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結界：未來

「等、等等,比起這個，更重要的是你現在看不見了啊？！」五條悟幾乎掛上了滿臉的問號，他沒有掙脫白倉望握著他的手,而是就著這個姿勢帶著他轉了面向,讓白倉望看向他。

他低頭看著白倉望，那雙不聚焦的雙眸渙散,那層明亮的金色也蒙上了朦朧的霧,顯得有些迷離。要不是這雙眼睛根本沒有在看著他，單單看著白倉望那氣定神閑的樣子,真的很難相信這是個突然失明的人。

他也太冷靜了吧？

「詛咒？……奇怪，究竟是什麼時候加在你身上的……難道是在進入結界的瞬間,是結界給進入內部的人施加的束縛？但是剛才還沒有這麼明顯……簡直就像是離開那些液體之後,詛咒才成為了確定的束縛那樣。」

黑暗中,白倉望能感受到他隨著觀察越來越靠近,在極近的距離下,溫熱的吐息打在面龐，過近的距離讓人有些不自在。

他主動後退一步離開了五條悟過近的距離,說:「對,在進入結界時我的五感就開始逐漸消失了,但是直到剛才我才察覺到,結界的限制是從我們從那個小空間離開后才真正落在我們身上的。我被結界限制了【視覺】,你身上可能也有某種負面狀態。」

「可是我感覺狀態很好，也沒有哪些機體功能受損。」五條悟的追問中帶了不少疑惑，他用另一隻手上下隨手按著自己的身體，嘀咕著,「是因為我們的體質不一樣嗎？」

「不一定是身體不舒服。」白倉望言盡於此,「現在沒事就不用在意,至於我的失明，從結界出去以後這個詛咒也應該會解除的吧。」

白倉望看著一片烏黑的視野，在黑色的邊緣，能看見的遊戲系統的界面上方是他剛剛調出的個人狀態欄。從內壁和液體包圍的空間離開后，狀態欄中才更新出來新的信息。

此刻，他身上掛著一個無倒計時的【失明】的debuff。

有了這個debuff，失明的原因也就清楚了。他現在不能觀察五條悟的情況，但可以用遊戲系統觀察五條悟的個人信息。好友看起來身體健康，血量滿格，美中不足的是頭像下方同樣懸挂著一條負面狀態，只見上面寫著:【失眠】。

看來，這對現在精神充沛的五條悟來說不是什麼問題。

五條悟說:「現在眼前的一切都看不見了，那你怎麼知道我們剛才待著的地方是什麼？」

「只是知道了，還要驗證一下……你先把現在周圍的場景，描述給我聽聽看吧。」

關注被牽引到了現在身處的環境，五條悟說:「好吧，只要你聽了不覺得噁心。」

孕育著未知生命的肉果樹以黑暗為生長環境，以活物為養料。肉果樹無時無刻不在為果實們捕捉活物，捕捉到的活物被送入果實內，由果實內的液體吸收養分、分解食材。由五條悟轉述的畫面，和剛才在果實內部的經歷，讓白倉望迅速聯想起來了相似的一幕幕。

這是白倉望曾經見過的——在前世的遊戲副本中。

在遊戲副本中……

他琢磨著這個信息，暗自提高了對創造了這個結界的存在的警惕心，也再次確認失明狀態確實是結界賦予他的束縛。如果一切如他所料，家入硝子那一邊應該也會和他們一樣，在進入結界的時候被賦予隨機的負面狀態。

只要幕後黑手、結界主人出現在他們面前，結界內的情境竟然是之前他經歷過的遊戲副本的原因也就可以弄清楚了。想要達成這個結果，還要先跟隊友們匯合。

「往前走，到樹根下面去，小心不要踩到樹根。」白倉望說，「交給你了。你沒問題吧？」

五條悟笑了，「當然沒問題。」

樹根蜿蜒，蠕動的仿若蚯蚓的深色樹根像蟲身。在腳邊的樹根越來越近，快要靠近他們時，五條悟沒有試著踩上去，而是明智地繞開它。他已經反手拉住了白倉望的手腕，發力於腳下騰空一躍。不需要動用術式，在短暫的幾個瞬息間，五條悟就已經帶著白倉望穩穩地落在了樹根下方的土壤。黑暗中的肉果樹高大聳立，展開的枝丫上沒有葉子，只有一顆顆果實在無聲地收縮著心跳。

