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窮時圖開匕首現(3)

第76章 窮時圖開匕首現(3)

王衡仍舊拽著他的前襟,把他從幾乎快要逃跑的狀態抓回到屍首前。王衡指著那些屍體:「你看看,這些人和你一樣,也都是有父母有親人的。他們手無寸鐵,已經投降,卻還是被殺。你是修道之人,看了不覺得心痛?」

李淳風有氣無力地說:「王衡,你別跟我說這些虛偽的話。你是官場上的人,不義之事不可能沒做過。你還是戍邊將領,難道手上沒粘過血?」

王衡說:「平民毫無武力,殺他們就是罪過。你平日怎麼讀的道德經?都就飯吃了嗎?道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李淳風掙脫開王衡拽著他衣襟的手,仍舊是半癱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哀嚎。

王衡說:「你就這點出息,還覺得自己可以為吳王恪所用。吳王恪只是想利用你的道法行不義之事。」

李淳風哭著說:「你不也一樣?你們這些人都想利用我。」

王衡大聲訓斥他:「別哭了!你要是我兄弟,我非狠狠教訓你不可。」

李淳風抬起頭,有些難以置信地回味王衡的話。他自幼無父無母,沒有人關心他,沒有人做他的主心骨。所以,他總感覺好像缺少點暖心的寄託似的,心裡空落落無著落。聽王衡這麼一說,他反倒覺得心裡的那塊三尺之冰似乎有一絲融化的希望。

王衡扶起他,說:「好了,起來吧。這次的事,你不是始作俑者,但是你助紂為虐,也不能脫離干係。你隨我先把這些社爾家人的屍體埋了吧。」

原來,眼前這些屍體,都是王衡運回來的社爾家人的屍身。

恰巧紫雲道人被王衡請來,想讓他說一說當日殺降取財的經過,日後好做證人。他來到這個空場,遠遠地看見王衡和李淳風,與一些底層士兵一起在挖坑掩埋屍體。他走過去,先與王衡行了禮,又瞪了一眼李淳風,然後拿起旁邊一把閑置的鐵杴,在王衡身旁一同挖起來。

程咬金被王衡賦了閑,恰巧也溜達到這個空場。他看見王衡在埋葬屍體,搖搖頭,對身邊的辰錕說:「少卿老弟可真是小題大做。我們都是征戰多年的人,死人的事見得多了。這些社爾人有什麼大不了的,犯得著這麼興師動眾。唉。」

辰錕沒有做聲,心想:程總管一會賢侄,一會老弟,也不知道這些輩分是從何論起。

傍晚,軍營恢復了寧靜。王衡與紫雲道人簡單談了一會。最後王衡問:「道長能不能代我跟李淳風說一下,以後就呆在我身邊,不許再去別處。」

紫雲道人詫異,問:「王副總管,這個李淳風可是個多事之人。你把他帶在身邊,恐怕,他得給你找不少麻煩啊。」

王衡說:「正因為他麻煩,我才不願意讓他到處招搖。另外,他也不是絕對的十惡不赦之徒,還有悔改的可能。道長與他比較熟。而且道長你為人正直愛國,我覺得李淳風會聽你的。」

紫雲說:「王副總管太高看老朽了。李淳風這個犟種,我的話他也未必能聽。」

不過紫雲最終還是決定去找李淳風。

李淳風被王衡拴在方才的庭院里,似乎在為社爾家人守靈似的。碰巧純陽子和子虛也都在王衡的示意下,來探望李淳風。李淳風自覺狼狽,都不敢抬頭正視純陽道人和子虛。純陽子說:「李道長,你不要再鬧啦。跟吳王恪混不出什麼好來。他在朝中都待不下去,被派到這裡來打仗,你跟著他等於自尋死路。一旦你沒有了利用價值,他可是隨時都會至你於死地的。」

