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苦海誅心

第136章 苦海誅心

世人知辰族有無端煉獄,卻無人知澤川也有一座可怕的陰冷刑獄,位於澤川地宮。那地方堪比無端煉獄,方圓幾里都是層層堅冰,無論是牆壁、地面,還是上方,絲毫沒有束光折射進來,是一座真真實實、沒有絲毫人氣的十八層陰冷地獄。

地宮之門的鑰匙與陰冷刑獄的機密只有歷任澤川帝掌握,即將繼成大統的太子由聖上親自交與鑰匙告知。寒岐軒也是在澤川帝口中得知這件事。

數萬年來,歷任澤川帝仁厚,只在普通天牢中關押人犯。於是這陰冷刑獄,從未有人踏足過,也從未關押過什麼重要人犯。

直到那一天,在澤川帝面前,寒岐軒親手接過地宮鑰匙。一段時日後,那扇牢獄的大門終於開啟,打破了從未關押過人的記錄。

這是一條長無盡頭的走廊,兩側石壁上的燈火,隨着人的走動,全部接二連三地開啟。直至半道,寒岐軒腳步猛然停頓,按下右側石壁的一處凹凸不平處,一面石門緩緩打開。

再往裏走,周圍溫度愈來愈低,石壁慢慢就變成了冰壁,之後就是一片寬大的刑堂。相較於外面,刑堂比較暖和,四角點着篝火,中間立着十字刑架,周圍擺放各色各樣的刑具,光鞭子就有二十幾種,每一樣都令人膽寒,沁入骨肺的冷。

霽風跟隨寒岐軒身後進來,朝刑獄外打了一個響指,兩名暗守拖了一個瘦瘦的人進來。

那人滿身血污,頭髮散亂,手腳纏着粗重的鐐銬,被摔在地上一聲不哼,不知昏了多久。

寒岐軒問:「老頭子來過了?」

霽風點頭:「不久前剛走,也把今日的事跟墨少主說了。」

「他招了嗎?」

「還是一如既往。」

寒岐軒黑沉沉的眼眸中佈滿了冷意,寒聲命令:「潑醒他。」

霽風於心不忍,跪地乞求:「殿下,今日若再審,只怕撐不過三日!」

寒岐軒瞥向霽風,這一眼可怕又狠戾,「別讓本宮重複第二遍!」

霽風沉默站起身,見一人已經提了一桶冷水,潑到那人臉上。冰涼刺骨的水令那人身體一顫,虛弱地睜開眼。又有兩人架起他胳膊,將人提起,抬腳朝膝彎一踹,迫使他跪在寒岐軒面前。

「還是不想招?」寒岐軒緩緩蹲下,撥開他眼前髒亂不堪的濕發,「還是想等玉輕然救你出去?」

侍衛按壓下,墨雲簫早已沒了力氣掙扎,一雙眼半睜盯着寒岐軒,唇畔微動,驟而咬向舌根。

寒岐軒一驚,捏緊他牙關,「想自盡,省省力氣吧!我活一日,你就得跟着受折磨一日,永無盡頭!」

霽風拍拍兩名侍衛肩膀,用眼神示意。兩人放開手,跟隨霽風一同出去。照這情形,怕是遲早出人命,霽風對一人悄聲吩咐:「去請太子妃,動作要快!」

一時間四下無人,氣氛凝滯,寒岐軒狠狠甩開墨雲簫。鐵鏈撞擊地面的聲音十分響,墨雲簫一手捂著心口,一手用力撐起身子,廢了好半天的勁,才堪堪坐起。他的手腳腕長期被鐐銬束縛,磨的皮開肉綻,原本修長如玉的手也被施了刑,指間青紫遍佈。身上麻布衫還有很多道血痕,有的布塊被抽裂了,鞭傷之深肉眼可見。至於其他地方,也沒少遭罪。

