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曼珠沙華

「砰」的一聲，討論室的門被狠狠地推開了。圍坐在討論桌旁的人，都將目光投向了那個不速之客。

那是一個健壯的少年，看起來僅有十七八歲，一副朝氣蓬勃的樣子。然而此刻那張稚嫩未褪盡的臉，充斥着怒火。

坐在中心的男人，穿着一套整潔的西裝，戴着一副金絲框眼鏡，一張英俊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彷彿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他靜靜地看向闖進來的少年。慢慢開了口，「銳傑，不是已經通知過這裏在開會么，沒經過允許就隨意闖入，可不是什麼好習慣。」男人的聲音冷冷的，如同他表情一般，聽不出任何喜怒哀樂。

「林奕，別扯這些有的沒的，華陽去哪了，為什麼他沒有參加這個會議？」陳銳傑怒吼著，整個討論室回蕩着他的憤怒。

「抱歉，我也不清楚。谷華陽在開會前臨時通知將不參加此次會議，但他給出了相應的理由。」林奕仍保持着那冷淡的態度，不卑不亢地回答，「他說，他有點累，他要去塔上休息一會」。

聽到這句話，陳銳傑的瞳孔瞬間放大，他愣了一下，立刻摔門而出，留下了一聲巨響和一扇被摔得搖搖晃晃的門。

「太過分了，這是他家么？怎麼能這麼任性。」坐在林奕對面的女子終於發聲，語氣中充滿了不平。

坐在她旁邊的另一個男人嘆了口氣，「畢竟是年輕人嘛，火氣旺，多理解理解。」

「任景說的沒錯。年輕人，多包容一下。更何況，就算他任性，我們也沒法做什麼。你們應該不想再被谷華陽找上麻煩吧。」林奕微微地笑了笑。

聽到這個名字，女人的臉瞬間僵硬了一下。

「繼續開會，剛才的事，不用放在心上。」林奕宣佈到。

整個會議室立刻恢復了平靜。

另一邊，一整棟樓的人，都目睹了陳銳傑如同一個瘋子一般，衝下樓，「咚咚咚」的腳步聲，在他離去后，仍經久不散。

「哈，哈，哈...」不知過了多久，陳銳傑終於喘著氣到達了目的地——祈塔的頂端。

從遠處望去，這座塔與巴黎鐵塔相當高度，在這個城市，本應是不存在的。但如果有人把它從現實世界中（抽離），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抽離這座塔的參與者，有人說有上百個，有人說是一人所為。

至於究竟是怎麼回事，大部分人也沒去深究過。畢竟，獨立於現實世界外的另一個世界，是無比混亂的。許多人連自己的性命都無法保證，哪裏會有多餘的精力來追尋這個問題。

但至少現在，陳銳傑看到了谷華陽正坐在塔頂下的長椅上，閉目養神。

他長舒了一口氣，快步走到谷華陽身邊，做了下去。

「你為什麼不去參加會議？好好的又發什麼瘋？你知道我剛才有多擔心你么？」陳銳傑急匆匆地問道，整個臉因過度激動而充血，顯得紅彤彤的。

谷華陽睜開了眼，看向了陳銳傑。目光在那漲紅的臉龐和起伏不定的胸膛上掃了幾遍后。「噗」的發出一聲笑。

「擔心我做什麼？我只是來休息一會而已。」谷華陽的眼神稍微深邃了一點，起身站起，「還是說，你又看見了什麼？」最後的一句話，已然無了笑意。

聽聞此語，陳銳傑的眼神變得躲閃起來，他張了張嘴，想解釋什麼，最終卻什麼都沒說，低下了頭。

「讓我想想，你會看到什麼。」谷華陽嘴角微微上挑，

「你看到了，我是怎麼死的，對么，就在不久后，或者，就是現在。」

話音剛落，陳銳傑愣住了。

在他的視野里，谷華陽的胸膛，不知何時被一隻三叉戟刺穿，鮮紅的血液從其中噴涌而出，而他的頭後仰，看不到任何錶情，兩隻手臂無力地下垂著，雙腿在風中微微盪著，已然無了生機。

那三叉戟的下部，卻意外的柔軟，遠遠望去，會讓人以為是哪個哺乳動物的尾巴，靈活精巧。這隻奇異的三叉戟彷彿無限長，只看得到在塔頂邊緣延伸下去的部分。

陳銳傑想起身，自己的四肢卻在此刻完全不聽使喚，他想張嘴大喊都做不到。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明明半個小時前，一切都是正常的。

直到他不經意間使用了他的能力，看到短暫的「未來」。他被嚇到了，在他所看見的「未來」中，谷華陽只剩下一副軀幹，頭不翼而飛。

他害怕極了。他知道他所看見的，可能會有偏差，並非絕對正確的，但他十分恐懼，萬一這是真的呢？

他趕來了，看見了眼前一幕，並非一模一樣，卻導向了相同的結果——死亡。

陳銳傑覺得自己的大腦和胸口即將裂開一般，那劇烈的疼痛讓他很快明白自己要發生什麼——（墮化），要麼變成一個徹底的精神病人，開始發瘋發癲；要麼變成一個植物人，徹底失去自主意識。

「嘶—嘶—」空氣里響起了像玻璃慢慢割裂的聲音，「砰」，什麼東西碎掉了，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疼痛漸漸散去，-眼前的一切又發生了改變。不知何時，無數的彼岸花在盛開着，覆蓋住了一整個塔頂的地面，隨着微風慢慢搖動着，如同一片鮮紅的海洋，揚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波浪。

在花海的中央，谷華陽安然無恙地站着，看向陳銳傑，眼睛裏是止不住的笑意。

空氣中瀰漫着奇異的香味，陳銳傑感到神清氣爽。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站起身，想將自己那滿腔的疑惑傾訴給當事人，卻看見谷華陽將食指豎在嘴唇前，發出了一個「噓」聲。

谷華陽向他走去，握住了他的手，將頭靠近陳銳傑的耳邊，輕聲說到：「現在，你又看到什麼了？」

陳銳傑閉上了眼，緩緩發動了自己的能力。腦海中的世界，開始極速變化著。

他睜開眼，看向谷華陽，開了口：「剛才死去的人，不是你。我不認識他，他身上沒有一點可供辨識的（祈紋）。」

「啊啦，那不過是一個（影）罷了，不必放在心上，不過，你這麼輕易就被一個影矇騙了，這說出去可是很丟人的。」谷華陽揶揄到。

羞愧感一瞬間充滿了陳銳傑的大腦。他沒想到自己引以為傲的能力，會被一個接近分身的東西，欺騙成這個樣子。

「倒也不用太自責，畢竟，強中自有強中手，能人背後有能人。世界這麼大，總有比我們強的。」谷華陽話鋒一轉，「不過，如果這些能人站了我們的對立面，那可就麻煩了」。

「你知道的，曼珠沙華，是不能主動殺人的。」谷華陽補充到，眼裏，隱隱有了些許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