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暗室旁聽審姦細（3）

其實，她心裡已經喜歡上李淳風這個傻乎乎的道士。可是當著王衡的面，她怎麼好開口直接說。

便躑躅不語。

王衡見狀，對她說：「寒雲姑娘，你不必害羞，直接對我講就好。」

其實他心裡基本有了譜。寒雲的表現應該八成是心有所屬。可是寒雲還是支支吾吾：「我，我......」。

他便說：「這樣，我叫人拿紙筆，你在紙上寫下來與我看，行不行？」

寒雲點點頭。王衡便命衛兵去他營帳中取文房四寶。

一會兒，衛兵回來，將紙筆交給王衡。靜楓研磨，寒雲用狼毫蘸墨汁，在紙上寫下一個人的名字，交給王衡。他接過來一看，頓時笑了。

果不其然，上面寫的是李淳風。

好事多磨，這個媒做得真是順理成章。

惜蕊看著寒雲，又望望李靜楓。她很想謝李靜楓勸王衡不要殺她。可是此等場合，若她突然去謝李靜楓，不知李靜楓會如何回應，若李靜楓對她有敵意，便愈發顯得她舉止唐突，大家都未免尷尬。再說，她也很難面對靜楓這個過去被她一直找茬的可憐的女人。

她對王衡，眼神卻是一種無法言表的躲閃迴避。她沒想到有一天又會坐在他的面前，產生一種恍然如夢之感。

事情辦完，王衡與靜楓退出惜蕊和寒雲休息的營帳，回到他們自己的住處。

他對靜楓說：「這回你師兄李淳風也可以娶妻生子，真是天作之合。」

靜楓說：「是啊將軍，我也替他們高興。」

借軍隊休整之機，他可以靜下心想一想一些事情的來龍去脈。現在孱弱的寒雲已經有了歸宿。李淳風對她很好。

可是還有一個人，就是惜蕊。

惜蕊又該怎麼辦呢？

雖然他對任雅湘說的是娶錯了惜蕊，但畢竟婚姻屬於事實。如今人回來了，按理說他應該接收。這讓外界看起來才合情合理。可是他答應過靜楓，不會再讓她處在夾縫中。從惜蕊的行為判斷，她顯然是在幫他。然而她心裡的想法也應該是很多很多，因為那閃躲的眼神，慌張的表情，在角落裡默默注視他卻不敢正視的落寞，這一切都表明她有複雜的情緒。

但是來源於哪裡？是不是還想求他不殺賀魯？如果是這樣，那她還是放不下賀魯。

可是賀魯目前來講對她而言還安全嗎？如果安全，那她的最好出路是走，離開唐軍。因為人畢竟需要按照心的方向去踏上屬於自己的路。

然而，如果不安全，那唐軍這邊反倒是她一個比較理想的棲身之地。他覺得她還是最好被安置在像咽城這樣的地方。若她嫌咽城條件不好，庭州府應該是一個更合適的地方。

他覺得有必要和惜蕊談一談。他很了解她。這個女人不簡單。她幫賀魯辦事的時候那麼忠實於賀魯，如今幫他辦事，又是即有決心又有毅力把事情辦成為止。他對惜蕊比對寒雲還應該更進一步了解她自己的想法。畢竟他看出惜蕊對他和對唐軍目前無任何敵意，甚至還有十分的善意。另外，寒雲是她幫忙找到並帶回來，她是有功勞的。

惜蕊在營帳外面站著，有些發獃。她覺得很不自在，不知道怎麼面對他。該說的該做的似乎都已經完結，她最好是悄悄地離開。正在這時，她看見子虛走過來，到她近前，對她說：「惜蕊，你不是西突厥的密探么？你怎麼又回來了？你知不知道我師姐因為你，恨王將軍恨得兩個人抱頭大哭？你又想來搞破壞嗎？」

