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裕固野人現真身(3)

第31章 裕固野人現真身(3)

一路上,子虛與純陽子談話,純陽子埋怨她:「娘子,你為何要攬朝廷的差事?咱們又不是朝廷派來打仗的人。萬一遇到危險,或是打輸了,輕則要擔責任,重則丟性命也說不定。你太唐突。我都與你沒有好好坐下來說心裡話,你就把我這麼拉了來,真是太任性。」

子虛一聽這話倒心裡有氣,對純陽子說:「你這個人好沒男人的膽量,還不如我一個女人。靜楓師姐和李淳風道長你都認識,都是同門中人,又是我們的道友,現在他們有危險,我去營救有何不對?難道千里迢迢來到這裡當廢物么?還有,你當時為何不辭而別,又為何過了這麼久才讓人給我送信?你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純陽子嘆氣道:「娘子,你不容我仔細說給你聽啊。」

齊天磊在一旁插話道:「你們夫妻二人爭競,我本不該插嘴,可是現在既然大家已經領命出來,就得以軍務為主,我們還是快些趕路,否則李將軍他們那邊恐怕要支持不住。」

三人快馬加鞭,帶領隊伍,向北方疾馳而去。

梁建方在營帳里問王衡:「王副總管,他們都出去執行任務,我和王方翼做什麼?」

王衡說:「梁將軍莫急。我不是跟你說過,要開個祭劍大會么?這大會一開,我覺得阿史那兄弟很快就會知悉,他們定會前來攻城。到時候,你和王方翼將軍需要形成兩道防線,我,你,王方翼,都要打頭陣。待敵人來襲,我們先要看他們兵力如何。若兵力不多,沒有壓倒之勢,則第一道防線先出擊,待打亂他們的陣型,第二道防線再出迎。如此便能使他們無法靠近庭州府,只打野戰就可得勝。若他們大軍齊發,兵力強勢,我會在李靜楓和法圖麥等人回來的半途中給他們送信,由他們帶領我們的人馬並回紇派來增援的兵將,從側翼將阿史那兄弟的敵軍截成幾段。然後我們的兩道防線再主動出擊。」

梁建方聽完,點點頭,說:「若真像王副總管設計的這樣,那我們這一仗就勝券在握了。」

王衡說:「設想終歸只是設想,現實情況到底如何,還要根據具體情形,見機行事。」

梁建方問:「我們在這邊作戰的情況,對朝廷該如何稟報?」

王衡說:「所謂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此地離長安,路途遙遠,事事稟報也來不及。而且,如今皇后與長孫無忌鬥法,長孫無忌竭力想控制朝政,我擔心奏表會被他截胡,再與吳王恪通氣,豈不麻煩。不如朝廷不問,我們便不稟報,反而不會被束縛手腳。」

梁建方說:「王副總管在京城做官,比我們這些地方上的將領知道得多。我敢問王副總管,皇后如此喜歡弄權,皇上難道不知?怎麼就會由著她的性子來?」

王衡微微一笑:「自魏晉南北朝以來,皇權一向很弱。如今長孫無忌雖是皇上的舅父,但他能擁立皇上,就能擁立別人。靠誰都不如靠自己。所以,我以為,皇后所做的一切,其實也都是皇上默許的。」

梁建方恍然大悟:「你是說,皇上是想利用皇後來想打擊政敵?」

王衡回答:「我也只是猜測。我方才的一番話,梁將軍不要讓別人知道。」

梁建方說:「那是自然。你信得過我才跟我說,我豈會亂講。」

王衡在心中暗暗擔心靜楓他們。另外,他不知道周智度那邊的情形如何,心中不免憂慮。

卻說周智度這一兩天,一直行走在荒漠和戈壁中間,雖有嚮導引路,但仍然十分艱難。此時並不是嚴寒的冬季,所以尚不需擔心保暖的問題,可是戈壁灘的日光很毒,曬得他們人困馬乏,時常口渴難耐。隨身帶著的皮囊中的水喝光了,想找到一條小溪喝水飲馬也並非易事。馬蹄踏在戈壁堅硬的石子上,捲起陣陣塵埃,被曬得焦灼滾燙的大地似乎能將馬蹄鐵融化掉。周智度心中暗暗感慨西突厥等各個部落的人們,在如此惡劣的條件下還能生存繁衍,可見體魄的健壯和耐力的強韌。戰鬥力自然不會弱。

他們行至一個緩坡,周智度眼望四周茫茫無際的黃色地表,枯燥而沉寂,連一隻蒼鷹的影子都看不到。他問嚮導這是什麼地方,離阿史那部落的距離還有多遠。嚮導告訴他,只要過了這片寸草不生的丘陵,便是西突厥沙缽羅可汗阿史那思摩的城邦。周智度一聽,感覺勝利在望,送勸降書的任務可以很快完成,便命令曬得滿頭大汗的將士們席地休息一會。大家聽見,紛紛下馬,在戈壁的沙礫上坐下來,有的耷拉著頭,有的乾脆倒地小憩,有的則向遠方漫無目的地瞭望。

