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招
這樣想着的大漢迅速抬起右手，同時左腳向前邁了一大步。他準備快速衝到雷五安面前，在眾人面前狠狠地教訓他一頓，報之前的一箭之仇。
然而，他的速度還沒有起來，甚至拿着環首刀的右手都沒有完全抬起，他就感覺到迎面吹來了一股突風，接着下一瞬間，自己的喉嚨就撞上了一個東西。
這個東西也將他正要衝刺的身體生生地壓制在了原地。
那是雷五安配劍的劍鞘！
雷五安手握著劍柄，沒有拔劍出鞘，而是帶着劍鞘一起，在瞬間變換身姿，抬手一劍，刺中了大漢的喉嚨。
大漢目瞪口呆，因為他明明是目不轉睛地盯着雷五安的，卻完全沒有看清楚對方是如何出的劍！
好快的速度，好快的劍！
不僅大漢沒有看清楚雷五安的動作，圍觀的人群也沒有一個人捕捉到了他的身姿。所有人都是只感覺迎面被雷五安動作掀起的突風所吹中，接着雷五安的劍就已經命中了那個大漢！
在場的人都鴉雀無聲，他們瞠目結舌地望着這不可思議的場景。
只有東方霞勉強看到了雷五安出劍的動作。在大漢抬手邁步的那一剎那，雷五安就展開了反擊。他微沉身形，接着飛出帶着劍鞘的清陶劍，劍身在兩人身前下方的空間劃出了一道隱蔽且致命的弧線，用讓人根本反應不及的速度刺中了大漢的喉嚨。
雷五安的動作行雲流水，根本看不出一起父親口中「不是習武材料」的影子。在東方霞眼前的，分明是一個宗師級別的武林高手！
單從這一招來看，雷五安的劍確實極為漂亮，讓人根本防不勝防。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雷五安最擅長的也只有這一招。
這招就是他在雷氏山莊，唯一習得的一招雷氏劍法。
從五歲開始，雷五安的父親就開始教他練劍，而且，只教這一招。接下來一直到竇泰摧毀了雷氏山莊，雷五安日夜練習的，也只有這一招。甚至在投入青峰堂門下后，他也每日避開師兄弟們的目光，偷偷練習著自己唯一知曉的雷氏劍法。
而這麼多年來的刻苦研習，讓雷五安早已將這一招練的爐火純青。尤其是在他身體還沒有完全發育就不斷修鍊同一招式，導致他的骨骼、經脈、肌肉、軀體幾乎都在配合著這一招不斷地成型。
這樣的身體，則更確保了雷五安在使用這一招是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和最順暢的動作出劍。
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在學習青峰堂的功夫時總是身體不協調，讓師父東方威都認為他沒有習武的天分了。
因為他的身體，完全可以說就是為了這一招雷氏劍法而生長的！其代價就是，對於其他劍術，他的身體會產生本能的抗拒，永遠無法習得精華。
但從這一招來說，雷五安已經絕對是天下無敵！
東方霞被自己看到的場景震撼了，她呆立在原地，連替自己師兄慶祝勝利的事情都忘得一乾二淨。
「勝負已分。」雷五安緩緩開口道。
大漢臉上滲出了汗珠，他當然知道，自己輸得一敗塗地。如果雷五安用的不是劍鞘，而是真正的配劍，那自己此時已經被他刺穿了喉嚨，成為一具死屍了！
他顫抖著放下了環首刀，雷五安也收回了自己的劍。大漢用複雜的目光看着雷五安，那目光中夾雜着不可思議以及不甘心。他最後撇了一眼雷五安，然後一言不發，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下，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雷五安再次叫住了他。
大漢停住腳步，回過頭。他的臉上都是冷汗，目光遊離，臉色慘白。大漢看了一眼雷五安，神情複雜。他知道雷五安口中所說的是什麼，只不過自己的內心仍然不服氣。
偶然！剛才發生的絕對是偶然！
但不管是偶然還是什麼，自己確確實實是輸了這場比試。於是，在掙扎了片刻之後，他低下頭，伸手抱拳，對雷五安施禮道：「我願賭服輸……剛才，我言語上多有得罪，在此賠禮了！」