惜蕊說：「子虛，你想多了，我明日就走。」

可是她們的對話，被恰巧路過的任雅湘大人聽見。任雅湘眉頭一皺：什麼？惜蕊是西突厥的密探？

任雅湘覺得事情蹊蹺。是啊，王少卿說他娶錯了人，可是為什麼會娶錯？冒名頂替寒雲的這個假惜蕊到底是為什麼要騙婚？她可能是為了貪圖富貴，但也不排除是為了其他原因，比如美人心計。

想到這裡，任雅湘便想調查求證一下。他首先想到李淳風與假惜蕊一同回來，而且這個道士有時候腦筋不夠用。在他那裡說不定能套出來話。

於是任雅湘走到寒雲的營帳前，果然李淳風在陪寒雲曬太陽。任雅湘踱過去，說：「道長和寒雲姑娘今天好興緻。」

他們互相寒暄客套幾句之後，任雅湘突然話鋒一轉，不動聲色地問：「李道長，現在有兩個李彥道大人的女兒。你未婚妻是真的，而那個假的惜蕊，我聽說是西突厥的人？」

李淳風不假思索：「對，她是阿史那賀魯派到王少卿將軍身邊做密探的。」

任雅湘心中一驚。

他必須找王衡談一談。

他來到王衡的營帳，進入之後，把門掩上，好像怕有人聽見一般。王衡見他神色不對，便問：「士通兄，有什麼事么？」

任雅湘說：「少卿兄，我對你是完全信任的。如果你的做法和想法對外界有所隱瞞，我相信你一定是出於自己的考慮或苦衷。可是，我還是希望你能跟我說實話。」

王衡一聽，感覺任雅湘指的應該是惜蕊。畢竟任雅湘也是個明察秋毫的人。他問：「士通兄說的是假惜蕊吧？」

任雅湘回答：「少卿兄，你能否今天原原本本把實情對我相告？她到底是不是阿史那賀魯派來的姦細？」

王衡倒背雙手：「士通兄既然知道了，我不能再隱瞞。對，她是西突厥的間諜。我在長安時發現她行為反常，但是沒有確鑿的證據。所以我把她帶到西域，想在西突厥的老巢讓她逐漸暴露。她既然來，靜楓便不放心，所以也跟來。這就是為何當時有兩個女將在皇後主持下於太極宮比武的事情。我軍全部按照事先安排進駐指定的集結地點之後，就一直在打仗。我一邊與阿史那思摩僵持，一邊想找一個機會利用假惜蕊抓住阿史那思摩。我讓她信以為真我死了，她對阿史那兄弟通風報信，阿史那賀魯仗著自己神力無敵，直接鑽進庭州城這個大口袋。這就是阿史那思摩被俘的經過。我當時沒告訴任何人，是因為怕有人萬一說漏了嘴，干擾我的行動，就不能達成目的。對此我應該向朝廷請罪。所有的責任我都會承擔。」

任雅湘說：「少卿將軍，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要追究你的責任。只是，現在這個假惜蕊為何又回來了？她想幹什麼？我覺得有必要審一審。」

王衡說：「士通兄，這個惜蕊，目前的狀態，我肯定她不是想來威脅我軍，不是來探聽軍情。我跟她在一起打交道數年，對她還是比較了解的。另外，她把李彥道大人的孤女找回來，也有一定功勞。你覺得有必要審訊嗎？我覺得沒這個必要。」

任雅湘說：「少卿兄，你是不是對她還有感情？你不能把個人感情與大事混為一談。你怎麼肯定她不是想對我們造成威脅？你不同意審訊，難道是怕我能傷到她？」

話說到這個份上，如果王衡再強調沒必要審訊，不但改變不了惜蕊會被審查的趨勢，反而他自己也會令任雅湘感到不滿。他只得說：「好，可以審，我同意。但是我建議不要用刑。否則寒雲也不會理解。」

任雅湘說：「我不是說要用刑，我只是懷疑。我是相信你的少卿將軍。我希望不會因為這件事我們意見不合，導致我們兩個人之間出現嫌隙，那可就真中了西突厥的下懷了。這樣，我立刻讓惜蕊來你帳中，就說你要見她。你若不想直接審她，你可以躲在裡面旁聽。」