李淳風回答:「我,我也沒想跟著他。我那是一時糊塗。再說,王衡也太過分了。他利用我來召喚貔貅。」

純陽子說:「如果當時他不那麼做,唐軍就得慘敗,我們也難保平安。我們這些人又不會指揮部隊,少了他不行。」

這時,紫雲道人來了。他看李淳風仍舊沒有好臉色。可是想起王衡的囑咐,他壓低聲音,嚴肅地問李淳風:「李淳風,你願不願意歸在王副總管的帳下?」

李淳風抬頭看了一眼紫雲道人:「那也得看他願不願意。」

紫雲道人立刻問:「如果他願意,你就願意是不是?」

李淳風此刻卻轉過這個彎:「反正我現在也沒有其他地方可去。他要能放了我,讓我自由活動,我就留下來。我也發現了,我離開你們還真不行,處處倒霉。可是你們又都跟著他。我只好,也跟著他咯。」

紫雲道人說:「算你知趣。不瞞你說,是王副總管讓我來勸你的。以後你就聽命於王副總管吧。他比吳王恪可靠譜多了。」

李淳風說:「他才不靠譜。只不過他有玄通寶劍,能控制我,我道行發揮不出來,沒辦法,才想的權宜之計。」

紫雲知道李淳風就是這麼個自欺欺人的樣子,便提點他:「做人,要有所為有所不為。你還不明白?」

紫雲解開李淳風的手銬,說:「我可以既往不咎,你跟我一起去見王副總管吧。」

庭院里只剩下純陽子和子虛。純陽子說:「娘子,今晚王副總管分給咱們夫妻倆一個房間,你讓我進門吧。」

子虛說:「誰讓你進來?我還沒原諒你呢。你當初為什麼不辭而別?心裡一點也沒有我。想讓我原諒你,除非你答應我,以後再雲遊,走到哪裡都帶著我。」

純陽子笑說:「這有何難。比起王副總管,我對你已經算是很好的了。王副總管三妻四妾的,你看你師姐過得多委屈。」

子虛嘆了口氣:「唉,王副總管這個人,精明強幹。可就是對師姐,太不公平。」

純陽子說:「他怎麼公平?三個女人,想一碗水端平,難。」

子虛微皺著眉頭,若有所想。

王衡在靜楓房中,靜楓聽說他要把李淳風弄到身邊來,不由得問他:「你不是討厭李淳風么?怎麼又想讓他在你身邊當差?你相信他那個我行我素的樣子能聽你的?」

王衡說:「他和紫雲都是乾道。玄通寶劍與道有緣。而且,李淳風本性不壞。他只是一時糊塗。換句話說,是為情所困,導致意亂神迷。」

靜楓從站著的姿勢慢慢坐下來,不吭聲。似乎受到什麼刺激。

其實她心裡是在想,王衡明知李淳風喜歡她,卻毫不介意。這恰恰表明王衡不在乎她。另外,也說明王衡一心只想著建功立業。可真不是女人的佳偶。

從這天起,李淳風便站在王衡身邊。他的內心其實十分複雜。一方面,他覺得這樣還可以見到師妹靜楓。另一方面,他也覺得王衡確實想把他當成朋友或者兄弟一般看待。比起吳王恪,王衡還是有心的。總之他就這麼稀里糊塗的留了下來。

王衡心裡可不糊塗。他向朝廷稟報軍情的文書里,並沒有寫明程咬金吳王恪殺降取財的事情,因為他怕被長孫無忌截胡。可是,他給李績大人送的信里,卻揭發了這一幕。

程咬金其實擔心王衡靠不住,不能替自己隱瞞。所以他到大牢里去見吳王恪,吳王恪對他說:「程老將軍,你可千萬不能把軍事大權交予王衡。敵人現在雖然暫時潰退,可是我們這邊難道死的人不多嗎?我建議您還是要拿出主將的威風,把我們這邊的士兵都結成方陣,把輜重放在軍陣中間,四面列隊,人馬披甲。敵人如果來了,我們可以迎戰而無死傷。這才是萬全之策呀。」