確認腳已經踩到了實處，白倉望合眸細細用聽覺感受著眼前的這棵樹。無數心跳聲從樹枝上傳來，五條悟也已經聽到了這些聲音。

「這些果子都是活著的。」他肯定地說，「總覺得像一個個胚胎。」

五條悟的感覺是對的，白倉望說:「胚胎不知何時會孕育出怪物。在胚胎成熟之前，我們還有機會救出被果子禁錮的人。悟，是你的話一定知道要先破壞哪些果子。」

五條悟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是吧，他們真的在裡面？」

白倉望點點頭。

看著那些如同心臟那樣收縮的肉果子，五條悟揉了揉拳頭，「那好吧，你乖乖留在這裡，哪裡也不要走。」

他的眼睛想上望著，視線很快鎖定大樹東南方向第五層枝丫。他雙手結成術式，坍塌的空間率先打中上面的三顆果實。

果實搖晃，臍帶連接著胎盤似的，被樹枝連接著肉塊僅僅巴著樹枝不願分開，最終只有果實一分為二，裡面的液體嘩啦啦地流淌下來。富含營養的液體才剛落地，就被在地上爬行的樹根快速攀上土壤吸收水分。

「啊痛——」

被一隻手手疾眼快撈住了衣領，棕色短髮的少女懸浮在半空中，她雙手抓著衣領大口地喘著氣避免自己被后領給勒死，在這期間努力回頭看了一眼。身邊，同樣和她一樣被一隻手提著衣領的黑髮少年還有些怔神。

「我下手重了嗎？抱歉，事出突然。」

他們身後的橘色發的少年模樣的男子說著。被操縱的重力撐起了中原中也和另外三人的身軀，在他的操控下，又將三人送回了地面。

才剛落地，中原中也就伸手拍了拍衣角上的黏液，眉頭緊蹙:「真是臟死了，黏糊糊得像蛞蝓一樣噁心——」

中原中也很少在他們面前這樣說話，暴躁的語氣和隨時都要發火的舉動都讓他看起來有些不好招惹。

「同感……」夏油傑後知後覺地捂著嘴巴，面色扭曲地乾嘔起來。

家入硝子揉著后脖頸，她長長地嘆氣:「簡直是噩夢，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悟、望，你們是什麼時候進來的？……等等，望？」

白倉望已經循著聲音鎖定了她的方向，他一如既往地向家入硝子露出笑意，說:「你們沒事吧？」

幾乎是在白倉望話音剛落的那一剎那，她的目光在瞬間變得凌厲，刀子般的眼神掃向五條悟:「悟，剛才發生什麼了？」

她的話也吸引了夏油傑和中原中也的注意力。兩人看向白倉望，很快發現了不對勁，臉色也變得難看了起來。

「是這個結界的主人定下的限制，望暫時失去了視覺，你們應該也有負面影響吧。」五條悟伸手指了指自己，「順便一提，我是失眠哦~」

聽起來好像是最沒有威脅的狀態出現在五條悟的身上了。但無論是誰都想到了，要是這個結界一直無法出去，一直處在清醒狀態無法睡眠的五條悟絕對是最難受的。

「只是暫時看不見、睡不著嗎？」一邊說著，家入硝子一邊對著白倉望輸出反轉術式。但可惜的是，她的術式並沒有起到作用。她看著自己的手心，面色卻如往常一樣平靜。她說，「先謝謝你們來找我們。望，接下來要好好跟著我們。不然……」

