃。

「對，迪亞波羅是恐懼之王，墨菲斯托是憎恨之王，還有什麼復仇女王啊，痛苦女王什麼的……你們使用的手段，無非就是這點東西。說實話，這世界觀設定就跟特么童話一樣。」

齊暃自己吐槽道，可臉色馬上一變。闌

「可是你以為世界上只有背叛和謊言嗎？你以為驅使人心的力量就只有黑暗與怨恨嗎？我告訴你，你錯了！」

齊暃抬起手指，指著李雙，語氣從之前的不著調和插科打諢，忽然變得無比正經與嚴肅。

此時的他雖然失去了全部戰鬥力，甚至渾身只穿著一件破爛白裝，完全沒有什麼紙面上的強度可言。

可他身上發出的壓迫感卻是前所未有的。

「人心是複雜的，人做出來的事也是複雜的！會矛盾，會糾結，會猶豫，會遲疑，會目光短淺，會只看到當下，會做出馬上就會後悔的選擇，會一邊痛苦一邊無奈的妥協——這就是人！」

「但是……但這並不意味人就該以怨恨為生！怨恨只是弱者的借口。是將自己的無能怪罪到別人身上的扭曲！如果你以為我是那樣的人，你就大錯特錯了！如果你以為我會因為她猶豫了就遷怒她，怨恨她，你就大錯特錯了！」

林文熙背對著齊暃，看不清表情，實際上卻把左手手背塞進嘴裡，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闌

「人有兩面。有弱小脆弱的一面，也有強大勇敢的一面。我現在的確是陷入了絕境，我也不知道接下來我要面對的是什麼。但比起被迫被你丟到什麼生不如死的地獄里，我寧肯自己踏入地獄。」

「我其實也會恐懼，也會迷茫，也會不知所措。但……愛會給我勇氣，牽挂會讓我執著，吻會讓我感受到活著的證明。為了自己，我或許會逃。但為了愛的人，我會勇往直前。」

齊暃說著自己都覺得有點羞恥的話，可這的確是真理。

如果說人類身上有什麼是能夠比惡魔還強的，如果說奈非天為何比純正的天使還要強……

那一定是因為人有兩面，而當人戰勝弱小的一面，選擇成為強大的自己時，就會爆發出超乎極限的力量。

這就是人。

「還有你，菲歐娜！我不知道你在經受怎樣的精神操控，但我知道你本質單純善良！你不會輸給這種簡單的把戲——」闌

「夠了！」

聽著齊暃這一聲大過一聲，理直氣壯的宣言，李雙的表情和臉色不斷變化。直到齊暃開始試圖對菲歐娜喊話，李雙才陰沉地擠出一句吼聲，打斷了他。

「你的演講不錯。既然你做好準備了，那就讓我帶你去體驗煉獄吧。」

「啊，帶路吧。烈焰地獄還是混沌避難所，深淵螺旋還是大秘境，你說了算。」

齊暃昂頭說道。

「都不是。很近的地方。你待過，只是記不得而已。」

李雙語氣玄妙地說道。闌

「什麼地方？」

「廢棄實驗室。」

「沒聽過。」

「那我就換個名稱吧。呵……」

李雙冷笑，「被遺忘的高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