任雅湘一再對王衡解釋，這次審問不是針對他，因為可以說他已經利用這個間諜進行了反間，並取得很大的成果，完成從蔥山道出兵之後應該完成的任務，盡量擴大了戰果。這次審問，只是針對惜蕊。問題是不應該進一步擴大化。因為所有的將領對王衡都是十分信任和尊重的。如果讓他們旁聽，也許會帶來一定問題，比如個人威信下降，或者動搖軍心等。畢竟對惜蕊的問訊是在不通知她王衡已經承認的情況下，所以，她的話可能會涉及他們個人生活的一些細節。

任雅湘覺得憑他一個人審問，怕有什麼疏漏之處。所以他帶兩個副官。而王衡本人問心無愧，所以面不改色。但是他內心其實有些擔憂。惜蕊被突然叫過來進行審問，她究竟會怎麼回答？會不會有不實之詞，甚至，會不會對他進行誣陷？其實這些都沒有任何確定性可言，沒有什麼保證。但是他相信，現在的惜蕊，和以前畢竟不同。他能感受到她對自己態度的轉變，儘管有時候他不想承認，不願意往那方面去想。

他的迴避不代表他不懂。

惜蕊得到通知。是在她回到她和寒雲住的營帳之內，見寒雲不在，李淳風也不在，帳篷內一個人影也沒有，清靜得有些反常。她敏感地察覺到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這時，有人過來找她，說王將軍有請。她心想：終於又要見面了。

本來她想立刻就不告而別，可是這樣未免太懦弱，不是她的所為，也怕被他笑話輕視。所以她還是來了。可是進來一看，她發現好像置身公堂。對面有三張桌子，分別坐著任雅湘和他的兩個副官。

她覺得事情不對，但又沒法走。因為如果她出門就走，根本走不脫。而且反倒讓這幾個人看出來她有事，心虛，會更懷疑她有問題。

所以她拜見幾位大人。任雅湘卻命人將她押著坐到對面的一把椅子上。她感覺事情好像非同小可。掙扎幾下，便問：「任雅湘大人，你為什麼如此對待我？」

任雅湘說：「我來問你，你到底是何人？是誰派你過來的？」

惜蕊不知道任雅湘對她產生嚴重懷疑的途徑。如果是王衡，那麼她應該承認，因為不承認也沒用。可是萬一不是王衡，她承認了，倒不擔心自己，而是擔心給他造成麻煩。所以她便說：

「任大人，我是假的惜蕊，這個不錯。」

她必須這麼回答，因為任雅湘已經知道她是假的。

任雅湘說：「我知道你是假的。可是，你為什麼要冒名頂替？」

這個提問仍然可以不涉及實質性問題。那麼她還是不能輕易承認。她便說：「寒雲和我是好朋友，她跟我說她不想做妾，然後我就跟她商量，我可以幫她偷梁換柱。」

這個回答可以說頗有漏洞，因為如果寒雲的口供與她的不一致，那就會露餡。

任雅湘問：「沒這麼簡單吧？如果像你說的，寒雲又為何會在西域？」

她說：「我自從入了將軍府，就與寒雲斷了聯繫，想找她也找不到。她究竟為何來到西域，我不得而知。但是我跟她這次遇到之後，她對我說的是，她是有一次遊玩，被西突厥的人擄走的。」

任雅湘說：「惜蕊，如果寒雲與你當面對質，你還敢把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嗎？」

她說：「任大人，我的確是寒雲的朋友。她怎麼說，也只是她個人的一面之詞。大人不要輕易相信。」

很明顯，她的想法是不要給王衡帶來麻煩，僅此而已。

可是任雅湘卻有些慍怒：「惜蕊，你若不招供，我就直接上報朝廷，說王將軍的小妾是西突厥的間諜。到那時，王將軍可要被朝廷治罪了。」

任雅湘很會利用人的情感。他看出惜蕊對王衡還是有感情的，否則不會直接撲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