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4章

S大後門有一條種滿銀杏樹的小道，每到秋季便是著名的風景點。碧綠的葉片已經有了泛黃的跡象，再過不久，來賞景的學生們只會越來越多。

天色漸黑，道路兩邊的路燈已經打開，周圍有不少人，都是下課後去吃飯的，從這裏可以通往附近的小吃街。

路眠和謝稚沉默地走在去羊肉館的路上，誰都不提上午發生的事情，也沒有說話的打算。

兩人中間隔着半米的距離，路眠仍能感受到右手邊投來的熾熱視線。謝稚在盯着他。

這種盯法和昨天的楚瑞不同，因為身材和長相，路眠很容易被人誤會是gay，時不時收到男生的告白。

路眠的朋友都知道他恐同，這種表現不是對外的，而是對內的。

許多恐同的人看到同性戀就會覺得噁心，路眠對同性戀沒有意見，他身邊很多朋友都是，他討厭的是想要跟他發展關係的男生，這會讓他覺得噁心。

因為不能傾訴的病，長久的警惕讓路眠鍛鍊出了一種本能，誰喜歡自己，光看眼神就看出來了。

冷靜下來后，路眠確定了，謝稚的眼神雖然讓他噁心，但與以往看他的男生們不同。

謝稚看他的眼神，絕對不是喜歡一個人的眼神。

很複雜，路眠說不出那種感受，只覺得像是被蛛絲纏住了，讓人喘不過氣，卻不討厭。

不討厭，不代表他能接受一個男生這麼黏膩的注視。

路眠抬頭，看向謝稚，提醒道：「別看着我。」

謝稚被突然轉頭的路眠嚇了一跳，經過提醒，他沒有收回視線，被戳穿后反而覺得可以坦坦蕩蕩了，眼睛睜大，注視他的眼神更加熾熱。

路眠：「……」

路眠吐出一口氣，不打算壓抑情緒了：「我不想吃飯了，謝稚，我們打一架吧。」

謝稚一怔，沒明白路眠突然生氣了的原因，他問道：「你很討厭我嗎？」

路眠緩慢眨眼，低聲道：「討厭。」

他說謊了。

謝稚臉上閃過受傷，追問道：「我做的那些事情真的很冒犯你嗎？」

他像是真的很困惑：「我平時跟朋友們都是這樣開玩笑的，摸腹肌摸大腿是常有的事情，也會一起洗澡一起睡覺，都是男生，做這種事情很奇怪嗎？我誇你那些不是開玩笑的，我是真的覺得你腿好看，腰細，長得也很漂亮……」

看清路眠長什麼樣子后，他對路眠的感觀也發生了改變，路眠不只有腿。

因為路眠很漂亮，很像他家的玩偶，所以他可以原諒路眠打他臉的事情。

他還想跟路眠交朋友，那種可以勾肩搭背，蹭蹭貼貼的好朋友！

看到路眠的臉色越來越黑，謝稚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連忙改口：「不對，男生不能誇漂亮，你長得很可愛。」

不能誇漂亮就可以誇可愛了嗎？有區別嗎？！

「我很喜歡你哦！」謝稚忽然說道。

路眠停住腳步，瞪向因為說了這句話而有些不好意思的謝稚。

謝稚撓撓腦袋：「我朋友體型都跟我差不多，我第一次知道不是所有男生都是硬邦邦的，你抱着很軟，像只小兔子，你肩膀上也有兔子紋身吧，你喜歡小兔子嗎？我也很喜歡毛茸茸的小東西，我家有個專門放玩偶的房間，你要是喜歡，我可以帶你去看！」

你說誰小東西啊？！

路眠的拳頭捏緊，周圍太嘈雜，謝稚沒聽到指節在咔嚓作響的聲音。

謝稚更沒看到路眠的眼色，他突然捂住嘴巴，聲音壓低，湊近路眠耳邊悄聲道：「咱們都是男生，總有血氣方剛的時候，我好久沒紓解了，早上有點生理反應是正常的，你應該能懂吧？」

路眠沒注意謝稚那張被紗布和大掌遮住的臉悄悄地紅了。

「所以，你就別生氣了吧？」

路眠的拳頭鬆開，滿肚子的氣瞬間散了。

他算是了解了，這人就是典型的直到不行的直男。

他跟一個直男計較這些做什麼？

路眠往後退了點，拉開與謝稚過分貼近的距離，淡聲道：「我知道了。」

謝稚腰還彎著，聽到回答眼睛瞬間亮了，追問道：「那你不生氣了嗎？」

路眠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稍稍移開目光，聲音從齒縫裏溢出，很輕，距離不近根本聽不到。

「不生氣了。」

肩膀突然被一隻溫熱的胳膊摟住，陌生的氣息席捲路眠的周身，周圍的空氣都沾染上了謝稚的味道。被高出整整一個頭的謝稚摟住，路眠全身僵硬，忘記了反抗，頭頂被謝稚尖尖的下巴磨蹭過，好癢。

