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燭與狌狌

第6章 白燭與狌狌

隨着瓦片與沙礫滑落的聲音,一隻乾癟的巨大蜘蛛顫顫巍巍的立了起來。寂靜異常的墟坊的突兀聲音立刻引起庾簌與重明的警覺!

蜘蛛的背部好像被什麼重重擊打似的,很明顯的塌陷了一大部分。白色綠色的渾濁的液體從蜘蛛尾部淅淅瀝瀝的流淌。

重明雙目閃出妖異的紅光,四顆瞳仁死死的盯着在他們身後出現的巨大軀體!

「白燭……」重明盯着蜘蛛殘留着一半的巨螯,喃喃自語道。

「你怎會變成如此模樣?」

在重明記憶中優雅完美的生物,如今身軀卻變得殘破不堪,那昔日僅用一根細如牛毛的蛛線倒懸墟坊天門之上的存在,是何等的驕傲自在!

庾簌在重明的示意下緩緩朝着虛弱不堪的蜘蛛走去。它將庾簌遮掩在身後,釋放出重明魂火形成一層結界。

似乎是感知到了熟悉的氣息,名為白燭的巨型蜘蛛拖着僅剩的五隻蛛腿也慢慢著朝着重明的火結界爬去。

雙方互相靠近,奇怪的是重明沒有絲毫告知到白燭的情緒。沒有憤怒,沒有悲傷,沒有殺意,更沒有絲毫喜悅……

綠色白色的液體隨着軀體的前進而流的越來越遠。白燭的瞳孔中逐漸映出重明的影子。

與此同時重明化身赤服男子,竟徑直朝着巨蛛白燭走去。而白燭停下了腳步,身影逐漸虛化,凝聚成一個人形。

女子身上白衣殘破,卻能翩然隨風而舞。她的一隻眼睛已經閉上,疲憊著睜開一隻明黃色的眼眸,幽綠色的血從她眼角潸然流下。

「白燭……」重明有些不忍,蹙著眉毛將靈魂結界散去,行至面前。

「傷汝著者何!汝可見萬妖破天門而入?墟坊之主所在何方?」

潔白的衣衫儘管殘破不堪,也為白燭贏得一點體面尊嚴。高挑的她赤裸的雙腳已是血跡斑斑。彷彿已經再無氣力,癱倒在重明懷裏。

「十…………」白燭薄唇微微的顫抖,似是廢了好大得勁才講出一個字。

重明半蹲在地上。絲毫不顧及大道上積累的厚厚灰塵。他輕輕問到「十?」

「十…………十四。」白燭說完,生命便即將透支幹凈。她破爛不堪的衣裳開始顆粒化,如同光點般像天空的金色長河飛去……

重明還在發愣,半秒的時間,白燭的皮膚和垂肩的黑髮也有了顆粒化的趨勢!

「重明!」庾簌突然大聲發問!

「封妖圖能不能暫時將它封印?你在末錄將它收押,用封印暫時緩解她的傷勢!」庾簌的驚天一問,瞬間將重明點醒!

「試試!」

庾簌將封妖圖懸浮於左手手掌,封妖圖頁錄瘋狂翻動,在重明棲居的一頁中停了下來。

重明散出魂火,形成一道半圓形的結界,由於刻意收回殺伐之火,結界中十分溫暖。

一條紅色的光柱將庾簌與重明緊緊連接。隨即裹着白燭的結界連着重明重新回到了封妖末錄中。

「庾簌,你接下來沿着主路朝着山頂進發,白燭為我故人,我要先料理一下她的情況。」重明通過契約鏈接對着庾簌說道。

「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導致墟坊大變,但終究危機四伏,如若出現危險,你通過契約呼喚我名便是!」