周智度也與嚮導一起席地而坐。他將從馬背上解下的皮囊打開,裡面的水雖然不多,但也足夠在到達目的地之前解一下渴。他們正隊形鬆散地休憩,卻突然聽見隆隆之聲從地平線那頭傳過來。

周智度猛然警覺,抬頭觀看,只見半空中的太陽變得模糊,地平線上的景物也都失去清晰的輪廓。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火海中時隱時現的令人驚心動魄的人獸之戰。只見無數只餓狼睜著血紅的眼睛,齜著兇狠的獠牙,瘋狂地撲向一些騎馬的人。周智度一時間彷彿被雷擊一般,瞪大眼睛,驚愕失色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簡直難以置信。

他看見一隻餓狼從對面向一個騎馬持長槍的人撲過來,一下子越過那人的頭頂。那人用槍向上一挑,餓狼被劃破肚囊,一攤猩紅的濃稠的血跡劃破長空,將背後本來湖藍色的天幕染得十分恐怖。

周智度身後的將士們都驚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這時,周智度看見幾個熟悉的似曾相識的人影。他皺皺眉頭,仔細辨認。

咦,那不是李靜楓將軍么?還有紫雲道人,似乎還有李淳風道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智度一頭霧水。他本不信鬼神之類,但如今的情形他自己也解釋不清。難道李將軍他們去執行任務時遭遇了伏兵?可是伏兵為何不見人影,卻是一群野獸?若真如此,王副總管那邊可知道這個情況?

無數個念頭在他腦海里一閃而過。但是都被他否定了。這一幕是真是假尚不清楚。即便是真的,他有他的任務,跟李靜楓他們走的不是一條路,也趕不及去救他們。

周智度身後的兵將們卻亂做一團,有的將手中的長槍握得更緊,有的甚至將槍尖對準前方,做出戰鬥的姿態。更有膽小的,恨不能撒腿逃跑。因為他們都不知眼前所見到底是什麼怪異之象。周智度的副官對他說:「周將軍,天神發威了。」

周智度未言語,不置可否。片刻,他稍微鎮定一些,才問嚮導知不知是怎麼回事。嚮導說,沙漠里經常如此。但是何原因,這裡的人也說不清。西突厥的人信奉薩滿,都認為這是天地山川,日月星辰,和草木神靈的威力所致。

周智度半信半疑,還是覺得寧可信其有,便問嚮導按照當地的教義,這怪像預示什麼。

嚮導不敢說,周智度告訴他,有什麼話都不妨講來,他不會介意。嚮導便說,西突厥的人崇拜具有最高威力的神祗,也就是天神。天神如果想保護西突厥的人不受外族欺負,就會讓外族人產生幻覺,陷入瘋癲狀態。

周智度並不信,因為他不確定此情此景,西突厥的人就真的看不到。尚不能證明這只是唐軍的幻覺。

子虛,純陽子和齊天磊坐在馬上,馬跑得飛快,盪起一路風塵。馬蹄聲引起的轟鳴迴響在空曠的大漠荒野深處,彷彿戰鼓在有節奏地一遍遍敲擊。由於靜楓他們已經停滯不前,不消多少時辰,就被子虛他們的隊伍追趕上。子虛策馬跑到靜楓廝殺過的地方,只見狼煙四起,屍橫遍地,荒山野嶺都被血腥的味道熏染得凝重而破敗。但其實,大多數屍首是狼群留下的遺迹,死傷的唐兵並不多。畢竟,狼還不是唐朝兵將的對手。

子虛面對縷縷狼煙,嗅著咸稠的,腐臭血腥的味道,頓時呆住了。她從未見過如此蕭殺慘烈的景象。子虛看見靜楓從不遠處的惡狼屍堆中爬起,面上掛著血跡,但應該不是她自己流的血。靜楓一手拄著梅花槍的柄,竭力站起來,頭髮雖未散,但已十分凌亂,甚至被血黏在面頰上,露出她倔強的神情。子虛高喊:「師姐!」