墨雲簫緩了一陣,才道:「大喜之日,新婚之夜,你不陪新娘子,卻來這裏找我撒氣,看來是在婚禮上氣的不輕。」

寒岐軒眸中陰鷙更甚,揚手在墨雲簫臉上打了一耳光,「你還有臉說?」

墨雲簫好不容易直起的身子又被打回原位,心口的剜傷撞到堅硬的鐵鏈。剛長起來的一小層皮肉被膈的破裂,墨雲簫痛的悶哼一聲。

寒岐軒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似笑非笑:「恭喜你喜得貴子!不過因為你罪惡滔天,引得人神共憤,貴子只能歸屬玉氏,這是姑父親口昭告天下的。就不知你那兒子聽說有你這樣一位惡貫滿盈的父親,會不會羞愧到無地自容?」

墨雲簫看着寒岐軒,忽然笑起來,言語三分認真七分挑釁:「孰是孰非,日後自當見真章。我已將玉輕然託付給文漪,以文漪的條件,足以成為帝師心目中的好郎婿。」

「你!」氣怒之下,寒岐軒一把揪起墨雲簫衣領,一時間牙咬切齒,橫眉怒目。寧願把玉輕然推給文漪,也不肯交給他,都死到臨頭了,還敢看不起他!

崩裂的傷口仍在流血,順着皮膚涌下,一直蔓延到衣角,滴在地面。墨雲簫自顧自笑着,眼裏什麼都不怕了,「寒岐軒,天下好兒郎多的是,我不配,自然也輪不到你!」

寒岐軒面色鐵青,提着墨雲簫的手青筋暴起,倏爾狠勁向他前胸踹下去:「賤人!」

「砰」的一聲重響,墨雲簫整個身軀撞在牆角。寒岐軒用力之大,讓四周牆壁也跟着顫了顫。

霽風幾人聞聲跑來查看,卻見墨雲簫跌在牆角,口中源源不斷在吐血,呼吸上氣不接上氣,趴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

霽風見勢不妙,想去攔,一名同他交好的暗守霽明抓住他,在他耳邊警告:「太子殿下行事自有分寸,無需你來阻攔,別忘了你我身份,你這樣很難不讓他察覺出什麼!」

想起摯友隱塵,霽風聞言收回腳步。

寒岐軒拔出白賦,毫不留情刺進墨雲簫胸口,「若不是因為你,輕然怎會自尋短見?你就該被日日剜心,方知多痛!」

霽風親眼所見,太子殿下握著白賦在墨少主胸口細微攪動,刻意避開要害,最終活剮下他一片心頭碎肉。

永思趕到時,看到的是,一滴又一滴鮮紅的血流過白賦劍尖,掉在冰冷的地面,墨雲簫在些碎的沉吟中昏了過去。

然而寒岐軒並不打算休止,又讓人提了一桶水,潑醒墨雲簫,把人吊起,準備新一輪折磨。

霽風顧不得其他,衝上來攔著寒岐軒,「殿下,墨少主功體已廢,更沒有靈力傍身,他受不了!」

永思嫁衣未褪,阻在寒岐軒面前,「殿下為逞一時之強,難道不管柳霜的死活了嗎?墨少主若死了,你怎麼和帝師交代?」

須臾,寒岐軒貌似清醒了些,平緩了心境,冷笑一番,改擦白賦上的血跡,吩咐霽風和霽明:「給他查驗傷口,看還能不能撐三日?」

永思立即掉轉過頭。霽風和霽明放下墨雲簫,解開他上身衣物,發現他上身佈滿了觸目驚心的傷痕,其中有一條血紅鞭痕足有拇指粗,又深又長,從脖頸下方一直蔓延到腰側,一看便知是辰族主不久前審訊時鞭打所致。鞭痕兩側地方被大大小小的烙印覆蓋,遠觀好似一條傲霜獨立的血色梅花枝。霽明汗顏,這辰族主什麼怪癖,審犯人還要以畫為樂!

