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初見李沖（一）
太子拓跋弘四歲時的叛逆並沒有給馮琳帶來多少煩惱，這隻不過是一個四歲小男孩的本能反應。
更何況，李夫人在馮琳面前也保持了一貫戰戰兢兢的樣子，對馮皇后畢恭畢敬。因為李夫人願意做低伏小，馮琳自然也不好意思拉下臉來不讓拓跋弘見這個姨媽。
日子就這樣靜靜地過着。
拓跋濬繼續執行他的文治政策。還是在太安四年（458年），七月，他又去了河西巡視；九月回來之後，十月，拓跋濬又去了陰山，並在陰山下詔埋葬枯骨。
太安四年下半年到五年的下半年，和南面的宋國發生零星戰爭。拓跋濬派出征西將軍皮豹子略地到高平，大破南面的宋軍。
這期間，有一件當時看不起眼、但卻在若干年後影響朝政的事情發生了。儀同三司、敦煌公李寶於太安五年（459年）的九月逝於北邊的懷荒鎮。
李寶是前涼王李暠的孫子，李氏涼國被沮渠氏滅子之後，李寶和他的舅舅唐契百奔伊吾，向蠕蠕投降。爾後，太武帝拓跋燾遣將討沮渠無諱於敦煌，沮渠無諱敗走敦煌，李寶自伊吾南攻敦煌，修繕城府，並派自己的弟弟奉表歸誠。太武帝為表其忠款，就任命李寶繼續為敦煌太守。幾年之後，李寶入朝為并州刺史，爾後又任內都大都。其後，李寶又北上懷荒傎，任鎮北將軍。
李寶有六子。李寶去世之時，長子李承已是姑臧侯。按照慣例，皇上拓跋濬要接見李寶的六個兒子，皇后馮琳也參與了這次會面。
彼時，第六子李沖還是一個10歲的孩子。誰也沒有想到，20多年之後，就是眼前這個還是小孩子的李沖和太皇太后馮琳聯手，將魏國帶到了一個新的盛世。
回到當天，時為9月，平城仍然非常炎熱，李家六兄弟一律穿着白色衣服，齊齊在跪在太華殿下。
拓跋濬看着比自己還大的李承：「起來，快點起來吧。」
但李承仍然跪伏在地上：「皇上，臣有事稟告。」
拓跋濬對着自己的貼身太監張天度抬了抬手，示意太監去扶李家六兄弟：「姑臧候有什麼話站起來說吧。」
「皇上，當年我隨叔父入魏，世祖深相器重，禮遇甚優。爾今我想請皇上允准，以弟弟李茂襲父親之爵。請皇上允准。」
拓跋濬揚了揚眉毛，之前他聽說李寶的六子由四個夫人所出，幾個夫人之間的關係並不好。但看李承這一讓爵位之舉，似乎又不像聽到的那樣兄弟不和。
想到這裏，拓跋濬索性問道：「你父爵位為敦煌公，可比姑臧候要高，這樣你也心甘情願？」
李承仍然跪在那裏，這時去抬起了頭：「皇上，這是我充分考慮之後的決定，請皇上成全。」說罷，李承也不再多言，只對着拓跋濬磕了幾個響頭。
拓跋濬至此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既然你們兄弟敦睦，我也樂得成全，這襲爵之事就按你的想法辦了吧。」
李家六兄弟又一齊謝過拓跋濬。
拓跋濬以為會見已經差不多，畢竟之前已經討論過李寶葬禮的細節。沒有想到，李承又開口了：「陛下，臣還有一事要奏。」
拓跋濬皺了皺眉，不知道李承為什麼有這麼多話要說。他看了一眼馮琳，但馮琳卻沒有看他。拓跋濬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卻看她正上看着李家最小的兄弟：十歲的李沖。
李承看拓跋濬有點心不在焉，稍微提高了一點嗓門：「自古孝子都為父親結廬守墓，我也想為父親守孝三年。」
拓跋濬自小在平城長大，熟悉的是鮮卑葬禮禮儀。他在私心裏也認為漢人這種守孝三年的方式除了折磨人沒有什麼意義。但另一方面，他又在內心直覺地意識到，如果自己反對，那魏國治下那麼多的漢人會不會覺得自己不講禮儀？
拓跋濬猶豫之際，一直沒有說話的馮琳卻開口了：「姑臧候是打算一個人去結廬守墓嗎？」
李承正打算說是，卻聽得旁邊有一個清脆的童音說：「皇后，我要和大哥一起去為父親守墓。」
李承驚訝地看過去，原來是最小的弟弟李沖，他才十歲，怎麼可以到父親的墓邊上去？李承正打算出口否認，說弟弟太小，可能都不懂結廬守墓是什麼意思。
這一邊，馮琳憐惜地開口道：「你是敦煌公最小的兒子吧？你今年幾歲？你知道結廬守墓是什麼意思嗎？」
李承一聽馮琳這麼說，知道馮琳在遞話給自己。誰知道李承還沒有開口，只有十歲的李沖淡淡地開口道：「皇后，我當然知道結廬守墓是什麼意思，我只想請皇上皇后成全我們兄弟的孝心。我一定要陪着大哥一起」。
李茂等其餘四兄弟看到最小的弟弟都要去守墓，頓覺不好意思，紛紛表態要和大哥小弟一起去守墓。
李承和李沖無奈地對望一眼，只好伏下頭。
這一邊拓跋濬在聽馮琳和李氏兄弟對話的當兒，也想明白了：「如果李承兄弟樂意去當這個孝子的楷模，自己這個當皇帝的也就只能順水推舟。但李家六兄弟，看上去個個能幹，全都去守墓也太可惜了。」
想到這裏，拓跋濬開口道：「你們兄弟六人孝心可感。但我想，你們的母親都尚在台上，全去守墓，誰來照顧你們的母親？我想還是由姑臧候做你們兄弟的代表，就讓他去吧。」
其餘幾個李家兄弟本來就沒有強列的願望，既然皇帝這麼說，也就不再說什麼。但一個稚嫩的童音又響起來：「皇上，請允許我和大哥一起去。」
還沒有待拓跋濬表態，這一邊李承也在磕頭：「皇上，六弟年齡最小，若他願意為父親守墓，就請允許他去吧。」
這一邊馮琳也在為李沖求情：「難得這孩子十歲就如此孝順，就請皇上成全他吧。」
拓跋濬本來就無可無不可，見馮琳也開口了，也就點點頭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