她認真極了，彷彿白倉望不聽話，她就要使出什麼壞招數來讓對方屈服。

白倉望笑著說:「當然會跟著你們。」

他面上掛著笑容，意識早就已經打開了三人的個人信息查看。在家入硝子的信息狀態下掛著的是【痛感加倍】，想來剛才被中原中也抓住的她會下意識發出痛呼。中原中也的負面狀態是【躁狂易怒】，夏油傑是【嗅覺過度】。

加法和減法都在負面狀態中做完了，看著這些負面狀態，白倉望在內心思考著它們對宿主的影響，說:「現在大家都匯合了，我們有兩個破壞結界的選擇。第一:這棵樹是禁錮了許多生命的囚籠，也許還有很多像我們這樣進入結界的人被關在果子里即將成為養分，我們可以選擇破壞這些果子甚至破壞樹木，救下裡面的人。但在破壞的過程中，樹也會抗拒我們、攻擊我們，因為不知道果子里的人都是什麼人，我們也要做好保護普通人的準備。這是第一個選擇，難度稍微大一些，耗時也會長一些。但是樹木是空間的根基，它被破壞的話，這片空間也會坍塌。」

「你認識這棵樹？」夏油傑喘勻了氣，他用口袋裡的手帕捂著口鼻，悶悶的聲音從手帕下傳來，「這棵樹上的果子那麼多，要是被結界抓進來的人都在裡面，那我們肯定要先去救那些人的。」

要解釋這顆樹是什麼，就要牽扯到遊戲世界里的事情。這樣一來消耗的時間就更長，花時間在解釋上就本末倒置了。白倉望說:「你們可以把這棵樹當做一隻特級咒靈，它是為了孕育出最扭曲黑暗的破壞者而被種下的，但是在生長的過程中，樹反客為主把所有的資源佔為己有了。即使是你們看到得到這些果實，最後也會在成熟的前一刻被它吃掉。用qb的規則來說的話，這棵樹就是這個結界里的魔女。」

「明明是孕育了後代的……」

「但在它看來，這些果實都只是在它身上寄生的外來物吧。」五條悟說，「好了，你先說第二個選擇是什麼。」

白倉望這才接著說:「種下樹的土壤是亡者世界中的死土，我們的第二個選擇不會拯救任何人，我這次不想做這個選擇，我覺得你們應該也不想聽。」

「那還給我們二選一幹什麼啊——」中原中也語氣上揚，即將情緒上漲的瞬間，他突然硬生生地把破口而出的大嗓門吞了回去，「咳咳咳——就，就選第一個！」

他壓低了聲音，努力保持著自己作為前輩的優秀形象。

中原中也已經表態，夏油傑和家入硝子互相對視一眼，他對白倉望說:「既然是望也不會做的選擇，那就不理它了。」

他手勢結印，身側的咒靈翻湧著現身。夏油傑笑道:「既然是為了拯救他人的大義，那就讓我先來打頭陣吧。」

無數只咒靈沖向樹梢，中原中也大笑著騰空飛起，暗紅色的咒力球懸浮在他的身邊。

「小心不要波及可能存在的普通人啊，中原先生！」家入硝子大喊著提醒他，她自己卻已經擺出了手勢，凝聚的咒力壓縮成咒力球，手指似槍口瞄準了那些果實。

好友們都已經開始行動了，五條悟也不甘落後。他拍了拍白倉望的肩膀，說:「你就等著我們的好消息吧！」

白倉望:「……我只是看不見，不是倒下了。」

「哈哈哈哈，那就一起來吧！」

五條悟大笑著的聲音越來越遠，在黑暗中，熱熱鬧鬧的聲音伴隨著肉塊撕裂、液體流淌的聲音混雜著。白倉望從空氣中聞到了不少肉塊燒熟的味道，他召喚出聖典，在這熱鬧的聲音中翻開了書頁。

恍惚間，他好像回到了當初的副本。蠕動的蟲型的樹根在腳下蜿蜒攀爬，高懸空中的肉果實濃郁的液體飽滿至極。一張張人臉長在逐漸接近成熟期的肉果實上，熟悉的好友們都在他的身邊吐槽著那些果實的長相。