謝稚像是想做這個動作很久了，抱着路眠就熟練地開始蹭。

他的聲音有了底氣，帶着笑意道：「太好了，今天我請客，你儘管吃，有什麼別的想吃的也跟我說，我都給你買！」

被人嘲笑小瘦子矮冬瓜，路眠都沒感覺到與周圍男生有什麼區別，跟一米九的謝稚站在一起，他感受到了壓力。

謝稚的懷抱滾燙，與上午的擁抱不同，密密實實地將他整個人都圈住，讓人喘不過氣。

路眠莫名其妙想起了家裏的金毛，也是喜歡這麼壓着自己的。

路眠在被壓垮前用力推開了謝稚，惡聲警告道：「離我遠點，也別一直盯着我，不然我真的會揍你！」

你已經揍過我了啊！

謝稚沒敢說出這句話，失望道：「為什麼，我們不是已經成為好朋友了嗎？」

誰跟你是好朋友啊！

他們站在路燈照不到的區域裏，謝稚看不到，他的身體在發抖。

明明說着警告威脅人的話，可整張臉都燒紅了。

-

兩人到羊肉館的時候，蕭尋和林盛已經坐在了位置上，他們故意給兩人讓出面對面的位置，似乎是想藉此拉近兩人的關係。

林盛和蕭尋注意到謝稚的手臂想搭在路眠的肩上，被路眠迅速避開。

儘管路眠不配合，他們還是鬆了口氣。

看來這兩人自己說開了，那樣是最好的，大學四年，宿舍關係比班上關係還要重要。

林盛欣慰道：「謝哥，路眠，你們和好了呀！」

謝稚勾起唇角，開心道：「我們已經是好朋友了！」

路眠：「……」

服務員遞上菜單，謝稚長臂一撈，從林盛手中搶過菜單就塞進路眠手中，獻寶似的道：「你點！」

林盛：「……」

路眠掃了眼愣住的林盛，沒有拒絕，低頭看起了菜單。

這家店的招牌是特色羊肉鍋，也有炒菜和湯麵。

路眠詢問三人的意見，要了一份最大的羊肉鍋，鍋內已經自帶羊肉了，和火鍋一樣，配菜可以隨便加，也可以另外加羊肉和各種內臟，路眠點了幾樣愛吃的蔬菜，就將菜單遞給了旁邊的蕭尋。

他抬頭時，謝稚的目光又黏在了他身上。

他微微蹙眉，剛想出聲警告，謝稚卻率先開口。

「口味也和兔子一樣。」謝稚聲音輕，像是在自言自語，蕭尋和林盛忙着點菜，沒有留意。

路眠聽懂了。

謝稚說他像兔子。

路眠沒忍住，桌下的腿往前伸，踢了一腳謝稚的腳。他特意放輕了力道，謝稚愣了愣，嘴角牽起，頂着路眠警告的視線，兩條長腿不再克制地縮在角落，往前伸直，牢牢地夾住路眠亂蹬的腿。

路眠：！？

羊肉館面積不大，桌椅板凳挨得很近，路眠剛才都不覺得擠，謝稚放開手腳后，他陡然覺得空間小了好幾倍。

路眠穿着長褲，沒有接觸到謝稚的皮膚，抗拒反應比平時減少了好幾倍，可仍叫他腿軟的沒有力氣，他抽了半天都抽不出被夾住的腿，只能沖謝稚做了個口型。

——放開！

謝稚眼睛亮晶晶的，學着他回應。

——不跟我玩遊戲了嗎？

誰在跟你玩遊戲啊！你腦子沒病吧！？

路眠另一隻腳狠狠踩住謝稚的鞋子，他記得謝稚腳上的球鞋是限量款，很貴。

謝稚眉也不皺，反而勾住路眠的腳踝，鞋尖還蹭了蹭他的小腿。

路眠脊背瞬間綳直，兩隻耳朵被過熱的體溫熏得通紅。

這個變態！

路眠看不到，他口中的變態藏在桌下的手指同樣在顫抖。

被路眠的腿纏住的瞬間，謝稚的心臟如密集的鼓點般砰砰跳動，血液又開始翻滾了。

腿！那麼漂亮的腿纏上了他的腿啊！！

他的瞳色如同浸了漆黑的墨汁，眸底的亮光被遮蓋，取而代之的是被他極力壓抑住的興奮。

路眠好像很喜歡這麼跟他玩，他也喜歡和路眠玩這個遊戲！

謝稚興奮上頭，沒防備路眠突然的一踹，他被迫鬆開了力道，路眠逃走了。

他有些失望，卻沒再追，也趁勢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行，他不能背叛他家綿綿，他要恪守男德！

一定是他好久沒有照顧自家小兄弟了，他回去后要找個時間好好照顧照顧。

就用綿綿的腿照來洗滌自己骯髒的靈魂好了。

林盛和蕭尋都不知道桌下發生了一場惡戰。

林盛仗着朋友的身份，幾乎將能點的配菜都點了一遍。

蕭尋有些不好意思，提議道：「點太多了，要不我們還是AA吧？」

謝稚擺擺手：「沒事，說了我請客，放心吃吧。」

菜很快端了上來，羊肉鍋幾乎佔據了二分之一的桌子，配菜放不下，只能放在旁邊的架子上。

謝稚記住了路眠剛才點的所有蔬菜，林盛和蕭尋剛準備撈菜，就被一根插隊的長勺全部撈走，那些東西全都落到了路眠的碗裏。

路眠：「？」

「多吃青菜，對身體好。」

「光吃菜也不行，肉也要多吃點，這樣才能長胖一點。」

「你吃吃看這個，很好吃的哦，這個也很好吃……」

路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