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邊關戰事風聲緊（2）

她這種小女孩的頑皮詭異，像是掩蓋內心無盡深淵的妖冶面紗，一面是幼稚天真，一面是詭譎多變。

這不是他心中傾慕的女子該有的品行。

但是，他可以改變她。也不吝是一件有成就感的事情。

於是，他們之間的相處，就變成了一種遊戲般的對壘和博弈。

深宮大院，煙鎖重樓。氣貫長虹的城牆挺拔高聳，神霄降闕般的玉宇瓊樓更是氣吞山河般雄渾闊大。

高宗坐在太極宮的龍椅之上，武后在一旁陪侍。高宗說：「先皇創立的基業，傳到朕這一代，朕不能愧對先皇的重託。所以，一旦時機成熟，還是要陸續地開疆擴土，最起碼要穩定住邊疆，不能讓先皇苦心經營的大唐疆域得而復失。」

武后嫣然一笑，說：「皇上，臣妾當年還是宮女的時候，見您不擅長武藝，從來不愛好騎馬射箭，性格也比其他諸王溫和友善。現在看來，當年臣妾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沒看出皇上原來也是個血性男兒。」

武后是在給皇帝戴高帽。因為即便心中有勵精圖治的想法，也要以強硬的手段作為基礎和依託。高宗皇帝雖不像一些暴君昏君那樣不堪，但是性格畢竟軟弱，缺乏鐵血本質，絕不是一個可以將所有人都嚴密控制在自己明察秋毫的眼光之下的君王。

高宗說：「現在吐蕃雖然強大，但地處偏遠，都是高山極寒之地，又有吐谷渾在中間遮擋，所以暫時還不足為患。如今最緊要的，還是要防著突厥殘部藉機復國。突厥人佔據西北方，幅員遼闊，一旦復國，會對我形成壓倒之勢，乃心腹大患。」

武媚娘心想：「原以為這個軟弱的君王只知道一味地好色，不期然他也有一番雄心壯志。我何不逢迎？」

於是便說：「皇上，您不必憂慮。我們大唐經過貞觀之治，休養生息，國富民強，天下歸一，又有那麼多的文臣武將忠心輔佐，即便突厥真的起什麼風浪，也比不過我們的將領足智多謀，忠肝義膽。對於突厥，他們沒有動靜，我們就不必理會。我們不能先動，因為如若先動，會落下挑釁的口實。待突厥起事，我們再敲定人選，發兵出征，這樣可以名正言順，令四方夷狄無話可說。」

高宗聽罷，點頭讚許，說：「皇后，依朕看，你的才能，足可以任尚書右僕射之職。」

武媚娘言道：「皇上謬讚，臣妾做不了宰相，只能做個太守或刺史。」

高宗說：「太守和刺史未免大材小用。你若是男人，朕一定封你做宰相。」

武媚娘說：「皇上果真有這個意思，也要先問一問長孫大人同不同意。」

高宗說：「朕這個舅父呀，朕繼位雖是他和一些大臣鼎力支持的結果，但對朕的言行，他干涉未免太多。朕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何勞他如此操心」。

武媚娘說：「李績大人我看就很好。從不干涉您的家事，很知道輕重。對他，皇上還是應重用為宜。先帝不是經常說，李績是國之長城嗎？有他在，就比真長城還管用。先帝的話，對皇上大有裨益，望皇上多多重視。」