那也是如同今日一樣熱鬧的日子，它們發生在過去。

這個副本是他們蒼星的團隊通關后就消失的唯一副本，它不會再遭遇第二次開啟，因為同一個boss只會被消滅一次。

按理來說，這個副本應該只存在於他和好友們的記憶里，以及另一個世界的記錄里。

滴答落下的液體仿若小雨淅淅瀝瀝，白倉望循著聲音仰望著，在五條悟落回身邊的時候，說:「悟。能幫我看看樹梢最頂端嗎？看看那裡是不是有形狀像愛心的樹杈。」

「哈？怎麼可能會——怎麼可能真的有？！」

五條悟震撼地睜大了雙眼，他招呼著夏油傑一起抬頭去看。

「這也太畫風不符了吧！！！」

在好友們吐槽的聲音中，白倉望抬頭向著樹杈所在的方向「看」著。儘管視野里一片黑暗，他心中也如同明鏡明亮澄清。

這裡不是真正的遊戲世界的副本。眼前正在被攻擊的這棵樹，也不是這個結界的真正的魔女。但是，正因為結界用了遊戲副本的機制，他們可以按照過去的經驗再次通關。

被破開的果實中，人們一個接著一個被救出來。他們大多數人沒有那麼好運，都處在了失去五感的沉沉的沉睡之中，家入硝子正在一個個地救治他們。

白倉望打開聖典，光元素的魔法在他身側活躍著，釋放出的治療術幫助家入硝子以更快的速度救回了這些沉睡的人。技能一個接著一個釋放，白倉望吟唱出了曾經使用過的【痊癒賜福】，施加在樹的身上。

大幅度增加的光元素讓樹不堪重負，在它於金光中被撐到碎裂的同時，白倉望將手中的聖典快速轉化為法杖，指向了正在碎裂的黑色天空。

「這場戲看得還算開心嗎？qb，沒想到過去的你也認識我。」

天空碎裂，裂開了一個洞口。有一隻白色的小動物從洞口外探頭進來，可愛的微笑唇和紅寶石般的眼眸純良無害地注視著這宛若煉獄的世界。

「qb！」家入硝子快速認出了它，「你是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出現在洞口外的正是qb，它掃了一眼家入硝子，語帶感慨:「真是優質的少女，和結界外的那個黑髮少女一樣優質。可惜，你肯定是不會相信我的了。」

「看來你對自己的定位很準確嘛~」五條悟看向他，「這個魔女結界是你搞的？」

qb說:「我只是稍稍地幫助了某些存在罷了。」

它動作輕盈地從洞口躍下，耳翼展開，為它減弱了下墜的力。被轟炸得稀爛的樹體無完膚，只有樹梢的愛心樹杈還被保留著。它抬起肉墊，輕輕踩著那個樹梢，若有若思地看向白倉望。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發現我的原因啊——在原來的記憶中，這個樹杈是哪個好朋友的惡作劇嗎？」它語氣輕鬆，可愛的貓咪般優雅修長的身軀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在這樣舒適的動作中，它的語氣也是無比輕快的，「初次見面，又或者再次見面，白倉望。即使我改變手段做了其他的準備，你還是能撐到現在呢。」

白倉望已經從qb的聲音鎖定了它的方向，他肯定地回答道:「再次見面，qb。你有未來的記憶……東京發生的一切，都是有你參與引導至偏航的吧。」

「我做的事情怎麼能說是偏航呢？一切都是為了長遠的未來。少數的犧牲是有必要的，你不這麼覺得嗎？」

qb甩了甩鬆軟的大尾巴，在賣萌的舉動下，那雙紅色的眼眸卻仍然是無機質的。

「incubator是意識的集合體，我擁有未來的我的意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它語帶遺憾，「可惜，來到這個世界的我只有現在這個時間的我，以及未來那個已經在你手裡的我，機會實在是太少了……要不要猜猜，我和我的合作夥伴都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