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巨龍與魄羅

澤姆拉貢注視著眼前這個小生物，一個不同於他以往所知任何形式的生命的存在。毫無疑問，這不是他曾經的造物之一，更和另一位神明毫無關係，甚至不是由那棵生命之樹所孕育，同樣，也並不是來自於其他與物質領域相重疊的位面。

他伸出巨爪，輕輕地將這隻正在熟睡的小獸捧在掌心，細細地觀察。這時，他才發現，這隻毛茸茸的小東西身上的毛髮其實並不是白色，而是一種淡淡的淺藍色，就像冬日的初雪一般。

被比自己大了無數倍的巨龍端在手心，這隻小獸卻絲毫沒有害怕，反而用兩隻短小的前爪親昵地碰了碰巨龍的掌心，就像是在雪地里刨雪一樣。

小獸開始在龍爪上轉著圈，一種熟悉感浮上澤姆拉貢的心頭。

他似乎在這個小生命的身體里感知到了屬於世界符文的力量，可是卻又有些不同，更加豐富，也更加多變。世間很少有這樣連他也無法確定的事物。

於是他把爪子拿近，將這隻小獸放在鼻尖上，兩隻深綠色的眸子與後者對視。

他聽到了它的心聲。

「尼芙」。

這是它的名字，而所有那些像它一樣的生命，則都被稱作魄羅。也就是在這同一時間，他也明白了這種奇特的生命的來歷。

在他沉睡期間，世界符文對這個世界的改造並沒有停下，而伴隨著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完整，一種新的力量也隨之出現。

起初，那隻不過是自世界符文本身逸散而出的力量碎片，可是當其與那些生長在大地之上的生命相遇時，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各式各樣的生命那紛雜繁蕪，瑰麗多姿的思想與情緒改變了這些散落的力量碎片，讓原本單調而穩固的符文之力變得複雜多變、變幻多端。這種新的力量，可以被稱作魔力。

多變，通常意味著危險和不穩定。從某種角度來說，事實也的確如此。儘管四散的符文之力更多的是遇到了歡樂、滿足、放鬆與幸福這些正面情緒，但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憤怒、貪婪、嫉妒，還有仇恨。

所以儘管大部分出現的魔力都只是如同空氣一般四處遊盪，等待著生靈們去發掘，可還是有一小部分魔力變得混亂且狂暴，並且還反過來影響了那些遇到它們的生命。

不過，多變，同樣也就意味著有無數的可能性，而澤姆拉貢眼前的生命，就是這諸多的可能性中最不可思議的一種——一個完全由魔力孕育而出的新生命，一個不可復刻的奇迹。

眼前的這個奇迹讓澤姆拉貢意識到，即使沒有他的幫助，這個世界也不會變得死氣沉沉，那些看似不可能的未知與選擇，就隱藏在誰也無法預見的未來之中。這個世界，有著無限的可能性！

這個正趴在他鼻尖的小生命本身，就是最好的證明。澤姆拉貢能夠猜到，當這種生命剛從瀰漫在世界各地的魔力中孕育出來時，頭上長得肯定不是如他眼前這個一樣，與其自身頗為不協調的一對龍角。這個名為尼芙的個體，是因為長久居住在他這頭沉睡的巨龍身邊，受到了他的影響，才會長出一對與他一般無二的彎曲龍角。自然，那些生長在其他地方的，肯定也會因其所在環境不同而變得各不相同。

這個新的發現讓他變得更加欣喜，因為這代表著他的力量並不是必須的，這些大地上奔跑著的生命雖然尚且弱小，力量上比起他來或許不值一提，但卻一定可以創造出屬於他們自己的未來。

澤姆拉貢熱愛創造，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想要掌控這一切，真正讓他所熱衷的，是新生之物所帶來的新的變化，和他所不曾見過的新的可能。

這突如其來的驚喜讓他不禁再次展翅高飛，向那無垠的天空分享他內心的喜悅之情。

而尼芙雖然從未離開過地面，卻也不曾畏懼高空，它傲然迎風而立，任由狂風吹亂它淡藍如雪的毛髮。

直到墨色如幕、星弦高落，太陽隱去了它的身形，澤姆拉貢方才盡興地回到了地面。

他將正在他鼻頭上蹦蹦跳跳、興奮無比的尼芙放到它原本棲身的小洞穴里。

可這隻小魄羅卻絲毫不見一丁點疲憊，而是用自己頭上的一對龍角，開始在洞穴的石壁上鑿刻了起來。

當它完成了自己的作品時，便開心地朝著澤姆拉貢咧開嘴，吐著自己粉紅色的大舌頭。

燦爛的星光照在洞穴里，澤姆拉貢也看見了尼芙的作品，那是一幅簡陋的岩畫，儘管簡陋，卻也生動傳神。

畫的左邊是一頭大大的飛龍，而右邊，則是一隻小小的魄羅。

澤姆拉貢不禁開懷大笑，他的笑聲在群山間回蕩，驚擾了不少熟睡中的動物。

不過等到尼芙也墜入夢鄉后，他卻不復先前的歡暢與輕鬆。

澤姆拉貢注視著星空，他注意到了，這片滿是繁星的夜空，相比起他陷入沉睡之前，似乎有了不小的變化。在他的記憶中，許多星辰似乎並不如現在這般明亮。

並且他還感知到了另一批客人的來臨，他們不是像奧恩那樣，來自於這顆星球上重疊著的另一領域，而是自遼遠的星際而來。同樣，他們似乎也並不像奧恩那般友好善良。

澤姆拉貢不想讓這些看起來不那麼友善的客人直接降臨到大地之上，因為即使現在還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他也能感受到他們身上那浩瀚的力量。

而如此強大的力量，貿然出現在大地上，必然會對其上的生命造成難以想象的傷害，於是他再次展開雙翼，朝著天穹之上飛去。

他很快便越過了雲端，飛到了星球之外，而這時，他也終於用雙眼看見了這批不請自來的客人。

他們的樣貌各不相同，也不同於任何一個他所熟知的生靈，但是他們都身形龐大，並且其身體中都蘊藏著強大的力量。

而當他們終於來到澤姆拉貢的面前時，都停下了自己的腳步，注視著他。

「你好，我們的兄弟。」

他們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