庾簌識海中,重明的身影隨着話語了結便隨即消失不見。他只好一邊思考着重明與白燭的對話。一邊試圖推理出一個目前情況。

「看來,墟坊經歷了一場很大的變化,

白燭與重明為故人,按照重明這種驕傲的性格,能讓他為之故人的,應該實力血脈也不弱。」庾簌緩緩著從大道上行走,一邊繼續推想。

「墟坊之主這個存在,應該之前也是存在於此地,類似於此地的主人。山頂上那座氣勢磅礴的宮殿,應該就是她的居所!」

「那麼將線索整合起來,真相應該就是在不知多久之前,墟坊遭遇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攻擊,在高於雲霄的牌坊上守門的白燭被重傷,數以萬計的房屋被摧毀。而墟坊之主在這場戰鬥中也生死不知。」

「但是作為史無前例的危機,墟坊必定開啟了無數機關陷阱!如今重明不在,我必須小心小心再小心!可別沒等到重明的援救就直接死在了陷阱之下!」

庾簌的神色逐漸堅定了起來,釋放出被重明煅燒出來的凝練魂識。他看向彷彿離他很遠的山巔宮殿。毅然向前走去!

————

庾簌雙腿已經酸痛難耐,腹中更是飢餓無比,索性便在山口出坐下歇息。他仰頭向上望去,才發現山路極窄,一改之前大路直通的簡達。

樹木周圍繞着濃濃的霧氣,是遠在天門牌坊時看不到的。所幸庾簌從山腳下並未遮掩視野太多。

雖然飢餓難耐,但是庾簌還是在休息片刻后踏進了這看似很小,卻內藏玄機的山頭。

台階雖然窄小,但是卻異常整齊。白色的階面隨着庾簌的攀登,在上面浮起一層淡淡的薄霧。

庾簌繼續努力上山,他不記得自己雙腿酸痛,也不記得飢餓難耐了。魂識透過薄霧向前方滲透去,這倒可以幫助他找准方向。

「庾簌!你還好嗎?」猛然間,樹林迷霧中傳來庾父的聲音。

「難道是幻覺!?」庾簌因疲憊而沉下去的心猛然提起!「或者說是什麼妖怪?」他這樣想着,將靈魂結界打開,並將魂識朝着聲音來源處探索。

就在他想搞清楚聲音的源頭的時候,突然!一聲蒼老的聲音傳來。「庾簌,爺爺很想你。來吧,過來吧……」

庾簌清楚!爺爺在他未出生就去世了在了異地。遺物都是工友捎帶回來的。庾簌神經緊繃!戒備的看向四周,並沒有回復一句。

緊接着,樹林里彷彿熱鬧了起來,有庾父庾母的、有沈月的、有學校老師的、有牽狗的小女孩的。

甚至還有重明的聲音!

「庾簌……過來呀~媽媽不會傷害你的……」母親的聲音在庾簌朝前走的時候猛然出現在背後!

靈魂結界竟然無法阻攔它!?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庾簌索性朝山上飛奔而去!

在余光中,一群人形的身形在迷霧中隱隱約約。而且速度極快的將庾簌包圍了起來!

「不要想着叫重明鳥啦。」

「我們能幫你……」

「找到山海妖獸是么……」

戲謔般的聲音緩緩靠近庾簌。庾簌心神有些慌亂!它們是怎麼知道重明和封妖錄的!?

