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何來又何去

第005章 何來又何去

夜幕漸漸降臨,繁星點點。皓月的白光照着綿山上攙扶下行的兩人,一位玉面俊秀,一位赤發粗獷。這紅髮的西北漢子,就是午後在綿山山頂梅園被嚇得兩腿酥軟、癱坐在地的赤發馗,而那白面青衫的提棍公子,自然就是陳蜉蝣了。

「奉……哦不對,公子,嘗嘗!」赤發馗一臉諂笑,一隻手搪住懷裏的斗笠和蓑衣,一隻手從褲兜里左掏右抓地摸出來幾個丹丸大的紫紅梅子,遞到陳蜉蝣的面前。

陳蜉蝣又好氣又好笑道:「下午那陣兒可沒見你笑成這樣啊,腿不軟了是吧?這梅子是你剛進園子摘的吧,可別被你尿過!」

其實,沒下山頂,這西北漢子已經從驚懼中恢復過來了,但他眼見自己被陳蜉蝣架著下山,圍殺之驚懼早就一掃而空,被貞元王朝國土之民所認可的堂堂奉王架扶,心裏那滋味兒,可爽、可帶勁了!

就這樣,他半裝半演,一路靠着陳蜉蝣到了山腰,突然想起褲兜里的梅子,就發生了剛剛那一幕。

「那不能那不能!」赤發馗漲紅了臉,好像在掩飾什麼,拚命搖頭。陳蜉蝣的嘴角微微揚起,放下了那條本以為需要他攙扶的胳膊,伸手接過梅子,在衣襟上揩了揩,脆脆爽爽地嚼了起來。

清風明月,伴隨下山。

赤發馗一直以兩步之遠小心翼翼地跟在陳蜉蝣的後面,幾次欲言又止,到了嘴邊的話自己又給咽了回去。陳蜉蝣突然轉頭調侃:「為了彌補你的精神傷害,這龍鬚蓑我送給你,怎麼樣?看看這發亮的紫色,那叫一個地道啊!」赤發馗差點就要給他跪了,「不了不了,奉……哦不,陳公子,白天我只是說着玩玩的。」

陳蜉蝣語氣溫和,「好了,不用這麼客套。咱兩也算不打不相識。你想問我什麼?反正一路下山,就這麼走着也是無聊,跟你這個大老粗說說話也還行。」

赤發馗兩眼放光,挺了挺腰桿,開始了一路的絮絮叨叨。「你說皇帝老兒到底長什麼樣子,他轉身的時候龍袍里有沒有龍尾巴?」「公子你以前是不是帶着幾十萬人打仗,是不是特別威風?」「下午在梅林里的最後一招叫什麼?真他奶奶的帥氣!」……諸如此類,陳蜉蝣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唯獨他問道這後宮佳麗姿色的時候,縱然風流如陳蜉蝣也別過頭去,沒有正面回應。

「這我哪兒知道,有能耐自己看去!」

就這樣兩人走走說說,一路慢行到了山腳。進了碎葉城,又到杏花村。是曰:「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縱有不平路,天天有歸人。」

店小二眼尖,瞟見陳蜉蝣和赤發馗前來,忙跑將出來,「公子呀,你終於回來了。你去綿山上大半天,我還以為你被這廝給暗算了呢。」說罷便惡狠狠瞪了赤發馗幾眼,這紅髮漢子也不好意思地撓頭笑了笑,眼睛卻一直盯在陳蜉蝣的身上,生怕他把下午自己的窘態抖摟出去。

陳蜉蝣微笑搖頭:「住店一晚,再來兩壺杏花雨。」小二像得了令箭一般,又跑去沽酒去了。赤發馗還在想陳蜉蝣為什麼要兩壺酒的時候,已經被陳蜉蝣一把拉到了大堂內坐定。

清清然的碎葉鐘聲自城樓回蕩而來,十聲十響,巳時已過,酒亦上齊。

是四下空無人,明堂空如月。

陳蜉蝣看着眼前因為拘束而喝酒動作不太自然的西北漢子,喃喃說道:「七年前我拒絕了封號之後,本無心於軍國之事,只想着醉心於山川江河。老皇帝派人追殺我,但他們也沒有那個追殺我的本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小皇帝三年前即位,太后獨孤氏垂簾聽政,朝堂和地方管理上也算一片清明。可我在邊境一路行來,柔然蠢蠢欲動,總感覺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就在一個月前,奉地民變,不知你可曾聽聞?」

赤發馗突然正襟危坐,四下張望。

陳蜉蝣笑道:「放心,小二喂馬去了,周邊沒有其他氣息」

紅髮漢子這才低聲細語地說到:「聽說了,陳公子。俺的表哥,就是這碎葉城守城伍長,就是他當年把我帶到西涼軍中去的。他在軍中消息靈通,你說的是那奉地活埋的事情?」

陳蜉蝣面容莊重地點點頭。

奉王,顧名思義,就是奉地的王,與涼王、雲澤王其他各藩王不同的是,奉王之統轄著一個州,就是奉地。名字由古朝代大奉王朝得來,據說當時的奉地是大奉王朝的國都。雖然朝代更迭,繁華不再,但奉地內保天元,外御柔然。陳蜉蝣被封奉王,雖洒然未聽封,但悄退國都天元城后的第一去處,就是奉地。和西涼彪悍的民風不同,奉地的十萬戶人家在貞元王朝和柔然的夾縫中生存,雖然因為自保的原因民風也挺彪悍,但是東臨東海。有了水的滋潤,民風自然也被滋潤地格外淳樸。

陳蜉蝣當年行至此地,亦被當地人家的好客所折服。小住了半旬,也知其地抗柔然之心堅韌,必定會成為貞元轄下為數不多的好管理的地方之一。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大白師父曾經說過,陳蜉蝣身具奉朝之氣數,跟奉地都沾了一個「奉」字,因此也格外親切。

今年三月之初,奉地十數萬戶被悉數坑埋,老少未留。陳蜉蝣雖然當時已經感受到來自東北方的殺氣和死氣,但是要及時趕過去已經是鞭長莫及。一夜之間,奉地駐紮滿了五萬御林軍,風聲鶴唳,生息靜默。

「聽說那邊的人跟外敵勾結,小皇帝這才狠下心拿起了刀。」赤發馗輕聲道。

陳蜉蝣搖了搖頭,「當年渭水河一戰,我保下了奉地,保下了貞元。奉地自然也是貞元的一部分。生靈塗炭十數萬,一個模稜兩可的理由就想搪塞過去,真當天下人不存在?」

「俺表哥說了,消息上面封鎖了,沒有什麼百姓知道,這事兒過着過着葉就過去了。」

「過不去!王朝之統,不為百姓,又是為何?就他貞元朝下其他十八州百姓的命是命,奉地百姓之命,就該賤如螻蟻,被人肆意踩踏嗎?是針對我陳蜉蝣?還是針對那十數萬個鮮活的生命?這公道別人不找,我來找!」陳蜉蝣目光堅毅,兩指把酒杯扣進了實木酒桌里。

赤發馗連忙作焦急捂嘴狀,小聲道:「公子,我知道您能耐大,可這事兒又能怎麼辦呢?」

「簡單,我去找小皇帝和太后問個清楚!」

赤發馗愕然,欲言又止。

胸中鬱結意,手中扶搖槍!

亥時已至,十二連響。杏花村內,燭火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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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風那桿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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