高宗又是點頭稱許。

月在中天，與靜謐的深夜互相交融，彷彿一潭深藍色的湖水中，倒映出的青鳥的影子，光華璀璨，令人浮想聯翩。

惜蕊借著斑駁的月色，透過簾幔灑落的點點微光，問王衡：「將軍，你昨天跟靜楓姐姐在一起，一定說我壞話了。」

王衡眉毛微微一挑：「我跟她只是說了關於雲昭去水雲觀暫住的事情，並無其他。我與她說你壞話幹嘛。即便我不說你的好話，也不會說出你哪裡不好。因為你真的很好。」

惜蕊故意撅嘴，說：「將軍，你又騙我。你們分別多時，我知道你對她十分思念，既無旁人，肯定會拿我做擋箭牌，把我說得如何不堪。」

王衡說：「你多心了。我的臉差一點被她丟盡了，不會那麼輕易原諒她。她不回來，只要還有你陪著我，我心裡就安穩。」

惜蕊心想：這就是這個男人。昨天在那邊，不一定對靜楓說我如何如何。今天反過來又對我說這些。便是他講了實話，我一個妾室也不能把他怎樣。看來是說謊話成性的。

王衡其實還沒有從昨日到今晨與靜楓的相見中解脫出來，仍沉浸在無盡的思念里不能自拔。若果真靜楓如她自己所言，那算是用心良苦，思慮深遠。

他與靜楓當初是因為兩情相悅才走到一起，不似他與徐氏原是父母之命，也不像惜蕊是因為答應朋友的臨終囑託而娶回來。所以，靜楓與其他兩個不同。

她是他的骨血，是可以掏空他心肝的女人。否則，他也不會在她走後，如此恨她，又如此縱容她。如此難以割捨，又如此無力和無奈地希圖等待她的回心轉意。

他只能等待。因為在乎，所以不得不讓步。

他收起有些散亂的思緒，又回到現實中來，不露聲色地仍像往常那樣，與惜蕊和諧地相處。

他在心裡說：靜楓，原諒我。我當初跟惜蕊在一起，不是因為移情別戀。現在，也不是因為愛她勝過愛你。可是我身不由己。

他把冰冷的唇按壓在惜蕊的朱唇之上。閉著眼睛，不是臣服於情慾的左右，而是不敢睜眼。他想：就當是與靜楓在一起吧。

惜蕊卻也並不投入。

靜楓在水雲觀，惦念孩子，亦思念丈夫。可是想一想他此刻可能正與年輕貌美的小妾在一起纏綿入骨，她只覺心碎得一片狼藉。惜蕊是一個擅長迷惑人的嬌俏女子，琴棋書畫，無一不曉，又精通武藝，是天造地設的一個佳偶。只不過，這個女人太過聰明伶俐，也許真的如王衡所說，未必討他這樣的男人喜歡。可是，他對惜蕊是如此袒護，唯恐有什麼不周。看來朋友臨終的託付終究還是分量重。

說實話，靜楓會時不時被報復他一下的念頭左右。

去找李淳風？

不，不可如此。即便王衡有錯，她亦不能犯與他一樣的錯。況且，他究竟錯在何處，她真的不好指摘。

也可以說，他沒有什麼錯。因為男人三妻四妾，實屬正常，何況他是朝廷重臣，輔國大將。

靜楓和王衡的思緒不約而同地回到那段他們相識相知的歲月。

靜楓的父親李孝琰本是太宗任命的鄯州刺史，任職期間，治理地方很有一套策略，政績優良，百姓愛戴。鄯州地處大唐和吐谷渾的邊界地帶，地形多山，地勢險要，是唐朝和西域各少數民族的必爭之地。所以，鄯州雖不像大唐許多其他州郡那樣經濟富庶，社會生產力發達，但憑藉其重要的邊境位置，還是為太宗所重視。他任命李孝琰為鄯州刺史，是看中他為人持重正直。但李孝琰的長處並不在軍事，所以，一旦吐谷渾寇邊，朝廷還是要從中央派遣武將作為行軍總管，以保衛大唐的疆土。貞觀年間吐谷渾就曾數度寇擾大唐邊境。當時有戍國大將李靖將軍在，所以吐谷渾難成大勢。後來太宗龍馭賓天，高宗柩前繼位，吐谷渾再次襲擾鄯州邊境。這一次吐谷渾是聯合吐蕃一同進攻鄯州，大軍壓境，來勢洶洶。朝廷派來的行軍總管是薛萬鈞，副將是王衡。在一次慘烈的戰鬥中，靜楓的父親李孝琰，她的幾個兄長，還有靜楓本人，都參加了戰鬥。李孝琰中了吐谷渾的埋伏，又被毒箭射傷，正在千鈞一髮之際，王衡從小路衝殺過來，將李孝琰救起，才暫時保住他的性命。可是因為箭上有毒，李孝琰最終還是不治身亡。靜楓悲痛之餘，發誓為父親報仇，她不顧行軍總管的統一部署，單槍匹馬潛入敵營，要刺殺吐谷渾的主將慕容伏允。可是這不吝是去送死。王衡知曉此事，帶兵分三路伏擊吐谷渾的軍隊，大獲全勝，將靜楓從敵軍手中解救出來。所以，王衡對靜楓和她的父親，都有救命之恩。正因如此，靜楓才不顧王衡已有妻室的事實，堅持嫁給他。若不是因為惜蕊的事情讓她負氣，她不會對王衡有任何離開的想法。

可是惜蕊卻一直對靜楓有疑問和成見，即便只悶在心裡，從不表露。她不解的是李孝琰為什麼會讓唯一的小女兒像個男人一樣在敵軍中衝殺。如果靜楓是為了報恩才與王衡在一起，那感情應該是其次，為了報恩而做妾，顯然太虛偽。多半，還是為了攀附王衡的權勢地位。第三，既然想背靠大樹好乘涼，她又如此倔強倨傲，顯得很沒見識。所以，惜蕊在心裡對她並不高看。

可以說，靜楓和惜蕊不單純是為了一個男人爭風吃醋，而是互相戒備。李靜楓懷疑惜蕊舉止怪異，來路不明。靜楓覺得惜蕊為人油滑，不見得對王衡有什麼真情，甚至對他有一絲不時流露出的抗拒和迴避。而惜蕊，知道李靜楓不信任她，所以處處提防李靜楓，也隨時準備在靜楓對她構成威脅的時候，反咬一口，不惜詆毀李靜楓的清白。

這三個人，可以說都各懷心腹事，才會來回打這套迷魂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