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沉悶的雷聲，在翻騰的烏雲深處此起彼伏。

林兜兜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癱坐在一處空曠的廣場上。昏暗的世界到處雲霧翻騰，就似一隻只凶獸蟄伏在四周。

她心裏懼怕萬分，奮力掙扎，卻覺得全身被汗水浸透。黏膩又動彈不得，心中怨憤，近乎窒息。

雖然目之所及空無一人，那些電閃雷鳴，就像似好多人在她周遭表達對她的憎惡。

突然，一聲驚雷，林兜兜被撕碎的痛苦瞬間貫穿。

過了不知多久，她才緩過一口氣來。

正自揣測自己是死是活的時候，空中傳來了威嚴的話音：「……好自為之。」

腳下一空，一陣失重的感覺過後，林兜兜睜開雙眼。

又是夢。

隆隆的雷聲依舊在悶哼著。

林兜兜一直害怕打雷，她抹去腦門的汗，打算起來洗一洗，卻又怕突然有驚雷砸下來，戰戰兢兢的，連燈都不敢打開。

一個閃電，林兜兜迅速像鴕鳥一樣把頭埋起來。幸好雷聲不是很響，隆隆地向遠處去了。

藉著朦朦的光亮，林兜兜見自己手邊有條浴巾，隨手扯來擦汗。

一邊擦汗，林兜兜覺得好像不對。這條幹凈浴巾，是昨晚自己收進抽屜的那條，難道是沒有將它放進抽屜里？

她頓了頓，又發現枕頭邊似乎有衣服，拿手裏湊近一看，隱約是一套乾淨的睡衣，連內衣都有。

這是外婆夜裏進來過嗎？

林兜兜正常都學習到12點才準備睡。而外婆習慣早睡早起，所以外婆都不會在半夜進來看她。

林兜兜擦了汗，又將被汗濕透的衣服換了。

幸好雷聲也已漸漸平息。

現在不知道幾點鐘，反正鬧鈴還沒響，准高三狗的林兜兜抓緊時間繼續睡。

一睡下，她又想起自己每晚都會把房門鑰匙收進來。因為外婆說家裏地方太大，又只有她們祖孫倆住，為了安全起見，晚上都不會把鑰匙放門鎖上。

那麼是外婆有另外的備用鑰匙？外婆是擔心她害怕打雷，來看看她的吧。

又睡了香甜的一覺，應該要到起床做早飯的時間了。林兜兜從床上坐起，卻見窗前站着個白色的身影。

這個模糊身影她是熟悉的。

從小到大，他似乎出現過很多次。

在她過往的十幾年歲月中，這人保護過她，鼓勵過她，陪伴過她。

在林兜兜心目中，這白色身影甚至超過白小姨。

這人就和外婆一樣，被她當做親密的家人。

晨曦中的白色身影比較清晰，不似以往那樣若有若無。他似乎正默默看着窗外的霧氣。

林兜兜默不出聲，在熹微晨光中偷偷打量。

這人穿着件粗布白袍，衣長及膝下，袖長過肘部，腰部系著紫色絲帶。赤腳？最突出的是有一頭青盈盈的及腰長發！

長發？林兜兜清楚地覺得這人是個男的。

她打算打個招呼，一時又拿不定主意說什麼合適。

說句好久不見？

他們根本沒有真正的見過啊。

說多謝你的搭救？

那事情是不是他都說不定呢。

說感恩你的陪伴和關心？

那些經歷是不是自己的臆想，林兜兜都弄不清楚哎。

她在這裏欲言又止，局促不安。

白袍人似有所覺，似想回身，微一側身又驚覺不合適，微微嘆息一聲，從緊閉的窗戶一穿而出，隱遁不見。

！

林兜兜曾多次在各種恍惚的時候見過這白色身影。像這樣比較清晰地觀察這人還是首次。

這次也朦朧地見到了這人的側臉：蒼白、冰冷。

雖然看不出年齡，好像他的鬢邊有一綹銀髮。

林兜兜愣了一會，覺得面對這白袍人，會令人感到明顯的冷意。

正胡思亂想，突然鈴聲大作。

林兜兜從床上蹦起來。

剛才這段像真實的情景，竟然還是一場夢？

不及細想，林兜兜快速洗漱，接着跑步去東廂廚房做早飯。

雨過天晴，晨光熹微。

夜裏的雷雨並沒令天氣涼爽點。朝陽未升，熱霧瀰漫。古色古香花團錦簇的盛家大院，一片氤氳潤澤。

林兜兜很快做好早飯，見外婆還沒下樓來，便自己先吃了點。

她拎上書包，到主屋外叫了聲外婆。

二樓東房的窗戶打開，外婆站窗前應聲道：「趕緊上學吧，我這就下來栓院門。」

「哦。」

外婆好像有點氣弱。這天氣確實叫人不舒服。

還有這一大院子花草樹木要養護，一堆的家務活要收拾，外婆不怎麼叫工人，只偶爾請鐘點工，她自己整天忙不停，真夠累的。又說和別人處不來，不請保姆。

林兜兜掩上院門，向學校跑步而去。

近中午，烈陽當空。蟬鳴聲聲。

這准高三生的暑假補習班裏，擁擠卻不嘈雜。

林兜兜本想看一看窗外，緩解一下視力，卻因陽光灼熱，感到眼睛更澀了。

收回目光，她拿起剛發下來的數學測驗卷，正面一個紅點點都沒，說明不錯。反面，最後的大題錯了一半，老師只在那畫了個紅圈。

訂正了半題錯題，她把試卷放在手邊，遲點再交到講台上去。這張卷子比較難，很多同學錯的多，他們要訂正一會的。

剛拿出另一本數學試卷開始刷題，林兜兜便聽見坐在後一排的班長鬍大有低聲問了句：「蒸蛋糕，誰要？」

周圍響起低低的歡呼聲。

林兜兜知道這歡呼不是給蒸蛋糕，是給說話的這個人的。

林兜兜後背被敲了兩下，她回頭，見胡大有在非常認真地訂正試卷，只是左手捏著一小袋蒸蛋糕遞在她眼前。

她小聲說了聲：「不吃。」

瞥見周圍好幾位女生在斜睨她，林兜兜又不經意般加了聲「謝謝」，坐正繼續做試卷。

這一說肚子更加餓了，一會兒放學還得跑回家才有中飯吃。

林兜兜心裏嘀咕：這老天什麼時候能涼快點？中午在大太陽下跑，就像在火爐里一樣啊，風都燙人。

外婆不知道有沒有歇一歇？這種天氣再干那麼多活，可容易中暑的。

繼續抓緊時間做了些試題，聽見下課鈴終於響起。林兜兜戴上太陽帽彈起來就衝出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