霽風把止血藥往墨雲簫心口的血洞倒,不是被血流衝散,就是藥性吸收不了。眼見那血洞血流不止,霽風急道:「血根本止不住,怎麼辦?」

「慌什麼?」辰族主匆匆趕來,人未到,聲先至。一同來的,還有寒蘭翩。

寒岐軒掃了一眼辰族主,「你又來幹什麼?」

辰族主瞪眼氣道:「吾能不來?你身上還有傷,犯不着和這賤人生氣!」說罷看向寒蘭翩,「東西給吾。」

寒蘭翩將整個刑堂掃視一遍,顫顫巍巍伸出手。在她掌上的,是一件精小的鐵器,形狀與烙鐵很相似。

寒岐軒知道辰族主花樣眾多,沒有阻攔。在刑罰二字面前,他這位父親能稱第一,無人敢稱第二,自然也懂得如何叫一個瀕臨死亡的階下囚撿回一條命。

辰族主接過蘭翩手裏東西,把它拋進一旁的篝火里,「找兩個靠譜的手下,其他人都出去。」

寒岐軒選了兩個最聽話的侍衛留下,其他人陸續離開。

「你不走?」辰族主問。

寒岐軒站在原地道:「我想看你如何力挽狂瀾。」

「不過做個順水人情,給你那不爭氣的妹妹牽線來了!」看那東西燒的差不多,辰族主抓好柄手拿出,來到墨雲簫面前。

兩個侍衛將他心口血洞推成一條縫,墨雲簫看清了那東西,雙眼中第一次出現悲憫的抗拒和乞求,「啊!」

那枚燒紅的烙鐵對準他心口印下,冒着熱浪白煙,發出嗤嗤聲響。漸漸地,血腥的空氣中混雜着人肉燒焦的味道,墨雲簫支撐不住,再度暈厥。皮肉粘在一起,血成功止住,辰族主放開手,現出了那枚三角烙印上的「翩」字。

一桶又一桶的冷水潑在臉上,墨雲簫渾渾噩噩醒來,又昏去,身體嚴重透支。

辰族主道:「寒蘭翩在外面,只要你開口求饒,答應做她的人,吾就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萬籟俱寂下,響起了斷斷續續的喑啞聲:「我……寧願……死……」

辰族主呵聲笑了,一字一句道:「你果真下賤!」

寒冷的血泊中,那雙不肯服輸的眼漸漸失去神采,如平靜的湖面,灰白的沒有了絲毫波瀾。

辰族主說的話堪比誅心,字字句句都踩在他最脆弱的地方,「心再忠有什麼用,身體不忠,幻族名冊就不會承認你,你死了那條心吧!」

目的達到,辰族主不再逗留,一甩袍袖,踏着大步離開。一出刑堂,不見寒蘭翩和永思的身影,霽明說一個氣哭跑走了,一個去追。

刑堂里,墨雲簫不知哪來的力氣,慢慢撐起身,顫抖著舉起右手,粗重的鐐銬在他手上發出喑啞的叮噹聲。

寒岐軒一言不發地瞧着墨雲簫胸口那片焦紅,眼神里竟存了幾分同情。下一刻,他卻睜大了眼。

墨雲簫一片灰白的眼中透著狠與絕,顫抖的手扣在心口,硬生生把那片焦字連皮肉撕下。一時間,血流如柱,血肉模糊。

寒岐軒轉瞬扣住了他命喉,「老頭子沒告訴你,血心咒需要你的血助陣嗎?你死了,玉輕然也別想活了!」

墨雲簫怔了怔,忽然卸了力,手跌在地上一動不動。

一根羅寒至冰刺擱在寒岐軒手中,驀地刺穿了墨雲簫前胸。寒岐軒丟下一本羊皮古卷,道:「這是有關血心咒的記載,上面有施咒方法,玉輕然能不能度過這一劫,全在你。」

寒冰刺骨,堪比凌遲之苦,像是把一個人的心血淋淋地攤開,一點點用針扎穿,再一點點拿冰縫起。很快,刺在心口周圍的肌膚生了冰,和羅寒至冰刺連在一起,墨雲簫被折磨到渾身無力地倒下。

寒岐軒看着他這副半殘不遂的模樣,減輕了羅寒至冰刺的寒度,撂下一句話走人,「等心血凝固不再流,再叫老頭子接着審!」

霽風知道,扎進墨少主身體里的這根羅寒至冰刺,是太子殿下刻意隔了要害,靠着上面寒氣,既能止血,也能保命。痛是痛了些,但士可殺不可辱,這已然是最好的方法。他只盼著經過他放水的隱塵順利到達幻族,輕然玄女早些醒來,否則一直這樣下去,墨少主就算不死,也被折磨成活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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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盡韶華:半曲天姻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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