子虛慌忙下馬,邁過群狼橫七豎八的屍體,走向靜楓。待到近前,她扶住靜楓,靜楓問:「師,師妹,你怎麼來了?」

子虛回答:「是王將軍派我們來支援你們的。師姐,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

靜楓面色疲憊,雙眼無神地搖搖頭。不自覺地用袖子擦拭著面頰上凌亂的頭髮和骯髒的血污。

這時,她們才注意到,不遠處的李淳風道長,雖然沒有落馬,但像瘋了一般,用蠅甩子左揮右舞。他的動作明顯有些誇張,使他似乎就要從馬上跌落下來。子虛想叫住他,但無奈他根本聽不見。紫雲道人從遠處疾馳而來,看見李淳風這樣,便將馬奔向他,拽住李淳風的馬韁繩,以免他真的掉下來。幾個衛兵也圍上前去,一起幫著紫雲道人勒住李淳風的馬。李淳風才在眾人的幫助下從馬背上滑下來,仍然用蠅甩子四處掃打。子虛問:「師兄怎麼了,為何這般模樣?」

靜楓嘴角一側上揚,似乎在嘲笑,瞬間又收回去:「不能打仗就別來,這一場戰鬥已經試出結果,搞不好都要神志不清。」

子虛張大嘴巴:「師兄平時武功不是挺好的么,不至於這樣吧。」

靜楓不說話,子虛便攙扶她踏著無數只餓狼的屍體走向援軍的隊伍。漸漸地,靜楓他們去接應法圖麥的隊伍里的兵將也都開始向一處聚攏,一邊整肅隊形,一邊將七零八落的軍旗撿起來,扯平,規整好,用肩扛著,紛紛歸隊。純陽子早已下馬,靜楓滿臉疲憊,眼瞼下垂,又儘力抬起,問:「純陽子,你也來了?你這一年時間到哪裡去了,可把師妹急壞了。」

純陽道人說:「我本是到這邊修仙遊歷,最想拜望函谷關太上老君駕鶴西去之處,修習大小周天。可是無奈在敦煌被當地的高昌和疏勒的劫匪擄了去,非要做他們葉護的屈律咄。他們守衛森嚴,我好不容易才騙他們逃出來。」

靜楓說:真是不易。這回你們夫妻團聚,師妹的心事可以放下了。

純陽道人說:「然大家都未受傷,那我們在這裡休整一兩個時辰,就繼續趕路吧。早點完成任務,也可以早交差。」

靜楓說:「也好。」

在子虛的攙扶下,靜楓一屁股坐在一個土坡的旁邊,後面隆起的戈壁沙石正好可以當做靠背。

紫雲道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李淳風鎮定下來。靜楓心想,即便大師兄心軟,不想殺生,現在的舉動也是夠奇怪。紫雲道人這時來到靜楓這邊,對她說:「唉,李道長如果真的開不了殺戒,又何必來呢?這樣給他自己和別人都添麻煩,將士們還要照顧他。」

靜楓言道:「如今也不好專門派人送他回去,就讓他跟著吧。這次的任務不是很重,下次有更重要的任務不再讓他去就是了。」

正說著,大家只覺得天色突然變得很晚似的,宛如整個空間都充斥著暗紅色的陰霾。不遠處沉沉的霧氣和沙塵,將周遭的景物細數遮擋,看不見遠方的地平線和高低起伏的山巒。這是怎麼回事?靜楓問齊天磊。他因為在庭州府常年駐紮,比較熟悉當地的氣候,他說,這種情形倒是有,但即便是在大漠深處也不十分常見。靜楓愈發覺得奇怪。

就在這時,眾人看到,前方霧霾升騰之處,方才跑掉的貔貅的身影又若隱若現。它不但鼻孔里呼出一卷一卷白色的霧氣,身上更是坐著一個幾乎**的裕固人,看樣子像是裕固族的首領。隨之而來的,便是貔貅兩側和後面一排排的裕固人影。他們都手持木柄的短槍,看似原始落後,實則野蠻而靈異。

紫雲道人吸了一口涼氣。其他人也都十分震驚。然而,那些裕固人並未發動進攻,而是看著靜楓他們的隊伍從席地而坐的姿態一個個站立起來。靜楓手中緊握著承影劍,準備應敵。可是,她看到裕固人未曾擺出絲毫將要出擊的陣勢。相反,他們開始在原地轉圈,跳起一種奇怪的舞蹈。後面似乎有專門的鼓手,敲擊著節奏怪異的鼓點。靜楓甚至還聽出類似箜篌的空靈樂曲,彷彿從空氣中盤旋而來,如細蛇一般鑽進她的耳朵。她看見貔貅仍然呼出白色的霧氣,卻猶如毒氣瀰漫,讓她覺得有些意亂神迷。她的眼睛也似乎不聽使喚了。

在一瞬間,她看到惜蕊向茫茫草原深處奔去,張開雙臂,彷彿想擁抱前方的希望,又似乎是回到了日思夜想魂牽夢繞的地方。然而,在夕陽逐漸西垂之時,透過仍然極具穿透力的金黃色的璀璨光線,靜楓看見惜蕊轉身回頭,滿臉滄桑地回望,又似乎留戀身後的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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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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