這就是吳王恪被關押之後,沒日沒夜在腦子裡想出來的點子,又是個餿主意。

程咬金便未與王衡商量,而是直接命令官兵被甲結陣。

王衡不解,覺得可能是自己對程老將軍不想限制,程知節又找機會與吳王恪私底下通氣了。此時的局面很可能是吳王恪出的主意。

他便去問程咬金,程咬金卻說:「我們來這裡,說是為了破賊,其實我們自己人也有傷亡,大家心裡都有數。我這樣命令大家被甲結陣,可以在敵人來進攻的時候,避免傷亡。」

幾位將軍都是精通兵法,而且有實戰經驗的將領,感覺程咬金的看法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王衡也十分焦急。他說:「西突厥現在還會來進攻我們嗎老將軍?暫時肯定不會了呀。如果每天都讓弟兄們騎在馬上,披甲結陣,他們會多疲勞?而且馬也會越來越瘦弱。我們的部隊就會失去戰鬥意志。皇帝派我們來,是為了讓我們能追擊敵人,可是您這個主意明顯是被動防守,而且把人和馬都會搞得疲憊不堪,敵人即便真來,我們還能抵擋得住嗎?別說一點傷亡,就是全軍覆沒都有可能。如今我們不追阿史那叛軍,卻要陷在這裡搞這種無意義的事情,怯懦成這個樣子,怎麼給朝廷立功?」

可是程咬金還是堅持要官兵一起被甲結陣。王衡見勸他不動,便單膝跪地,說:「程老將軍,我身為副將,不能讓您拿官兵的身體健康做試驗,也不能讓您拿這次戰役的成敗開玩笑。若您執意不聽,我只有死諫一條路可走。玄通寶劍在此。我寧願一死以謝皇恩,也不會同意您被甲結陣。望程老將軍三思。」

其他幾位將軍也紛紛跪地表示支持王衡。

程咬金無奈,將手中令牌往地下一扔,說:「好了好了,我什麼都不管了,都交給你們。」

雖然王衡知道他這一舉動有可能得罪程咬金,但一見程咬金放棄,心中還是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王衡把吳王恪關進牢房裡看押,吳王恪從小錦衣玉食,從未受過這份苦。王衡搞定李淳風和程知節,便前來見吳王恪。吳王恪撲向牢房的柵欄,手扒著朽木斑駁的欄杆,吼道:

「王衡,我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你竟敢如此對我!」

他的聲音喊出去,在空蕩蕩的長廊里回蕩,釋放出內心的暴怒和懊惱。

王衡說:「王孫,委屈你了。俗話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的言行我回去后還是要稟明聖上。如何發落,由皇上定奪。」

吳王恪接著吼道:「王衡,你膽大包天!你快放我出去,否則,我讓你死無全屍!」

王衡回答:「王孫,若我放你,不但我自己這一關過不了,首先我麾下的將軍們就不會同意。但是我會給王孫另外安置住所。飲食起居皆有人照應,不會讓你吃苦。只是王孫不能隨意走動,以免在這軍事重地遇到危險。」

說著,他命人打開牢房的門,左右各兩名獄卒,將吳王恪從狹小的獄室里押解出來。吳王恪隨著獄卒的拖拽邊走邊喊:「王衡,我在朝中有長孫無忌大人為我做主,你得罪了我,不但會得罪皇上,也會得罪長孫大人!」

王衡一聽,言道:「長孫大人?吳王,恐怕他也不能免你之罪吧。」

王衡心想,這個吳王恪,不但自己膽大妄為,還把長孫無忌也賣出去。結黨營私可是十惡不赦的重罪。憑此皇上也要治其罪。畢竟,高宗和武后最忌憚異己。

吳王恪察覺自己說得造次,不再大喊大叫。像霜打的茄子,蔫癟下來,被獄卒架著兩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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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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