說罷，大漢沒有重新抬頭，而是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之下灰溜溜地離開了千金閣。
雷五安本來還想再多問一句為什麼他要稱呼自己是「高歡的走狗」，但還未等開口，大漢就已經撥開人群，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之中。
終於反應過來的賭徒們一片嘩然。他們不是感嘆著雷五安高超的武藝，而是哀嚎著自己失去的賭資。他們有人唉聲嘆氣，有人咒罵着被輕鬆擊敗的大漢，但願賭服輸，他們除了認栽以外也毫無辦法。
只不過，這些人看待雷五安的目光，已經和之前截然不同。方才，在那個大漢的煽動之下，所有人眼中的雷五安都是一個只會依靠女人、武藝稀疏的年輕小白臉。但現在，他們望向雷五安的眼神中充滿了佩服和畏懼。
而在這些敬佩的目光之中，王思政的雙眼尤其明亮。他注視着雷五安，面露喜色。但這不像是為了自己贏了錢而高興，倒彷彿是伯樂發現了千里馬一樣的，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之情。
此時東方霞已經湊到了雷五安身邊，她叫了聲「師兄」，便沒了動靜。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對雷五安說些什麼。
雷五安知道她內心的疑惑，他笑着說：「放心師妹，之後我會跟你解釋的。」
這時候，王思政笑着站起身，來到小二身前，說：「一賠二十，共四十貫錢，到時候直接送到我府上即可。」
小二雖然也愁眉苦臉，但也仍然滿口答應。雖然作為莊家這一次他也賠了錢，不過王思政這種身份他們還是不敢得罪的。
接着，王思政來到了雷五安面前：「沒想到雷公子不僅思維敏捷，身手也是驚為天人！這場賭局是你贏了。」他微笑着說。
「中軍大人不也是，賺了個盆滿缽滿。」雷五安也微笑着回答。
「只不過是兩邊下注，不管誰贏我都沒有損失而已。」
王思政笑着擺了擺手，重新將雷五安和東方霞引到了自己的台案前坐了下來。雷五安也趁此時候，向王思政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師妹東方霞。
在三人坐穩后，王思政話鋒一轉，向雷五安問道：「方才那人稱呼公子為『高歡的走狗』……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在下也不甚明了啊，在下從未與高歡那樣的大人物有過任何的接觸，不知為何就被他那樣叫了。」雷五安也只能是實話實說。
「……聽了剛才你們的對話，似乎你們之前有過過節？」王思政又問。
「什麼過節，只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東方霞不由得插嘴說道。
「……東方姑娘此言何意？」
王思政這麼一問，東方霞便開始滔滔不絕地為他講述他們在路上是如何遇到了那個大漢在襲擊車隊，他們又是如何擊退那人，救出了不知是誰家夫人的事情和盤托出。
「原來如此……只是這樣的話，確實不知道為何那人會如此稱呼公子啊。」王思政捻著自己下巴上的鬍鬚說道。
「可不是嗎，讓人一頭霧水！」東方霞也隨聲附和道。
「不過在下有一事不明。從剛才那人的言語來看，似乎對高歡頗有不滿。但是高歡現在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嗎？這麼高調地辱罵高歡沒有問題嗎？」雷五安瞥了一眼千金閣大門的方向，有些疑惑地問道。
「這裏可是洛陽，是我大魏的國都。即便是強盛如渤海王高歡，他的勢力範圍還沒有完全覆蓋到這裏，所以只是呈口舌之快，不會有什麼事。」
王思政說着，斂容抬眼看看雷五安。
「按照約定，雷公子有什麼要問我的就請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