「吾名招搖生也,生於招搖山上,光陰河前,自然通人。曉究過去之事。」

前方的雲霧好像被什麼風快速吹散,露出茵茵古道,還有一方石亭。

呈現在庾簌眼前的卻是幾十隻類似於猴子一樣的生物。與金絲猴卻有幾分相似。它們坐在石亭上,自稱招搖生的立在最前頭。

「汝知重明?」庾簌學着對方說話,卻依然不敢放下警惕。

「汝人族之書當記之,狀如雞,鳴似鳳。時解落毛羽,肉翮而飛。能搏逐猛獸虎狼,使妖災群惡不能為害。此重明也。」招搖生侃侃而談,眼露精光。

它剛說完身後一隻狌狌便笑嘻嘻的接住話茬。「是啊是啊,那些年可不就是重明做了你們人族的走狗?不管傷人與否,凈被你們封妖師捉了去了……」

與此同時,身後的狌狌們便陰陽怪氣的嬉笑打鬧了起來。招搖生沒有絲毫制止的意思。笑着看向庾簌,意味深長的說道:「封妖師是不是到頭來都要把自己也封印進去?」

「白燭和山下是怎麼回事?」庾簌並不正面回答招搖生的問題,反而將話題岔開了。

這確實是明智之舉,只是提及山下和白燭,不光狌狌們口不作聲,連招搖生也露出了緊張的神色。

「你怎麼知道那婆娘的?難不成你看見她的屍體了?」招搖生確實在那場大劫之後感知到白燭的生命氣息消失了。所以對庾簌的提問起了些許疑心。

「通曉過去之事便只是這樣嗎?我猜猜看,是不是你被封印在書中的時候,就感知不到外面發生的事情了……」

庾簌並不着急,眼前的狌狌們似乎都是實體。在確認它們的影子后,他溝通封妖圖,將封妖圖召喚了出來!

封妖圖無風自動,狌狌們如臨大敵!招搖生也無法之前一樣裝作風輕雲淡了。

「請恕孩兒們剛才胡言亂語!我狌狌一族從未傷人,今法師要登頂鵲山,非老奴而不能效勞!」招搖生急忙作了一個揖,祈求庾簌的原諒!

庾簌心中暗喜,如此一來他猜對了!這些如猴子般的妖物原來也是從封妖圖中跑出來的!

只是這個招搖生說上山的話非他而不能行,到底什麼意思呢?庾簌心中思量片刻。便問道:「山路綿長,而吾行之終有至。何談登頂效勞?」

那招搖生隨即一副言辭懇切的模樣,對着庾簌說:「法師有所不知,這鵲山自山腰置頂,台階古怪,無形而後置矣。」那招搖生說完,便取出一把石刀,從大腿上割下一塊血淋淋的肉。

「吾肉,凡人食之,身輕而速疾。請法師不要為難我的孩兒!」這招搖生!割肉之後竟然恢復了真身。竟是一隻白色尖耳的巨型狌狌!

庾簌神色複雜的接過狌狌的血肉。將封妖圖收了起來。其實此時的他,沒有重明的輔助,要想將封妖圖壓制妖物封印,其實幾乎不可能!只是狌狌只能通曉過去的事,無法預測未來的事。

而重明躲在封妖圖中為白燭保命,自然是狌狌探查不到的。狌狌不能預知未來,加上少年庾簌確實不露破綻。終究是給它唬住了。

庾簌並不對生肉感冒,生長了這麼些年來,刺身從未吃過,讓他吃下這麼一塊妖怪的生肉,自然難上加難。

他深深的看了那群狌狌們一眼,不再理會他們,朝着山上走去。

迷霧重新遮住了石亭,狌狌們也已經散去,庾簌頓覺冷汗直流。畢竟是上古的妖獸,狌狌們的目光狡猾而毒辣。也許一個不小心,便要出事。

庾簌向著山頂走去,慢慢的發現,正如那頭老狌狌所言,階梯遞減,像極了現代的跑步機。

他不知道自己餓了多久,無日月的這方空間里。飢餓的煎熬,也許從。剛進入開始,便一直圍繞着他了。

要吃嗎?

看着掌心血淋淋的肉塊。庾簌始終下不了決心。如今上山難矣,原路返回,又恐怕被那群狌狌看穿!加上自己飢餓的煎熬,庾簌終於將那塊生肉緩緩的靠近了嘴邊。

緊閉雙眼后,他狠狠的將狌狌的肉放進嘴中用力的撕咬!

甘甜的血水流入庾簌飢餓的胃裏,他將手中的肉大口吃完,只覺得好像在太空無重力環境中一樣,身體異常的輕盈!

將剛吃完生肉的不適感壓下后,庾簌便如同一隻離矢之箭似的,衝破繚繞的白色濃霧,向山頂奔去!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解語妖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解語妖
上一章下一章

第6章 白燭與狌狌

%