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動

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富庶的杭州城中雖然天尚未大亮，已有不少走卒販夫出現在街頭巷尾。王老漢在東街口這兒擺攤賣餛飩已經十個年頭了，平日裏街坊鄰居都會照顧生意，日子也過得太平。

「老人家，來二兩餛飩。」

攤前走來一人，三十年紀，白面無須，身上穿着一襲黑衣，針腳可見用工細膩，腰懸著一柄烏木長劍，雙手白凈細長，只有虎口處有淡淡的老繭。男子扔下幾枚銅板就坐到了攤旁的座位上，王老漢連聲應答，手上也不慢地將生餛飩下了鍋。

「噼啪噼啪。」

另一頭街口處傳來一陣鞭炮聲，男子抬頭看了一眼問道：

「前面可是有哪個人家有喜事？」

王老漢一手拿着漏斗舀起湯中的餛飩瀝乾淨水分，回道：

「客人可是外地來的，今天是鎮遠鏢局林少東家大婚，整個杭州城有頭臉的人物都會到場，想來前頭已經在迎親了，好了。」

王老漢端著瓷碗小心地放到了男子面前，清澈的湯上浮着幾撮蔥花，淡粉色的鮮肉餛飩令人食指大動。男子一邊用湯匙撥弄著蔥花又問:

「娶的是哪戶人家？鎮遠鏢局聲名遠揚，想來女方也不是尋常人家。」

「客人說的是，那女家也不是普通人家，乃是杭州知府龐大人家的千金。」

男子聞言先是愣了一會搖頭笑着吃起了碗中的餛飩，林天同這個老狐狸居然搭上了官府的人，此行看來不容易事成了。

與此同時，西街的福興客棧二層，昏暗的屋子內僅有幾縷殘燭的亮光，屋內一老一少，老者端坐床上，一副龍頭拐杖倚在床邊，青年站在面前低首聽命，老者閉目養神，但聽見窗外傳來的鞭炮聲才開口：

「鎮遠鏢局家主林天同，號稱江南白道第一刀，手下亦有不少好手，杭州城非我聖門勢力所控制，此行我們主要是帶回聖物即可，不要糾纏。」

青年點頭稱是，俊秀的臉龐上眉心點着一道細細的傷口，腰間懸著一把形制奇特的彎刀。老者緩緩地拿起身邊的龍頭拐杖：

「我們這些老傢伙本是該作古的，聖門今後還是得看你們這些小輩，這次若能功成，想來我這個位置得你來坐了。」

青年將頭低得更深了，恭敬地回答：

「邱長老抬舉了，我只想為聖門儘力，至於名位，長老們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輩，哪裏有小子的位置。」

邱長老似乎不太滿意他的回答，心裏卻盤算著：聖門子弟無不是野心勃勃之輩，小子學誰不好，非學得自家師傅兩面三刀的嘴臉，只是這小子是年輕一代弟子之中的佼佼者，此行還有需要用人之處，等回了聖門再做計較。

「你且去準備，除了我們定然有其他勢力也盯着林府，叫我們的人東門準備接應。」

「是。」

杭州龐府會客大堂內，一位微微發福的紫袍大員正對着牆上的畫卷嘖嘖稱奇：

「這副寒梅圖是我今日新得，出自閩南三絕李成岩之手，畫功可謂神乎其技。王兄，你看如何。」

另一位身着勁裝的瘦高男子走到一邊欣賞了一陣：

「王某不懂風雅，這寒梅圖中的意境可體會不出來，只不過此圖中隱隱蘊含了數道劍意，李成岩號稱琴絕、畫絕、劍絕，盛名之下無虛士。只是，龐大人叫我來可不是來欣賞畫作吧。」

紫袍大員正是杭州知府龐輝，只見他坐到主座上端起茶杯吹了吹，

男子也坐到客座上等待着龐輝的后話。

「小女今日就要嫁入鎮遠鏢局，林天同作為你們江湖白道領袖人物，想來也有不少仇家吧。今日請王兄來就是擔心有些宵小趁今天大喜之日騷擾。」

「龐大人多慮了，鏢局講個和氣生財，林東主行鏢向來銀兩開路，黑白兩道得了好處都會給些薄面，就是遠在西域的羅靈魔教也從未打過鏢局主意，再者，聽說林東主在大人這向朝廷捐了個杭州府軍務參贊，似乎已有退隱江湖投身朝廷之意，更別說有什麼仇家尋仇了。」

龐輝嘿然一笑，不置可否：

「我只是防範於未然，今日小女安安全全地嫁入林家，我這心才放得下，王兄，還請你今日混入結親隊伍中保全一二，龐某定有厚報。」

男子拱手連道不敢：

「家師派我來只說聽龐大人調度，既然龐大人有命王某這就準備。」

說罷男子便起身告辭，待到男子離開后，龐輝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

「這個王起亭是京城緝盜司中【亭台樓閣】四大捕頭之一，你看比你如何？」

空無一人的大堂房樑上傳來低沉且嘶啞的聲音：

「能夠看出寒梅圖中劍意的，在劍法一道算得上是登堂入室了。有他相助，小姐如能找到那個東西，定能將其帶回。」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親家，你可不要怪我，以你的能力尚不能保住寶物。」

龐輝想起昨日已向自己要出嫁的女兒吩咐的，到了林家找到那個東西，只要自己能向京城的本家獻上，將來的成就可不止一個杭州知府。

「如此重要的東西，屬下認為林天同會時刻放在身邊，至少是自己知道的隱蔽之處，小姐就算能進了林府內院，恐怕沒那麼容易找到。」

「我自有手段，穎兒只要能進內院，定能尋到寶物，你只要在她發出消息後接走寶物即可。」

話正說時，門子進來說送親事儀皆備，只等大人吩咐，龐輝微微頷首示意退下，房樑上也沒了聲息，即又轉身觀賞起寒梅圖來，圖上的梅花枝杈乍看上去凌亂，卻又猶如一體，如同一把鋒利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